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夜了。
興許是為了避免打擾我睡覺, 他回來時並沒有開燈,寢室裡黑漆漆的,隻有從陽台外照射進來的一點月光。黑暗中, 我抱著夏油傑的手,搖搖頭,“沒有打擾到我。”
“那就好。”他低頭看我, 用很輕的聲音詢問我, “不過,怎麼沒去床上睡?”
“怕、怕弄臟你的床。”我小聲回答, 嗓音很啞。
因為夏油傑離開的這六天, 我沒有人可以交流,即使悟少爺來了, 我也是充當啞巴的角色,許久沒開口說話了,聲音有些艱澀。
“噗。”他笑,“我可沒那麼苛刻。”
我臉有點紅, 磕磕絆絆地連忙解釋:“沒…我沒覺得你苛刻……”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以後都在床上睡吧,即使是夏天,睡在地板上對女孩子的身體也不太好。”
我緩慢又遲疑地點一下頭。
“時間不早了,你先睡吧, ”他將手從我懷裡抽出去,“我去洗一下, 身上, 很臭。”
見我再次點頭。
他從衣櫃裡拿了件常服,走進浴室。
差不多過去半個小時,浴室的花灑聲才停。沒一會, 帶著滿身濕氣的他從浴室出來,正擦著頭發,一側頭,就發現我裹著被子畏畏縮縮坐在床角。
他微愣,“怎麼還沒睡?”
我下半張臉埋在被子裡,隻露出了眼睛,在黑暗中怯生生地看他,“我睡在床上,你睡在哪裡?”
他臉上露出慣例的微笑,“我睡在沙發上就好了。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不是,我沒懷疑你。隻是……”我顧不上拉被子遮擋自己下半張臉,慌亂地連連擺手,“隻是睡在沙發上的話,你會不會覺得……睡起來不、不舒服?”
“我覺得還好。”他打了個哈欠,繼續擦頭發。
“噢、噢……”習慣看臉色的我,很快就分析出了他這是拒絕對話。我重新扯起被子,蓋在臉上,恢複隻露出眼睛的狀態。
夏油傑背對我,擦了會頭發後,像累垮了般直接癱在了沙發上,臉埋著。可能是沙發的尺寸太小的緣故,他躺在上麵,顯得很擠。
我縮在被子裡,看著沙發的方向。
考慮到直哉少爺目前應該還沒放棄尋找我,而這麼些時間的觀察來看,夏油傑又是心思比較細膩敏感的人。
他做了那麼久的任務回來,還要擠在沙發上睡覺。
如果太過理所應當的接受……
即使他表麵依舊跟平常無異,但心底會有些反感的吧?
如果他放棄幫助我,到時該怎麼辦?
畢竟眼下我和他之間,雖然約定了那種我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給他的這種約定,但實際上也隻是幫他做過早餐,沒有像跟彆的男性那樣讓他們隨便做什麼都好,摸一摸還是親吻都可以,以換取食物。
他目前對我的幫助,好像隻是單純建立在我為了避免繼續被他惡作劇時,所主動陳述的悲慘經曆上。
是可憐我,所以幫助我。
這讓我感到很被動,很不自信目前與他所處的關係,如果說我奉獻出什麼東西,以獲取這些,我會覺得很安心,有一種我在掌控自己的生存的感覺,但現在……我有一種自己毫無利用價值,隨時會被拋棄的慌亂。
此時此刻,有點慌亂的我雖然記得夏油傑剛才是有拒絕交流的意思,還是喊了下他:
“那個,夏油……你睡了嗎?”
很快,沙發上傳來低低的一聲‘嗯’作為回應。沙發跟單人床的距離很近,大約四步。我能聽見沙發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多時,一顆黑色腦袋就探了出來,下巴壓在沙發靠背上,打著哈欠問我:“怎麼了?”
我小聲:“要不還是你睡床吧,你不是做了很久的任務嗎?一定很累吧。我其實睡在地上也沒什麼關係的。”
“那樣也太爛了吧?”他細挑的眼睛懶散瞥過來,帶著揶揄的笑意,“我目前還是想多在你麵前裝一裝好人的。”
“但是這樣的話……”
“沒人會再對奈穗子你發脾氣了哦。”
我呼吸一頓,黑暗中怔怔地看著他,好半晌才發出很輕的一聲:“……誒?”
他語氣裡的溫和不變:“奈穗子已經逃離禪院家,獲得自由了不是嗎,更何況我說過奈穗子接下來可以依靠我。所以,你可以不用那麼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可以活得更自在一點的。”
我目光微顫。
他笑笑,再次打了個哈欠,“快睡吧,我明早可是還有課呢。”
“嗯、嗯……”
我小心翼翼放鬆身體,床很軟。
像棉花。
還暖烘烘的,應該是白天的時候,陽光從陽台照射進來,落在床上導致的。是太陽的味道。
我臉埋進去,深深吸了一口。
還有些……
夏油身上的氣息。
……
隔天,我醒的很早。
天灰蒙蒙的,我就醒來了。夏油傑一如上次我們都在寢室共處時那般,睡得很沉,他趴在沙發上,胳膊垂到地麵。
我輕手輕腳地進廚房,準備早餐。
但考慮到之前聽悟少爺偶然間提起過的食堂的飯很難吃,以及隨時可能會課上到一半就來任務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