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貝爾摩德愣了一下,瞳孔下意識放大。
她提前預備好了很多種情況,但唯獨沒有考慮過好久川悠提前醒過來這種情況。
“我怎麼了?”
後座上的褐發青年,絲毫沒有被人綁架的危機感。
他完全一副坐在自家車上的坦然自若,仿佛把前座的兩個“綁匪”當成了自己的司機。
駕駛座上的琴酒,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他給這個家夥注射的藥劑,足夠藥倒一頭成年大象。正常成年男性,至少會昏迷八到十個小時,但現在才過了不到半個小時。
“……你不暈?”
“還好?有一點點。”
青年比了一個國際通用手勢,揉了揉原本倒在後座上、被弄得一團糟的頭發。
“你的易容,等等!你什麼時候把繩索——”
貝爾摩德的話說到一半,卡在嗓子眼裡。
她的眼角餘光,已經注意到後座上斷成好幾截的繩索。
琴酒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整個人轉過身、半朝著後方,視線在那個橫截麵極其光滑的繩索上頓了一下,饒有興味地出聲:
“你提前準備好了刀片?”
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從足以藥倒大象的迷藥當中完全清醒,甚至用提前準備好的刀片、割斷繩索。
是耐藥性嗎?
可這是組織剛剛研製出來的藥劑,都還沒有在市麵上流行開來,他到底是怎麼產生耐藥性的?
這個家夥,該不會真的和組織有關係吧?那個腐爛透頂、盤根錯節的組織,以及眼前這個警視總監的獨子,無論是身份還是立場,都相當匹配啊。
不過,如果對方真的和組織有關聯,應該也就不會被綁架到這裡。
他身上的耐藥性,確實是一張不錯的底牌。
但明明有著這樣的底牌,卻這麼早、這麼輕易的暴露自己的底牌,實在是有些可惜。
“如果你裝得再久一點,也許真的能趁著我們不注意、逃離這輛車。但你這麼早就暴露……你以為你還能逃掉嗎?”
後座的青年愣了一下,仿佛聽到了一個很荒唐的問題。
他笑著反問道:
“我為什麼要逃?”
“啊?”
“我本身,就不準備逃跑。”
久川悠頓了一下。
“從表麵上看,我目前處於弱勢。但對於你們、以及你們背後所代表的那個組織來說,一個活著的我,遠比一個死掉的我來得意義重大。所以你們不可能開槍,早點把槍收起來吧。”
“另外,我需要糾正一個事實——”
褐發青年坐直了身體,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不是你們綁架了我,是你們被我綁架了。”
·
“哢噠、”
一道清脆的、塑料碎裂的聲音猛地傳入耳朵。
原本完全走神的諸伏景光,紮紮實實地愣了一下。
他遲疑地低下頭,隻見他的腳下是一塊碎裂得不成樣子的黑色玩具。玩具被他踩得有些過於嚴重,甚至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送完情報之後,為了避嫌他主動離開了那個街區,朝著反方向、漫無目的的閒逛。
因為腦海中繁雜的思緒,占據了太多思考空間,他甚至沒有在意自己到底走到了哪裡,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踩碎了什麼東西。
伴隨著玩具破裂聲,一起響起的是一道孩童的哭鬨聲。
“啊——大哥哥,你弄碎了我的手|槍!”
看上去隻有三四歲的小男孩,有些生氣地鼓著一張臉,伸手指著地上的玩具槍。
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包了一汪晶瑩的淚花,又粗又短的手指因為過於生氣,在半空中抖啊抖。
“對不起!真的抱歉!”
諸伏景光幾乎是本能性地道著歉,整個人往後退了一大步。
“真的對不起!”
他半跪在地上,看著那個被他踩碎的、原本應該是玩具手|槍的東西,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無措。
站在他身側的小男孩,身高還沒有超過蹲在地上的諸伏景光。
小男孩也跟著蹲在地上,伸手想要撿起地上的一堆碎零件。他埋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在灰質的乾燥地磚上。
諸伏景光的心揪了一下,下意識把手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
他歎了口氣,語氣溫和地安慰道:
“彆哭了,叔叔再給你買一個吧。”
“我不要!我就要你賠我這個!”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眼淚就像是沒擰緊的水龍頭,隔一會落下來一串,絲毫不帶停歇。
“這是我爸爸做的,外麵買不到的!他說,我長大以後也要像他一樣,當一個——”
“小原!”
小男孩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尖銳的女聲猛地響起。
諸伏景光詫異地抬頭,隻見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兩鬢都已經染上幾縷銀絲的婦女,一路小跑過來。
她氣喘籲籲地站定,用那雙和小男孩一模一樣的眼睛,惡狠狠地瞪了諸伏景光一眼。隨後,她一把抱起那個小男孩,一邊還不忘伸出手、猛地推了一把還蹲在地上的諸伏景光。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從我身邊偷走小原!”
女性的力量天然處於弱勢,並沒能把他推倒。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還是好著脾氣解釋道:
“這位女士,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剛剛不小心踩——”
“你閉嘴!閉嘴!閉嘴!”
那個婦女連著後退好幾步,一邊單手抱著小男孩,一邊尖叫出聲,臉上滿是驚惶的神情。
“我警告你,不要再狡辯了,彆想從我身邊把小原搶走!”
“這——”
“好了,諸伏警官,彆管她了!”
諸伏景光正準備上前,卻忽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那個女的,是一位警官的家屬。”
站在他身後的,正是他在刑事課的同事。
原來在他失神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警視廳附近,再拐過前麵的街角,就能夠看到警視廳的大樓。
“家屬……怎麼了?”
諸伏景光遲疑地扭過頭,隻來得及瞥見那個婦女抱著孩子匆忙離去的背影。她的腳步淩亂而慌張,像是真的感到害怕。但他明明沒有做任何有威脅的事情啊?
“是我嚇到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