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是倉促舉行的，但是細節之處儘顯排場。庭院中央擺了一個巨大華麗的禮台，台上擺放著精美絕倫的花籃。裡麵綻放的鮮花來路不小，都是這個季節所沒有的……是秦家主命人用靈力催生出來的稀世奇珍。
連所用的花卉都如此考究，這場大婚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頂級。
——看來，秦家主是真的拜倒在夫人的石榴裙下咯
一些世家大族的長老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互相試探著對方所知道的內幕消息。可是打聽來打聽去，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場婚禮的另一位主角是何方神聖。
甚至連大婚當日，秦家主都以新娘身體虛弱為由並未讓人出現。
當真是護妻如命。
好像生怕彆人跟他搶了似的。
不過也有人心裡犯怵，秦家主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找了另外一個病秧子？
這樣的想法自然不敢說出來。當秦以何到廳堂中敬酒的時候，各大勢力的代表依舊笑眯眯地舉杯：“秦家主好福氣啊……”
溫潤如玉的老狐狸含笑點頭。
“是啊是啊，您怎麼一聲不吭地就成了親呢？”這是故意在套話的。
這樣的道行是不配在秦以何麵前說話的，但是也許秦家主今日心情舒暢，於是也從容舉杯：“緣分到了，是秦某運氣好才得了夫人的青眼。”
有人咂舌，秦家主這話說的太謙虛了。
“您是秦家家主，又有什麼姑娘會拒絕您呢。”
說話的人剛把句子吐出來，就見到那位高深莫測的占卜師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沒有什麼情緒，但是讓人一下子酒醒了大半。
“夫人肯下嫁，也是秦家的幸事。”
這話可就不簡單了！
在場的人心中都是一驚。如果一開始秦以何隻是說自己運氣好、福氣深，這都可以被“謙虛”二字解釋。再者說，他們夫妻若真是兩情相悅，這也算是很恩愛的表達。
但一旦涉及到秦家……秦以何用的又是“下嫁”二字。
這位小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夠讓東大陸最鼎盛的大家族的族長都用到下嫁這個詞。
賓客們心中頓時有了更多猜測——難不成，是清虛門的哪位長老？
可就算是那位白可兒峰主，也不至於用到這個詞吧。
還是哪位隱士家族的貴女？
他們心中舉棋不定，對這場婚事的重要程度又高看了幾分。
秦以何或許知道他們的疑問，也或許絲毫沒有在意。他按照規矩敬完了酒，神色間門已經染上了醉意。
東大陸的人都知道這位大人不近女色、滴酒不沾，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今日願意賞臉陪著他們這群人喝上這麼多……恐怕真的是心中高興。
秦以何欲轉身離去時，一個有些眼生的年輕賓客突然叫住了他。
男人握著酒杯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
「333: 本來就是下嫁！就是下嫁！就是下嫁！」
「333: 我們枝枝是清虛門的小師祖，是拯救兩界的大英雄，魔界的新尊者，還是他秦以何的伯樂。他用下嫁就是他識抬舉，知道自己的身份。」
漂亮的鮫人小姑娘百無聊賴地趴在溫泉池邊上，秦以何怕她餓著，提前放了幾盤糕點過來。如今她吃了三分之一，然後被噎的有點犯困。
333這麼激動是因為聽見了外麵仆人的議論。
秦以何在前廳敬酒時說的這句話著實讓人震撼。外人不知道，難道秦家自己的人不知道？
家主娶的…分明，分明就是一條沒有來曆的鮫人。
這話傳回了後宅，自然有人議論紛紛。
小係統恨不得自己沒有長嘴巴，也就是欺負它沒有辦法和這群人當麵吵架。不然它便要讓這些井底之蛙見識見識它的枝枝有多厲害。
「寧枝：他們是npc不是上帝。」
她壓根就不在乎外界怎麼評價她和秦以何之間門的差距。畢竟這本就是對方強烈要求下的一場交易。
十日前，她和秦以何挑明了真相。
她的措辭非常巧妙，把仙途的事情說成了一個似真似假的幻境。她想脫離這個幻境就必須得到對方的幫助。
同時，寧枝也委婉地提到了那個出錯的角色。
“你懷疑…是我把你留在這個‘幻境’裡的？”
秦以何的敏銳簡直讓人心驚。甚至他在聽完一切之後也沒有太多的波瀾，好像對此早有猜測。他的冷靜和心智絕對超出了這個世界的上線。
寧枝看著男人氣定神閒的表情，緩緩肯定了他的猜想。她確實認為……秦以何是最有可能意識到世界出錯，並且覺醒自我意識的人。
畢竟在他的視角裡，她的錯漏太多了。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懷疑騙子占卜師就是那個想將她留在世界裡的角色。
男人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長發，語氣有些落寞：“果然，在你眼裡我永遠是個壞人。”
寧枝一愣，心下不知是何感觸。
下一秒，
秦以何笑的更加溫柔：“那我，就繼續做一個更壞的人吧。”
