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行, 後院。
被恭恭敬敬喚作一聲孟姐的人此刻端了個烏木托盤,裡麵放了一杯上好的玲瓏青。這種茶酸澀苦口,雖然名貴卻無人會用來待客。
她用這杯茶, 說明和院落中翹著腿等著的人熟識,或者至少明白對方的脾氣喜好。
她的神情隱隱壓抑著激動,因為來人的身份而稍顯克製。
“尊上。”
躺在搖椅上的男人有著一頭鮮豔的紅發,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顆尖利的虎牙。身上的料子是極好的青雲絲, 一針一線都是鍍了十成十的金。司耀沒有將視線移開書頁, 隨手抬起兩根指頭示意她小點聲。
孟姐收住了話茬, 靜靜等待著被稱為尊上的男人將手裡的《霸道書生俏狐仙》讀完, 全程沒有任何一絲不耐。
這足以見得來人的身份隻高不低。
“說吧, 什麼事?”
俊美的男人終於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這個精明的下屬身上,他撇了撇嘴,心中還在回味那個跌宕起伏、千回百轉的鄉土仙俠愛情故事。人妖之戀, 堪稱悲劇。
孟姐一看尊者的樣子便知道對方心不在焉,但是她依舊嚴肅正經, 微微躬身說道:“那顆蛋沒有被齊家的人拍下。”
這並不在他們的計劃內。
仙魔兩界出現了千年難遇的空間裂縫, 他們的人大多都陸續滲透到修真界。從聽到第一起魔物傷人的事件時, 她每日傍晚便會泡一杯玲瓏青等待著尊上的到來。
——她知道, 對方一定會來
果然, 對方不但出現, 還帶來了一顆詭異的鮫人王族的卵。並且吩咐她在這一場拍賣中把它想辦法送到齊雲石的手中。
可是現在,她讓他失望了。
司耀沒有生氣,挑了挑眉反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孟姐也一五一十地回複:“有人出了比齊家小公子更高的價格。”
“哦, 那很正常呀。”紅發尊者笑眯眯地抿了口玲瓏青,然後總結道:“人族有句話說的很好,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世界上總是會有比齊家更有錢的人。”
“是他們自己沒用,不怪你的。”
孟姐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腿肚子有點發軟。他們的尊上越是這樣說,她心裡越忐忑不安。上一次有人無意中得罪了他,男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知者不罪。
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還以為魔尊看多了人界的書之後轉了性子,變得越發和藹起來。
——後來,那個倒黴蛋的腸子繞著腦袋纏了三圈。
那個場麵孟姐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可是眼前的男人依舊笑嘻嘻地說,人族的書裡不止講了不知者不罪,還講了出爾反爾和口蜜腹劍。他覺得後兩個成語更難一些,更高級,所以必須親自嘗試一下。
他就像所有深淵裡的魔物一樣,殘忍、粗暴。
沒有一點點悲憫。
隻是他和人族相似的皮囊讓他變得易於偽裝。
司耀確實是不怪孟溪的。他的想法很簡單,齊家沒能自己拍下鮫人卵是齊家窮的讓人心酸,當然和他自己的屬下沒有關係。他能做的就是殺了拍下鮫人蛋的買主,再送給齊雲石就是了。
這有什麼難的呢?
孟溪嘴角抽了下,倒是放心了幾分,看來尊者暫時沒有想拿她開刀的意思。
可是她莫名想到了那顆蛋真正的買主……
“尊上,那是清虛門太上長老玄殷的親傳弟子。”一個女娃娃沒什麼嚇人的,但是她身後代表著的是仙門最強的勢力。不是什麼普通的商賈,更不是他們可以悄無聲息除掉的存在。
司耀沒聽懂這個邏輯,或者說他向來不太不在乎。孟溪的婉拒被他理解為是這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太上長老在阻止:“沒事,把那個叫玄殷的一起殺了。”
周圍的院落安靜了一瞬。
孟溪無奈扶額,這些年究竟是誰陪在尊上身邊,他對於仙界怎麼越來越不了解了。
於是她試圖換個說法:“咱們跑出去的那隻樟靈花現在天天趴在那個女孩的頭上,很可能被玄殷收服了。”
讓一隻天魔心甘情願成為一個黃毛小孩的頭飾,這可不是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