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不麻煩,順手的事。於小姐,你先去房裡坐坐哈,我去把水倒了。”鄒雨萍說著往走廊裡去。
於佩沒動,她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鄒雨萍穩健地端著水盆,一步步走遠。
對方看上去身體健康,乾活也利索,人很熱情,和她姑姑胡春芳性格很像。
看來胡春芳沒推錯人,讓鄒雨萍來照顧老爺子也挺合適。
收回視線,於佩抬腳進入病房。
老爺子躺在病床上,半闔著眼,似乎睡著了。
於佩放慢腳步,在旁邊木椅上坐了片刻。
百無聊賴之際,她思緒放飛,莫名又開始琢磨來醫院之前碰見鄭紅的事情。
回國這麼多天,碰見鄭紅的時候,對方不是冷著一張臉,就是垮著一雙眼。總之,橫豎沒有好臉色。
今天難得在她臉上見到笑容,真是稀奇。
鄭紅臉上的笑容遮掩都遮不住,大概家裡發生什麼好事了吧?
這個念頭冒出來,於佩猛地一頓,突然開悟。
莫不是陳阿輝回國了?
這兩天事情發生得有點多,她都忘了要關注對麵陳阿輝回國的消息!
是了,肯定是陳阿輝回了國。
不然鄭紅不可能有這麼反常的情緒。
想到此處,於佩立即往回趕。
她得去會會陳阿輝,上次陳阿輝寄信回來,把收信人寫成謝屹的事情,她還沒忘記呢!
從醫院出來,於佩打了車回到星苑小區,打算先從魏春蘭嘴裡探探消息。
陳阿輝真回國了,住在對麵的魏春蘭不可能不知道。
或許這兩天家裡事情多,又是官司出庭,又是老爺子住院,又是謝雪容相親,魏春蘭忙得暈頭轉向,沒時間把這件事當成閒談告訴她。
她得回家問問情況。
等她再次回家時,屋子裡空無一人,魏春蘭和謝雪容顯然已經挑好了衣服,出發前往約定好的相親地點。
於佩坐在屋子裡思慮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去敲響對麵的大門。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過後,對麵大門打開。
“誰呀?來啦。”鄭紅探出腦袋,看到站在門口的人,來不及退去的笑容立即僵在臉上。
她滿眼疑惑:“你有事?”
得,連慣常的冷眼都沒有,看來陳阿輝的確回來了。
於佩恭敬地站著,沉穩出聲:“鄭阿姨,陳阿輝是不是回來了?我有點事情想和他聊聊。”
原本心情不錯的鄭紅聽到這句話,麵色陡變,剜她一眼,“沒時間!”
說著要關門。
哪料,門沒合上,屋子裡傳來低沉的一聲:“誰找我?”
片刻之後,西裝革履的陳阿輝出現在門口。
於佩愣了一愣。
麵前的男人頭發梳得錚亮,打了暗紅色領結,看上去一副精英做派。
光憑外表,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她對陳阿輝印象不深,沒太認出麵前相貌堂堂的男人是以前高中不修邊幅的普通男生。
印象中的陳阿輝,在學校裡總是很沉默,不太愛和大家交流,於佩對他沒什麼特彆的記憶,隻大概知道他是其他班成績比較好的學生。
那時候的她絲毫沒把其他班的優秀學生放在眼裡,她年年都是年級第一,犯不著去關注彆人。
憑借著粗淺的印象,她記憶裡的陳阿輝並不是一個相貌出眾的人,與眼前的形象相差甚大。
看來男孩子也會男大十八變。
於佩沒賣關子,直入主題:“我找你有點事情,能不能借你一點時間談一談?”
陳阿輝還沒出聲,一旁的鄭紅立即不滿地扯著嗓子嚷嚷:“你這個時間特意過來,是不是故意搞破壞啊你!沒時間!阿輝他沒時間!”
鄭紅態度強勢地拒絕,用力拉了門把手,要將於佩關在門外。
卻被陳阿輝一把阻止。
陳阿輝無視老母親鄭紅的反對,伸手推開門,將於佩請進來,態度良好地說:“可以,我有時間,你要找我聊什麼事情?”
沒想到陳阿輝是這樣一副願意配合的態度,於佩有些意外。
正要走進去,聽得鄭紅在一旁氣得跳腳:“阿輝!你哪有時間,眼看都快要遲到了,你還要在家裡耽擱多久!”
