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小組,目的地發生更改,請立即趕往品川區與大田區交界的第三個路口!”
“01小組,收到請回複!”
耳麥裡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黑鬆一愣。片刻之後,才不情不願地掐著嗓子回複了一句:
“收到。”
“怎麼突然改地點了?”
副駕上的萩原沉著臉,攥緊身前的安全帶。
“是目標對象開始移動了嗎?”
“看地點……那個家夥在往城外逃亡啊。”
黑鬆瞥了一眼後視鏡,隨意地回答著。
“那、個、家、夥?”
萩原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稱呼,狐疑地轉過頭。
“你認識目標對象?”
“哈?哈、”
在這個家夥身邊,真的是一分一秒都鬆懈不得……
黑鬆吸了口氣,乾笑了一下。
“隻是隨便稱呼一下而已。‘那個家夥’、‘這個家夥’,大家不都是這麼稱呼的嗎?”
“是嗎?”
像這樣的稱呼,一定有一個確切的指向。
在完全不認識目標對象、目標對象還如此窮凶極惡的情況下,真的會隨便使用這種稱呼嗎?
車窗緊閉的環境,使得空氣變得熾熱而凝滯,讓人跟著喘不上氣來。
萩原眼露懷疑地、望向駕駛座上的人。
後者一臉正直、十分坦然地重複:“是啊。”
正當萩原研二還打算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一二的時候,耳麥裡的指令再一次響起——
“01小組,目的地發生更改,請立刻前往大田區的中心路口!請注意,你們的攔截對象是一輛土黃色的出租車。這輛車並不是普通出租車,車窗玻璃全部經過改造,槍擊沒有用。再次重複一遍——”
“01小組已收到!”
鬆田強行把指揮部的話堵了回去。
他手裡的黑車,已經開出賽車的速度。
但現在是下班時間,車流大部分都是往城外開的,主乾道被圍堵的水泄不通。
一排排五花八門的車子停在大道上,紅色的尾燈亮成一條搖曳的紅色河流。
“從一開始的品川區車站、到品川區和大田區的交界處,再到現在的大田區中心地帶……”
“這是不是說明,目標對象的移速極快,現在已經越過了品川和大田區的交界線、即將抵達大田區的中心地帶?!”
萩原研二的注意力被完全轉移、再次回到眼前的案件上來。
他擰著眉望向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主乾道上堵成這個樣子,連可以隨便闖紅燈的警方,都沒辦法儘快趕到現場。”
“對方到底是怎麼達到這種驚人的移動速度的?”
·
到底是怎麼樣達到這種驚人的移速?
諸伏景光現在也比較想問這個問題。
如果要比較移動速度,此時此刻坐在駕駛座上、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的這個家夥,大概從未輸過。
一條寬敞筆直的大道上,停滿了被堵在這裡的車子。
車與車之間,甚至僅隔著一條縫隙。
遠處的紅綠燈過了許久才亮起,但這並不能改變現狀。
車流僅僅是半死不活地爬起來、蠕動了一下,大概往前走了幾米、便又再次停了下來,重新恢複到一潭死水的地步。
——這就是下班高峰期時,出城的巨大車流量。
哪怕是能夠肆意超車闖紅燈的警用車輛,到了這種時候也沒什麼用武之地。
但在一潭死水一般的車流當中,猛地冒出一小股飛快往前竄的激流。
那是一輛通體呈現出土黃色的出租車,造型笨重不堪、但動作卻是遠超過造型百倍千倍的輕盈靈活。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從一條斜側邊黑黢黢的小道裡竄出來,在街道旁路人的驚呼聲中,以一種近乎於飛躍的姿態、直接切入車流的正中間。
隨後,整個車身直接側著立了起來,全部靠著右側的兩個輪胎帶動。整輛車側著往前飛快行駛著,出租車的黑色底盤,一路擦著左側的一排轎車而過。
那一排轎車上的駕駛員嚇得紛紛側倒,驚呼聲此起彼伏,宛若打翻了猿山猿海。
土黃色出租車上,坐在副駕駛座的諸伏景光,整個人隨著這輛車一起翹到半空中。
他現在,終於可以算得上是、擁有了得天獨厚的視野。
——簡直不要太得天獨厚。
近乎飛起來的高度,是去遊樂園坐過山車都沒辦法擁有的絕美體驗。
所有車輛都匍匐在他的腳底,成為供他們往前開的墊腳石。
土黃色的出租車宛若整個道路上的土皇帝,肆無忌憚地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開著。
諸伏景光原本還沒辦法理解、降穀零看到那輛土黃色出租車時,為什麼會露出那種萬事俱備的、極其有把握的神情。
畢竟現在正處於下班高峰期,所有車子隻要上路,就會被堵到水泄不通、懷疑人生。
在這種時候駕車出逃,無異於自尋死路、自投羅網。
但他現在知道了。
他現在可太知道了!
這一路上,無論是低矮廠房的房頂,還是兩旁停滿轎車的黢黑小巷子,亦或是河邊用來跑步的綠道,甚至是其他車子的車頂……
隻要有一條能夠供單側輪胎駛過的狹小縫隙,那就意味著這整輛車都能通過。
所謂的高峰期,隻不過是製裁追捕他們的那些警車的方式。
水泄不通的車流,反而成為這個家夥最好的發揮舞台。
諸伏景光死死拽著身上的安全帶,將視線從眼前極其刺激的畫麵中抽離開來。
他控製著自身的平衡,努力歪著頭、既茫然又陌生地望向下方駕駛座上。
那裡坐著一個金發青年。
他的臉上掛著久違的興奮神情,嘴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挑到了最高。淡紫色的眼睛因為興奮和刺激,睜得老大,而且閃閃發亮。
看上去,整個人完全沉浸在飆車的喜悅當中。
那些在路口曾經草草見過一眼的警車,眼下全都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追不上,根本沒有一輛車可以追的上。
城區內飆車,警方往往要束手束腳很多。他們會擔心對公共設施造成的破壞、會擔心撞到其他普通民眾的車輛、會有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和顧慮。
——但降穀零沒有。
這個在下方駕駛著車輛的家夥,視野裡完全沒有其他車輛和司機,就仿佛沉浸在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大型塞車遊戲當中。那雙淡紫色的眼睛裡,完全充滿著沉浸其中的刺激感,沒有絲毫逃亡中的擔憂。
他就像是完全脫離了這個世界,用一種高次元俯視低次元的方式、漠然地看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他們在車輛和行人間肆意遊走,好幾次造成交通事故。
一輛輛轎車因為他們的突然出現、亦或是猛地消失,而避讓不及、兩兩相撞。
警方跟在他們後麵,不僅要絞儘腦汁想辦法超車,還要處理層出不窮的車輛刮蹭事件。
真的,很奇怪。
薄薄的一條安全帶,根本控製不住他隨著地心引力往下墜落的趨勢。諸伏景光必須用手指緊緊拉住車門上方的把手,才能保持住自身的平衡。
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
從那天晚上相遇開始、這幾天來,諸伏景光從來沒有懷疑過降穀零。他近乎刻意地、對對方保有無條件的信任,這種信任源於多年來的相識、也源於一起在警校、一起臥底組織的經曆。
但現在這樣,真的很奇怪……
零的車技,他之前算是領教過,確實十分橫衝直撞。
如果說、中途經過這麼多年臥底生涯的練習,車技會逐漸更新迭代,也很正常。
但隻是進步而已,真的能夠進步到這種目中無車無人,近乎肆無忌憚的程度嗎?
明明在性格上沒有什麼變化,但好像完全換了一種方式去麵對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