他這句話徹底打消了寧枝方才那一瞬間門意味不明的心緒，變成了對一個腹黑老變態的咬牙切齒。
看著小姑娘重新變成毫無顧忌想要算計他的模樣。老騙子默默摩挲了下粗糲的指尖。
——比起看到她莫名的歉疚
他寧願她永遠誤會著，然後沒有任何心防地利用他。
所以他提出了這個條件——他可以繼續配合寧枝想要的一切，前提是，十日後成婚
“總不能讓我無名無份吧。”老男人十分委屈。
漂亮的鮫人看著他明明很清明的眼神，但是異常可憐的表情，深吸一口氣——
“成交。”
於是婚期就被草草地定了下來。
不論是幻境、天道還是規則……他都不會讓她失望。
這是一個職業騙子的承諾。
畢竟“受害人”已經把她賣給他了不是嗎。
「333: 枝枝嗚嗚嗚，委屈你了。」
「寧枝： ？」
小係統不知道又腦補了什麼寧枝忍辱負重的畫麵，在她的腦子裡哭的很大聲。美人一個甩尾潛到了水池的最底下，試圖讓自己的大腦進水而躲避小係統的聲浪攻擊。
與此同時，春風得意的“新郎”也被她突然這麼一甩濺了一身的水。
秦以何穿著大紅色的婚服，這個顏色襯的他一向病弱的氣色好了不少，更是帥的俊逸出塵。新郎端著一杯酒，被突如其來的水打濕了額發。
他回來的路上又喝了不少，此刻眼角已經渡上了紅暈。
秦家主毫無形象地坐在了溫泉邊，輕聲哄著他莫名其妙鬨脾氣的小夫人：“枝枝你怎麼了？”
寧枝沒想到濺了他一身水，但是又不好解釋333的存在，於是隻能探出頭來說：“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直接一口鍋甩了過去。
秦家主一愣，他眼底似乎湧上喜意。但因為不可置信，最終又強壓了下去。
隻說了一句：“是我不好。”
鮫人覺得現在的氛圍非常古怪，於是連忙岔開話題：“你見到我說的人了？”
她也知道這個轉移話題的技術為0。
但是對於通曉人性的占卜師來說，任何技巧在他麵前都沒有任何區彆。
秦以何反而喜歡的——一直是她的簡單率真。
男人點頭。
肯定了她的想法。
他確實見到了一個行事、說話都分外古怪的人——就像寧枝所說，對方似乎並不是在這個世界生活。
然而對方有一個天衣無縫的完美身份，就混跡在今日到場的賓客之中。他手下的探子也證實在此之前這個人沒有任何的異常。
對方好像短暫地被另一個世界的意識所取代了一炷香的時間門，然後永遠地忘記了他們之間門的對話。
“你們說了什麼？”寧枝好奇這個維護專員究竟有多蠢，才能讓秦以何露出這種嫌棄的表情。
小美人眼睛亮晶晶的，吃瓜意味濃烈。
“他問我…為什麼不收禮了。”
寧枝聽了之後扶額，係統空間門中的333笑得打滾。百奧賽圖的員工都什麼人啊，怎麼能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那日寧枝和秦以何挑明了一部分真相之後曾問過男人——如果這個世界是虛假的，你曾經除了我以外，有沒有見過任何奇怪的事？
她本就是隨口一問，卻沒有想到男人當真異常敏銳。
他提到，秦家每個月會收到很多家族的朝貢，其中有一批貨物到達無名島的時候永遠會被海水衝刷掉來處。箱子中什麼樣的東西都有，通常會被歸到庫房登記入庫。大抵被當作那些做事不細心也不上心的勢力送來的東西了。
秦家收到的禮物太多，管事的也不會去一一核實。既然對方沒有主動上門，他們也從來沒有去追查。所以說
——有一個家族堅持在送著東西，而秦家從來沒有細想過它來自何處。
聽到他這麼說，小係統立刻反應過來這有可能是百奧賽圖玩家的送禮係統。在月末的時候會統一收錄進係統，然後以《仙途》世界中合理的方式給到秦家。
所以它給寧枝出了一個壞主意。
——讓秦以何把這批貨物全部扔進無儘海！
係統自動派送的數據會在“秦家收入庫房”後完成運算，獎勵給玩家好感度提示。但是如果中途被人故意扔進海裡，那麼就會導致這份數據丟失，好感度計數失敗。
這一天正好是星際的月末，許多給秦以何送禮物刷好感度的玩家都發現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他們的禮物是送出去了，但是秦以何的好感度沒有增加。
幾番報錯之後，終於有維護專員進入到這個世界檢查。
可是沒有想到這個程序猿這麼清澈且愚蠢，竟然就直接攔住秦以何問他為什麼不收禮物。
“這樣一群人…真的還需要我的幫助嗎？”
來自占卜師的疑惑。
他對寧枝所麵臨的危機並不了解，隻是單從今天這個小朋友的表現來看，以寧枝的心力完全不需要他。
“你今天見到的就是一個跑腿的啦。”小鮫人擺擺手，她隻是為了整一下百奧賽圖，順便讓秦以何提前和這群人打一下交道。
她最近養成了一個不太好的習慣，低頭思考的時候總是喜歡咬著指尖。
男人伸手把她的手從牙齒中間門救出來，卻遭到小鮫人的怒目而視。男人輕笑一聲，繼續和她爭奪著手手的控製權。
寧枝急了，一甩尾巴又濺了他一臉水。
男人笑著擦了擦眼角的水珠，然後輕聲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寧枝滿臉問號。
“枝枝…”
天下也許隻有秦以何才能將：小人得誌、腹黑狡猾、深情婉轉、心碎斷腸這些情緒完美地融入到了這句話中。
“今天是我們洞房花燭夜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