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安靜地吃完棒棒糖,將白色的棍棒塞進自己的製服口袋後,抬頭看我。
此時此刻,我內心已經平複下來了,從剛才莫名的氛圍裡脫離。
見他看我。
我朝他露出一個顫巍巍的笑。
他:“……”
他一下子將下滑到鼻尖的墨鏡推回去了,然後“嗖”地一下從陽台跳窗走了。
“……?”
*
夏油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我猜的沒錯,沒留下說幾天才會回來的簡筆畫,他真的是當天就會回來。還好之前對悟少爺實施了那種手段,否則按照他打遊戲的興頭,說不準淩晨一兩點都不會結束。
彼時,我正在廚房準備晚飯。
他身上帶著奔波的氣息,單手抄在褲子口袋裡,走進廚房,探頭看了下,“是咖喱飯啊。”
“嗯。”我抬頭朝他笑。
他也衝我彎彎眼睛,“我來吧,你去休息一會。”
我抱著鍋鏟後退,快速搖頭,紅著衝他臉說:“我目前能為你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他低頭看著我。
似乎看穿了我的不安,最終揚著嘴角同意了。
他拿著休閒衣服進了浴室,由於寢室不隔音的原因,即使在廚房我也能聽清浴室裡傳來的花灑聲。等浴室門被打開,正好我也剛剛將咖喱飯從鍋裡盛出來,端出去。
他笑眯眯的,“聞著很香哦。奈穗子的手很巧呢。”
——奈穗子的手很巧呢。
我回憶起上次幫他綁頭發的經曆來,一下子就有些尷尬。以及,他吃了幾口,就沒繼續吃了。
我感到緊張。
雖然夏油傑昨天說,我可以依靠他,我可以更放鬆一點地生活。但我根本沒辦法放鬆下來,沒有能夠不依靠任何人就能正常生活之前,任何一丁點威脅到我性命的事情,我都非常恐懼。
我怯生生開口:“是……不合口味嗎?”
他頓一下,露出溫和的笑意,“不是,我很喜歡奈穗子做的飯,隻是剛吃了咒靈球而已,目前沒什麼食欲。說起來,”他忽然湊近我一點,伸手將我黏在臉頰上的發絲捋到耳後,然後輕輕撫摸我有些紅腫的眼角,他過於粗糙的指腹讓我那一片有點刺癢的不自在。但我沒有躲避。
他的聲音在頭頂上方,低低的,帶了一點微啞的磁性,“你的眼睛怎麼了,是剛哭過嗎?為什麼。”
我反應了下,意識到是之前跟悟少爺相處時哭導致的。
但這種事肯定不能告訴夏油傑。
我抬手摸了下時刻戴在頭上的百合發卡,悄聲:“發卡…今天醒來的時候沒找到,以為弄丟了……”
“但還好重新找到了,”我臉有些紅地笑起來,嘴角漾開的笑意很幸福,“是在枕頭下麵找到的……還好、還好沒弄丟。”
他目光微頓之後,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一個發卡而已,為什麼要這麼放在心上。”
我小心翼翼地用臉頰蹭了蹭夏油傑的手掌,沒回答。
他垂垂眼,收回了手。
我不太滿意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也可以說是我擔心隨時失去保護傘。所以我努力尋找話題:“咒靈球是什麼?”
