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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枝小姐,”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沙沙的嗓音從旁邊傳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帶您過去準備。”
禪院直哉用不滿地眼神剜著來人——那是位身穿淺色和服的女人,黑色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不知什麼時候走進院子,麵對直哉不善的視線依舊背脊筆挺,即便是最樸素的打扮也能凸現她美人的模樣。
淺色和服的女人早已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禪院直哉,隻是她垂著眼眸,沒有出聲道出禪院直哉的身份。
直哉知道來人是禪院扇過門不久的妻子,直哉見過她幾麵,印象中這女人也是分家的,有幾分咒術師的資質,於是被派來服侍禪院扇。
“麻煩您了。”少女垂首抿唇一笑,帶著她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澀感。
淺色和服的女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直哉,無聲地衝他行禮之後,便起身攙扶著少女,離開了直哉的視線。
禪院直哉的眼神再次變得晦暗不明,一直注視著少女的背景消失,但喉嚨裡麵始終發不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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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枝覆蓋在白綢之下的雙眼,瞳孔中泛起的點點粉色如同墨溶於水,很快就消散在眼底,恢複成原本的翠綠顏色。
這是來自海妖一族的祖傳催眠秘術,從她拿回自己的雙眼後,就重新獲得了這個能力。
櫻枝下意識地摸了摸下頜——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們海妖一族的下頜處還藏著一塊難以察覺的腺體,隻要她願意,就會釋放出無色無味的氣味。聞到這個氣味的人,腦海中將會出現幻覺。
櫻枝讓禪院直哉自己回想起了自己最愛的那個人,然後她將扮演那個角色,獲得他的好感。
此時,她感受著黑暗,同時視野中央緩緩亮起一串散發著瑩白色光芒的兩串數字。
第一串數字,由三個數字組成,分彆是——71:38:01、28,第一組數字代表著她剩餘的時間,還剩不到72小時;第二串數字隻有一個單獨的十位數字,28,代表著禪院直哉對她的好感度。
禪院直哉的初始好感度是負十,短短幾分鐘的接觸中,增加了近十幾點的好感度。
看來她選擇“成為”禪院直哉的母親是做對了。
但隻有28的好感度,還是不夠——櫻枝發出細不可聞的歎息。
淺色和服女人離她很近,聽到了這聲淺淺的歎息。她黑色的長睫垂下,在臉上投下濃黑的陰影:她無法在明麵表露出對這個少女的憐憫之情,但在心底,她又無法抑製地同情和感慨少女接下來的命運。
——因為她們一樣,都是被選中前來侍奉本家的可悲的女人。
唯一不同的是,她臉上的情緒,已經被“木然”所取代,而這個少女卻還能綻放笑容。
鬼使神差間,女人開口:“我叫禪院紀子,在這裡,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少女露出微微錯愕的神情,但旋即她彎了彎唇,在春日的陽光下笑起來,宛如懸在枝頭上嬌嫩的花苞。
“謝謝你,紀子。”少女的嗓音很柔很甜,如同清泉也如蜜糖,“我知道的……但是還是感謝你對我說這些話。”
少女的嗓音似乎有些悲傷,禪院紀子一怔,心中忽然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但有些時候,美麗會成為一種罪——就像她,如果沒有這樣一張臉,或許不會被分家挑中獻給家主大人。
當視覺被剝奪之後,其餘感觀會被放大到極致——櫻枝感受到攙著自己的那隻手,開始變得僵硬和顫抖,提示她這隻手的主人,此時此刻內心有多麼的動搖。
同時,視野中兩行數字開始變化,她剩下的時間,變成了73小時。
櫻枝的嘴角輕勾,每當她獲得更多的愛意和存活時間後,總能從心底裡產生愉悅的感情。
其實漫長的生命已經讓她的心麻木不已,她活下去,也隻是為了感受更多的、不同的愛意罷了。
向禪院紀子這種,小心翼翼的、溫柔的、心疼易碎的愛,她也很喜歡,這會讓她聯想到初春冰雪的味道。
喜歡歸喜歡,但終究不是“主菜”。
空氣變得沉默起來,直到最後禪院紀子鬆開攙扶她的那隻手,突然附在櫻枝耳邊快速地說了一句——
“到了宴會上儘量不要說話。”這是她唯一能給對方的忠告。
櫻枝點點頭,接著低下腦袋,用落寞掩去自己泛起悅色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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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家的領路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從始至終不敢抬眼直視這次來訪的客人們。
在他身後一共有三個人,他知道他們來自禦三家之一的加茂家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走在最後麵,身材高大、氣度沉穩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不過二三十幾歲的模樣,他有著一副英挺的麵容,但雙眼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感,奇異的火焰紋燃燒在他的側額與下頜,暗紅色的長發在腦後梳成高高的馬尾,他身材挺拔,寬鬆的和服下是隱隱蘊藏力量的肌肉。
沉穩的腳步、奇異的紋飾、渾身肌肉……種種都表明,來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雖然視線緊緊鎖定在自己腳下,但其實他一直都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後的客人身上。忽然,領路人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一聲仿佛從鼻腔裡發出的疑惑聲,等他轉過頭去,發現暗紅色長發的男人不見蹤影。
另外兩人也停下腳步等候,但他們分彆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迷惑與茫然。
“繼國兄這是要去哪裡?”
“不知道,”另外一人低低地說,“不過剛才他步子很急,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難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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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國嚴勝快速穿梭在古樸的庭院當中,細密的樹蔭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
他駐足,舉目四望,卻依然找不到剛才驚鴻一瞥的側臉。
他微微喘氣,胸腔裡翻湧的心潮也逐漸平息下來。
平靜下來之後,他不斷地告訴自己——眼下這個年代,早已經不是大正。
繼國嚴勝落寞地垂眸,下意識地摩挲身側武士刀的刀柄——準確來說,是在摸著上麵早已褪色的陳舊的護身符。
上麵繡著一個“櫻”字。
那個人,在很多年前已經死去,他悲慟欲絕,抱著她冰冷的身軀在大雪裡坐了很久,直到屍體腐爛,他才親手掩埋了她的屍體……同時掩埋了兩人的過去。
從此天地茫茫,唯留下他一人。世上再也沒有了繼國櫻枝的存在——他的妻。
胸腔那裡泛起了近乎麻木的疼,他轉身離去,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再一次露出,如同戴上麵具一般,僵硬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喜歡虐戀情深撒狗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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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身體有海妖的血,聽力是平常人幾百倍,吸引力、催眠術和唱歌能力都是伴隨血統得到的,但限製也很多(就比如不被愛會死這種)並不是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