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容和景真的和岑思成親,隻要他的人生如計劃中成為“天之驕子”,那麼進度條就會圓滿。而且因為容卿的意外,他甚至拿到了輪回宗和容家,這無疑會比和人間界的一個小家族聯姻要強上太多。
這個規律適用於目前任何一位已經完成的任務對象。
其他所有人在寧枝這個外力影響下所獲得的地位、名望,從絕對值上都超過了劇情本身的要求。
這個特殊的0.000003,是一個新出現的bug。代表著對方新產生的願景、希望、所求。並不在原本的劇情線之內。
寧枝直覺和她有關……
這並不是她自我感覺良好,而是她確實在劇情的時間線處理上留下了破綻。比如連司耀都知道她莫名關注城中的餅鋪,比如齊雲石知道她給自己留下了新建,還有她也親自和玄殷說過……我在未來等你。
這都是當時的她無法避免做出的最有利的決定,但同樣為之後的她留下了隱患。
在複雜的劇情時間線中,有一個角色在最近突然意識到了身處世界的變化,所以產生了一個類似於想將她留下來,或者想要搞清楚她存在的心願。這是一個來自更高維度的願望。
她提到容卿,是為了擊破容和景最後一層心理防線。在脆弱的狀態下,對方更有機會說出真正的需求。
——而容和景在麵對這個機會時,還是問了和過去劇情相關的事
這說明,對方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不同。
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對方是唯一一個並不清楚她六百年前往事的人,自然也沒有機會去思考世界的漏洞。
不是容和景,也不是司耀。
這個發現問題的人,會是誰呢?
…
“周總!周總……請您等一等。”女記者小跑幾步,衝過了助理的封鎖線。
百奧賽圖的創始人周總為人很低調,很少接受任何外界的訪談或者不必要的關注。這些助理一半以上的工作內容就是替老板擋住這些聞風而動的媒體人。
隻是周遲賀也交代過,如果實在攔不住也不要蠻乾,不要有過多的肢體接觸和可能的意外產生。
助理們知道這是老板替他們著想,所以這一次沒有把女記者攔住,他們臉上都有著愧疚和抱歉。
女記者卻並沒有想那麼多,周遲賀很少出門,這一次是因為對方從一個名流晚宴上剛剛離場,還沒有來得及進入地下車庫,這才被她追了上來。
她很年輕,應該不過是剛畢業的年齡。手裡掐住一大堆采訪用的東西,話筒、小鏡頭、筆和本子,顯得手忙腳亂。但是她的眼睛裡滿是活力,非常熱愛這份工作——確實很有活力,五個大漢沒有攔住她。
於是餘魚有了和這位傳說中的企業家接觸的機會。
34歲的男人充滿著有閱曆沉澱後的魅力,舉手投足間是物質生活已經彆無所求後的不疾不徐。百奧賽圖的創始人是生物信息領域百年內最優秀的創始人,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本人身上那些奇怪的傳聞。
她還沒有上大學的時候就聽過很多關於周遲賀的小道消息。
早些年各大論壇還有貼吧都有不少人噴他,說一個26歲程序員轉行做生信技術,簡直就是民科行為。是一種不要臉的噱頭,純粹是為了他老相好犯案在炒作輿論。但是她上大學後,這樣的評論就越來越少了。
直到她傳播學碩士研究生畢業……互聯網上所有人都要稱男人一聲周總。
可是再也沒有人提起過八年前入獄的那位女士,傳說中百奧賽圖周總的夫人。也是對方拚搏到今天的背後原因。
所以餘魚被上天恩賜衝過層層障礙把話筒遞過來的時候,年輕漂亮的女記者對上那雙罕見的金眸,深吸了一口氣,抓住機會立刻問道:“周總…請問,我想問的是……您現在還在上訴嗎!”