“是我的術式,可以將咒靈變成我術式的一部分。”
“那是什麼味道?吃了就沒有食欲,是很難吃嗎……?”我語氣好奇。
他頓一下,像是沒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我了。
“是很難吃。至於味道……”他笑眯眯地,指了指我的那份還沒動過的咖喱飯,“你現在最好不要好奇。”
我目光堅持地看向他。
他歪歪頭,保持著笑眯眯的表情。
我依舊堅持看他。
“……”他無奈,漫不經心道,“硬要做個類比的話,是類似於擦過嘔吐物的抹布味。”
“這樣啊……”我垂垂眼,放置在身前的雙手攪在一起,“對不起。”
“嗯?”他側頭看我,“為什麼道歉。”
“夏油你之所以那麼努力收服詛咒,是為了保護普通人吧。咒術師的使命什麼的……我曾經跟直哉少爺在京都校上課的時候,聽老師講過。”雖然那時候直哉少爺對於老師所講的話表現得很不屑,“我也是個普通人,因為過得不好所以負麵情緒很多,曾經肯定無意識間製造了很多詛咒。所以……對不起。”
“那以後,就由我來讓奈穗子沒有負麵情緒吧。”
我愣一下,抬頭看他。
他笑意盈盈的,但眼神依舊是很疲憊、很沒有溫度的,就連說話的聲調都更類似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瑣事的懶散。
他隻是表麵笑得很溫柔而已:
“讓奈穗子每天都很開心的生活,這樣,奈穗子就不會製造詛咒了。”
光是建立在他可憐我的基礎上還不夠。我應該再做點什麼……
——在此一刻,我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我湊上去,親吻他的唇。
他隻是剛開始僵硬了瞬間,就很快鬆弛了下去,任由我撬開他的牙齒,攪動他的舌。過了會,我離開他的唇。
他眼神依舊是之前那副倦倦的狀態:“怎麼了?忽然要親我。”
“我以為……”我緊張到臉紅,磕磕絆絆,“也許這樣做了之後,你會覺得咒靈球的味道被分享出去,好受一些……”
“噗。”他笑,“所以,你嘗到咒靈球的味道了嗎。”
我雙手捏著袖口,埋頭,尷尬的同時很沮喪,“沒,我隻嘗到了咖喱的味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能嘗到呢,如果可以嘗到的話,奈穗子的咒力也足夠做咒術師了哦。不過,”他彎下腰來,腦袋探到我下垂的視線裡,朝我笑,“的確好受一點了,奈穗子很機智。”
我不敢跟他對視,磕磕絆絆:“嗯、嗯……”
我唇邊忽然被溫熱的觸感貼了下,我瞳仁微顫。耳邊傳來夏油傑很輕的嗓音:“咖喱飯沒辦法蓋過咒靈球的味道,但奈穗子的吻好像意外的有些效果。那,既然想幫助我,就再多親親我吧?”
……
這一刻,我久違的鬆了一口氣。
……
*
“啊——”
“啊啊——”
家入硝子頭上逐漸冒出井字,她側頭看向趴在她的手術台上的某個接連不斷發出鬼叫的高個子討人厭的墨鏡白發男,“你到底想表達什麼。而且,你這兩天沒任務的嗎,乾什麼老往我這跑。”
五條悟下巴壓在手術台上,嘴裡叼著棒棒糖,眼神濕漉漉地望著家入硝子,“硝子,我好像生病了。”
“又怎麼了。”家入硝子存放好新樣本後,將手套摘下來,淨手。
“腦袋,好暈。即使沒任務,晚上也一直睡不著。遊戲也打不進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說得委屈巴巴,百轉千回。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點了根煙,叼嘴裡,淡定:“我看你是單純腦子有病。”
“我真的生病了!”五條悟鬼叫起來,據理力爭。
“相比較這個,你更應該做檢查的是這裡吧。”家入硝子示意五條悟張嘴,他懨巴巴地將棒棒糖從嘴裡拿出來,張開嘴。家入硝子用手電筒照了照,片刻,很滿意地點點頭,“嗯,很健康。不過你這幾天怎麼老吃這個口味。”
“啊?什麼。”五條悟還是焉了吧唧的,同時將草莓味的棒棒糖塞回嘴裡。
家入硝子開始敷衍,“沒事,你就是單純的犯病而已,死不了。”
收拾完資料,家入硝子脫下白大褂,走出醫務室。
五條悟還保持著時不時鬼叫一下子的狀態,跟幽靈似的跟著她飄出醫務室,等走到宿舍樓下,家入硝子叼煙的嘴就“嗯?”了一聲,她注意到夏油傑的寢室居然亮著燈,真是難得。
自從星漿體事件之後,五條悟倒是還好,除了突發的忽然要出差海外之外,基本上在日本境內的任務都能當天做完當天回來,比較難碰麵的,其實是夏油傑而已。
她以很快的速度閃回自己的寢室,抱著三桶速食麵,又閃現回來。
這速度讓五條悟都咂舌,“到底是我有瞬移,還是你有啊。”
“我們今晚能吃頓好的了。”她淡定地如此說道,就以極快的速度哼哧哼哧爬上男寢二樓,站在夏油傑寢室門口。
五條悟跟著她爬樓上來,同樣站在夏油傑的寢室門口,攔了下家入硝子要直接開門衝進去的動作,超大聲地說:“要先敲門的吧——!不然好沒禮貌。”
家入硝子跟見了鬼似的。
五條悟扯著下牙床,“——哈?硝子你這是什麼表情。”
家入硝子:無語。
沒一會,寢室門被主動打開了,露出穿著黑色休閒服的夏油傑的半邊身體,他笑眯眯的,“悟,硝子。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家入硝子舉起速食麵。
夏油傑:“……”
趁他們交流的空隙,五條悟不著痕跡地探頭,往夏油傑寢室裡看。高專的寢室很小,除了浴室和廚房外,其他地方都一眼能看到頭。
他眨了眨藍眼睛,有點好奇。
她藏哪裡去了……
不過她那麼小一個,隨便哪個縫隙都能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