4. 禪院家(1 / 2)

隔天一醒來。

我就聽聞了中野葉子死亡的消息。

她被發現時,屍體慘不忍睹。那隻攢了兩個月工錢才買下來的發卡也損壞到看不出原本樣貌。我幾乎很快就反應過來做下這一切的人是誰,或者可以準確一點說,是“哪些人”。

她死掉的消息,沒在禪院家引起任何波瀾。

直哉少爺本就不在乎自己的院子裡有多少傭人,又都是些什麼人。因為禪院家的傭人流動性很大,經常性家主大人又或是其他老爺來了,看中了誰就直接帶走了,等玩膩了拋棄,說不準就又落到彆的少爺們的懷裡。不隻是直哉少爺院裡的女傭如此,除非很得主人家的重視,否則不論在哪裡做工的女傭都有可能會被如此對待。

而禪院家裡不止主人家濫交成性,傭人之間也沿襲了這種風氣。

死於多次生產、惡劣的X對待中的女性數不勝數。她們唯一能夠改變自己命運的方式,就是儘量跟有咒術天賦的人交合,誕下有咒力的孩子。

所以大家早已對此麻痹不仁。

除了平日與中野葉子十分交好的女傭外,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淡然的,她們可以稱之為冷漠地用與以往並無差彆的態度做任何事,背著主人家私下裡交流到開心處時,依舊會掩唇笑起來,互相打趣。

女傭長也沒來詢問我,昨日與中野葉子送東西途中具體經曆了什麼。

因為這些事,對禪院家來說,實在再正常不過。

或者可以說。

這件事,在這個世上都是很正常的?

——我不清楚。

因為禪院家的傭人大多是祖祖輩輩都在禪院家做工的,是對咒術界有所了解的普通人。禪院家的家規嚴苛,但管控傭人的規矩更是令人通體生寒。主人家可以隨心所欲對待傭人,傭人決不能反抗主人家的任何命令,即使是讓你親自了結自己。

降生在我母親的肚子裡,有時甚至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喜江阿姨口中井底的青蛙。抬頭,所見的天空,永遠是在這四四方方的巨大宅院。

但看久了這樣的天空,也會麻木的吧。

就像鳥兒問青蛙“你見過大海嗎?”,青蛙的回答:大海有我的井大嗎。

外麵的世界就一定會好嗎?

外麵的人,會比禪院家中的人幸福嗎?

幾日後。

直哉少爺要去學校了,他挑中了我成為隨行傭人。

無人對此感到羨慕,亦或者覺得我是個受主人家喜愛的女傭。不管是我,還是院中的其他女傭全都清楚。

直哉少爺選我,隻是想去了學校也繼續欺辱我罷了。

我的行李很少。

隻有幾件禪院家女傭的服飾。

我抱著薄薄一點的行李,離開儲物間。臨行前,女傭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靠我那麼近。她撩開我的額發,盯我的臉。她好似在看我臉上雖然淡了、但還是有些許痕跡的塗鴉,但最後視線是落在我的眼睛上,一點點放下我的額發,讓額發一如之前半遮住我的眼。

她說,聲音很平靜:

“不影響做工,這樣沒什麼不好。去了外麵的世界,一切照舊便好。”

*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禪院家。

天還沒亮,直哉少爺還在睡覺,我就已經從禪院家出發了。

——是步行去學校。

身後還跟著一輛車,不遠不近看著我。目的是防止我逃跑、或者是偷懶。大概是早晨九、十點的樣子,另一輛黑色轎車駛過我,在我前方兩米的距離停下,車窗被搖下來。

露出直哉少爺的臉。

炎熱的夏天,車內開了空調,他手上還拿了個小風扇對著自己吹。

清涼的風將他黑色的額發吹得淩亂,他微微上挑的眼尾衝我揚了揚,像隻不懷好意的狐狸,“嘖嘖,速度這麼慢嗎?如果太陽落山之前我沒在學校看到你,你應該清楚後果吧?”

“……”我將懷裡的包裹抱緊了些,“……知道。”

他心滿意足,示意司機開車,揚長而去。

車尾氣嗆到我直咳嗽。

可能是我咳嗽得太久了,一直不遠不近跟在我後麵監督我的黑色轎車按響了喇叭,傳來不耐煩的催促。

我繼續趕路。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正午。我總算離開了禪院家附近,穿過最後一層結界術,我踏上了完全陌生的叢林。

離開結界術之後,我周圍的一切迅速變幻。

回頭,早已看不見來時的路,那裡變成了一堵牆。我順著叢林還算寬敞簡潔的小道往前走了許久,直到看見公路,和公路旁奇怪的站牌。身後的車又按響了喇叭,裡麵的人探出腦袋,是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

他拋來幾枚硬幣,不耐煩:

“你就站在那裡等電車,電車來了就上去。你要隨時留意我這邊,等到站了我會按四聲喇叭”

原來不是完完全全要我走路去學校啊……

我站在電車台前,靜靜等待。

過了會,一位年輕女性坐到了我旁邊的電車台前的座位上,邊吃便當邊看漫畫書。書封我很眼熟,是一位女傭姐姐最喜歡的愛情漫。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就有一輛電車駛來了。

我緊緊抱著懷裡的行囊,不知所措。主動將先上電車的位置交給了那名女性,學著她的動作投幣上車。

車上人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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