助理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他們已經做好準備不管今晚的事情如何收場,直接交給公關部去處理。不能讓這個女人繼續糾纏老板。
誰料,周遲賀抬手製止了他們。
34歲的男人已經不像年少時衝動頑劣,他多了些曆儘千帆之後的穩重。餘魚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鬢間一絲微不可查的銀發。
熟悉的人都知道,這些年下來——周家曾經的那個小瘋子壓抑了一切,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了。
男人聽到這個問題,反而回問道:“你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
這八年發生了太多事,百奧賽圖變成了這個國度,甚至整個世界範圍內最為有聲望和潛力的產業。已經很少有人將這個龐大的商業巨物和當年的那裝刑事案件聯係起來。
餘魚很尷尬,她能說在剛剛那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隻想起來周遲賀身上的這一件八卦了嗎……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剛剛那一秒,重新問下百奧賽圖未來的事業版圖啦…周總的戰略規劃啦……新秀企業家給當代躺平年輕人的建議啦,什麼的。
但是她做人比較實誠,老老實實地回答:“就是,對這個感興趣很多年了。”
QAQ如果不是這麼八卦,她也不會想當記者啊。
她說完,就又恨不得想狂抽自己兩個嘴巴子。這麼不專業的回答,估計這次采訪一定泡湯了。
誰料下一秒,男聲響起:“你現在有空嗎?”
餘魚愣了一下:“啥事,周總。”
“邀請你去我那裡坐坐。”
“哦哦,你噶腰子嗎?”漂亮女記者扭扭捏捏,旁邊的助理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你真幽默。”周遲賀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也不管餘魚已經尷尬地想死在車庫的樣子,他坐上了昂貴又低調的商務車。餘魚袖子一擼,不管這是不是殺人滅口的鴻門宴,這個八卦她聽定了!於是一步衝進了車內,擠掉了一個助理的位置。
在回半山彆墅的過程中,周遲賀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男人似乎喝了些酒,所以靠在後座閉目養神。餘魚戰戰兢兢,呲牙咧嘴,陷入了一會狂喜一會驚恐一會癡呆的情緒錯亂中。她旁邊的助理就看著這個記者表演著變臉,內心無語逆流成河。
縱使有心理準備,彆墅的奢靡程度還是震驚了餘魚。
女人有點害羞地站在鞋櫃旁邊,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周遲賀走到客廳,才回身對她說:“不用換鞋了,阿姨會打掃。”
女記者哦哦兩聲,心裡唾棄著可惡的有錢人。
不過就算再想吐槽,聽八卦的心還是戰勝了一切。她並非沒有專業素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想要了解並發掘真相也是一種新聞人的美德,她如此說服自己。
“你想問什麼來著?”周遲賀似乎真的喝的有些多了,他靠在沙發上反應了一下,然後自問自答:“上訴啊……”
餘魚手裡拿著筆記本,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記者,你叫什麼名字?”
“餘魚。”她回答。
“我們談個條件,你可以問任何你想知道的問題……”餘魚聽到這話,眼神瘋狂亮了起來。然後下一秒又被打入了地獄。“我的要求是,不能見報。”
能問不能發,如果主編知道了一定會把她打死。
但是女記者咬牙切齒權衡利弊了半天,最終大手一揮:“周總,你說了算!”
周遲賀沒有反應,他好像睡著了。
但是餘魚清楚地看著男人睜著眼睛。
過了很久很久,周遲賀從沙發上坐起來,拉出了茶幾側邊的抽屜。茶幾似乎是特殊定製的,十幾米長的側邊打了貫穿的五個儲物空間。裡麵放了至少兩百本文字卷宗,每一本上麵都是同樣的標題——寧枝案。
“這是你想要的答案。”
餘魚目瞪口呆,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在本子上記錄。周遲賀不僅沒有放棄上訴,這兩百多本卷宗全部是他搜集到的資料和證據。
她呐呐地開口:“您對夫人真的是真愛。”
周遲賀好像笑了一聲。
擁有好男人光環加持的他在餘魚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深莫測起來,這個笑,就是來自霸總的邪魅一笑!
可是周遲賀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甚至有些低沉。他說:“她還沒有來得及答應我的求婚。”
所以,夫人這個詞對她不是很尊重。
餘魚不理解好男人的腦回路,但是既然能夠隨便提問,她也就像聊天一樣天馬行空地說:“現在不是鼓勵服刑人員結婚嘛,您還是可以現在求婚的呀……哈哈。”她尬笑了兩聲。
周遲賀把抽屜重新鎖上了。
隻說,對她不公平。
這五個字涵蓋了太多的考慮和思襯,沉重到直到很多年後餘魚都在試圖揣度周遲賀的心路曆程。她曾無限次覺得自己接近了真相,但是又在一些事件發生之後改變了想法。
在當時,她理解的是——周遲賀不想讓愛人認為自己利用幫她翻案這件事來作為她答應求婚的條件。
這個男人的形象瞬間又高大了一些!
其實案件的細節她並沒有任何了解,但是因為比較敏感,她就問了一些彆的問題。比如: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呀?
周遲賀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很奇怪。
他說: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不認識我。
可是我並不一定能等到她認識我。
餘魚被這段話搞得一愣,也許這就是成功人士的神秘之處吧。好在周遲賀沒有給她過多尷尬思考的時間,後麵的交談變得比較通俗易懂。
俊美的男人提到了三件事:
社交酒會、工廠綁架案、公交汽車終點站
餘魚恍然大明白,原來這個傳說中的白月光算是周總的救命恩人。雖然她沒太聽懂為什麼這個妹子一會在牌桌上替他解圍,又參與了救援,又陪青年時期的周遲賀坐公交車。
但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吃到了獨一無二的瓜!
一個又漂亮、武力值又高、心底又善良的妹子,彆說是周遲賀了,換了她也很喜歡啊嗚嗚嗚。
“善良?”男人挑眉,“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良心的人了。”
餘魚:額
你們有錢人的愛情我不是很懂。
周遲賀自顧自地說:“如果有一天我為她死了,她可能也覺得為民除害了。哈哈。”
女記者:???
“沒關係,至少我死了她如果笑了,就還挺不錯的。”男人最終做下了結論。
餘魚已經徹底變成鹹魚了。
請問,周總,你是什麼品種的舔狗?
還有…你這些話怎麼這麼像遺言啊………
她拿筆的手微微顫抖。
34歲的周遲賀終於正眼看向了餘魚,他笑了笑:“你覺得我是一個好的愛人嗎?”
餘魚的臉皺成了小麵包。她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最後隻能表達了淺薄的看法:從世俗的角度來說,一個考慮愛人情緒、不趁人之危、患難與共的伴侶,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愛人了。
她在那一刻,看到周遲賀好像笑了一下,說了什麼。
餘魚離開的時候,周遲賀的一位助理向她走了過來。她下意識捂緊了手裡的本子,卻沒想到對方隻是教給了她如何將網盤數據加密還有如何把紙張防腐的技術。
她依舊對有錢的科學怪人表達不理解。
餘魚哦了一聲,她本來並沒有在意,直到兩年過去,突然傳來36歲的周遲賀離世的消息。她在此後很長的職業生涯中都還記得那神奇的一天。和對方暗示一樣的話。
就像是某種約定一般,她保存著那幾頁采訪記錄。
用周遲賀教給她的辦法進行了特殊的防腐處理。
…
揚城的容家出了一樁奇事。
有人傳聞家主跟不知哪裡來的少年拜了把子,整日稱兄道弟。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位容家主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是當初容和景在輪回宗宗門大比時的競爭者。兩人不打不相識,棋逢對手,惺惺相惜,因此化乾戈為玉帛結拜為兄弟。
風言風語傳的愈演愈烈,但是當事人卻依舊不為所動。
沒有人知道,現在的這個輿論局麵是容和景挨了多少打換回來的——司耀發現了容和景那日調虎離山的軌跡。
如果輪回宗的這位新任宗主擅長計謀,那魔尊純靠一身蠻力。容和景如果坑掉了對方一層皮,司耀也絕對會打斷他一條腿。
兩個人表麵上和氣,實際各自已經在寧枝麵前告了無數次黑狀。
因為容和景心更黑,有的時候故意輸下來使苦肉計,美人的天平常常會偏向狡詐的狐狸一些。比如,她答應了他泛舟湖上的請求。
揚城沒有湖,所以臨時改為了入海口。
「333:能不能脫身,就看今日了。」
「寧枝:倒未必是好事。」她語氣微妙。
出海那日,整艘船都被裝飾得華麗無比,船上的燈籠搖曳著透露出柔和的光芒。船艙中央的長桌上鋪著紅色的綢緞,各式各樣的菜肴和珠寶混在其中。
這是容家的邀約,賓客們自然都應邀前來。他們彼此攀談著、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舞女穿梭其中,撫著特殊的揚琴。
司耀不可能不來,但也不可能高興。
容和景心機太深,他一時間擺脫不了對方。揍的狠了,又影響他在寧枝那邊的形象。於是久而久之,堂堂魔尊就被迫和容和景“稱兄道弟”起來。
這次出海同遊是那個狐狸精的主意,他看到枝枝答應,雖然委屈但還是來了……鬼知道這個狐狸精打的什麼壞心思。
寧枝坐在椅子前,她眼睛上的布條和她今日的裙子是同一種顏色。海麵上風平浪靜,連杯中的茶水都沒有絲毫的晃動。
「333: 你覺得它會來嗎?」
寧枝沒有回複。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曾經給某個鬨著不睡覺的非人生物講過一個故事。
在一艘巨大的遊船上有一位公主,她因為半夜睡不著所以站在甲板上看星星。海底的人魚被她的容顏蠱惑,於是製造了巨大的海浪將她帶入海底。但是公主不屬於海底,人魚就算一直給她食物,她也沒有辦法在沒有氧氣的地方存活。最後,固執的人魚和公主一起死在了海裡。
童話完。
「333: 你確定這是童話?」
寧枝問小鮫人:“你從這個故事中學到了什麼?”
小鮫人猶豫了片刻說:“難道……愛是放手。”
寧枝說:“這倒無所謂,主要是人要早睡覺。否則就會死。”
「333: ……」
鮫人:……
小係統深切地懷疑寧枝這個喪心病狂的童話故事會給年幼的小孩留下陰影,但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受影響。麵對寧枝問:你學到了什麼。
它在後來也能回答出:契而不舍、勇敢追夢這樣正能量的答案。
雖然……
這和寧枝版本的□□故事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但至少小係統一直認為這個孩子的思想教育處於很優秀的狀態。至少如果寧枝落在它手裡…應該不是很有問題……吧?
這艘船行駛了一天,此刻已經是深夜。
耀眼的燈火將海上的夜空照亮成一座小小的孤島。這樣明顯的光亮在照明的同時也吸引了大量趨光的生物。一些長著觸手的水生魚類聚集在了船底。
賓客三三兩兩地看著下方聚集的魚群,偶爾扔下去不少食物,看著魚群掙紮躍出水麵搶奪。
海上依舊風平浪靜。
小魚吃餌料,大魚吃小魚,沒有人知道的是,深淵中更為恐怖的怪物也悄悄地來到了這裡。它們被明亮的光所蠱惑,潛伏在深淵的上層,抬頭看著遊船的軌跡。
到了深夜,甲板上的人已經散去了不少。
猩紅眼睛的生物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她穿著淡粉色的長裙,嘴唇柔軟豐滿,唇形優美。她的皮膚白皙細膩,仿佛每一寸都可以滴出水來。
女人被蒙著眼睛,但是她獨自來到了甲板上。
在所有炙熱的視線中,它們都謹慎地避開了深淵中的某一個方向。它們知道,有一個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也已經發現了她。
船上,美人身材高挑,容色殊麗。
——深夜,睡不著的公主在甲板上看著星星
船下,無數的怪物俯首,恭迎著它們的首領
——人魚被公主的容貌蠱惑,掀起海浪
狂風呼嘯,巨浪一瞬間掀起了白白的浪峰。船頭上的燈光搖曳不定,室內茶盞中的水傾灑在羊絨的地毯上。
海中有神明嗎?
但至少有無限趨近於神明的怪物。它們興奮著、歡呼著看著首領操控著恐怖的力量。那是它們的王和它終於找到的人。
寧枝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同時被卷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
“你會害怕見到我嗎?”水中無法傳遞聲音,但她還是聽到了對方沙啞的疑問。有人用鋒利的牙齒接近了她的眼睛,但是隻是將遮擋視線的布條撕碎。
它克製著瘋狂湧動的情緒,小心收起了尖利的牙齒,在她的眼簾旁落下一個冰冷的吻。
岸上的人在拚命驚呼。
但是它的聲音帶著得逞的怪誕笑意。
“為什麼半夜不睡覺。”
“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