陳阿輝並不在意自己老母親的態度,他將於佩請進屋,讓她在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禮數很周到。
驚得於佩有點坐立不安。
她其實隻想來問問陳阿輝關於那封信的問題,沒想過要來他家裡做客啊。
對方這麼客氣,她倒有點無所適從。
陳阿輝對她越客氣,一旁的鄭紅心裡越氣。
俗話說一物克一物,鄭紅命裡的劫數就是她兒子,平時誰的麵子都可以不給,唯獨對兒子的話沒法抗拒。
這輩子她唯一逼迫過兒子的事情,大概也隻是讓他從國外回來,找個國內的媳婦。
這關係到以後家裡香火的傳承,是一等一的大事,她不能馬虎。
隻在這一件事上態度強硬了些。
誰知道好不容易把兒子哄回來,眼看著也要去相親了,沒想到被人橫插一腳。
於佩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過來,真是攔路鬼!
鄭紅滿臉不爽快,越想越生氣,憤憤瞪了於佩一眼。
人都已經請進來了,也不能當場轟出去,鄭紅氣得牙癢癢,在一旁使勁用眼神譴責於佩。
得到鄭紅熟悉的冷眼,於佩心裡踏實了些。
果然沒錯,鄭紅還是恨她的。
於佩並不想多待,這房子她多待一秒都不自在。
察覺到陳阿輝估計是有事情要忙,她也沒打算耽誤太久的時間,正要開門見山,一偏頭,瞧見鄭紅虎視眈眈盯著她,一雙耳朵豎得老高,擺明一副要聽小話的態度。
於佩頓時閉了嘴。
注意到這一點的陳阿輝溫聲道:“咱們去陽台吧。”
這一帶的房間樣式都差不多,陳阿輝家裡的格局和謝家的格局沒什麼兩樣,都有寬大的陽台,陽台用透明玻璃門隔著,可以隔音。
兩人在鄭紅憤懣的目光中走向陽台。
合上玻璃門後,於佩打算長話短說,正要開口,聽得麵前的陳阿輝淡淡問:“你回國有一陣子了吧?”
“嗯。”於佩下意識應了一聲。
陳阿輝沒看她,兩隻胳膊撐在陽台上,熨帖的西裝扯出一絲不平整的褶皺,他盯著小區底下的灌木叢,緩緩開口:“在國外倒是沒怎麼遇見你。”
於佩:?
對方怎麼要開始和她敘舊的架勢?
她和陳阿輝的交集少之又少,印象中甚至沒有說過話,對他唯一深刻的事情是謝屹揍了他一頓,導致退學。
兩人哪來的舊可以敘!
於佩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直奔主題:“我今天過來,隻是想問問你,你和謝屹有聯係嗎?”
陳阿輝微怔:“沒有。”
這個答案倒是有些意外,於佩又問:“可是你上次寫信,收信人分明寫著謝屹,這是怎麼回事?”
“手誤,寫錯了。”陳阿輝直白地說。
於佩不大相信。
哼笑:“你彆把人當傻子,你寫錯誰也不會寫錯成謝屹吧?”
陳阿輝輕笑一聲,“怎麼不可能?咱倆淵源挺深,寫錯成他也正常。”
於佩沉默。
她有點不太能搞懂,陳阿輝和謝屹兩人有過節,但現在看上去,陳阿輝的語氣裡似乎不太恨謝屹,這兩人到底什麼情況?
而且,陳阿輝對她的態度似乎也有點怪。
眼看從陳阿輝這裡討不到答案,於佩作罷,“得,不耽誤你正事了。”
她轉身要走,陳阿輝攔著她,輕聲道:“再等等吧。”
於佩腳步一頓,“等什麼?”
陳阿輝從陽台轉身,淡淡瞥了一眼客廳裡火急火燎的鄭紅,“我媽讓我去相親呢,我不想去,再耽誤一會兒就該錯過時間,這樣也好,女方大概不會同意。”
於佩這才知道原來陳阿輝是要去相親!
難怪鄭紅懟她來得不是時候。
的確挺不是時候。
於佩盯著陳阿輝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氣笑:“你真不想去相親你早點說啊!”
現在鬨這樣是想乾嘛?放女方鴿子?
這樣的行為實在令人費解。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於佩的話很有道理,陳阿輝低低思索一番,還真推開陽台上的玻璃門,走出去對鄭紅直白地說:“媽,我不想去相親,我回國也是被你逼回來,我想來想去,還是不願去相親。”
這一舉動,把鄭紅氣個半死,差點嘔血!
鄭紅篤定是於佩從中作梗,叉著腰,朝著於佩劈頭就罵:“我就知道你沒安什麼好心!你這歹毒的人,你就見不得我家好!你到底對我兒子說了什麼!”
“本來都說得好好的,約好了時間,現在不去,像什麼話!以後大家都要說我家麵子高,看不起人,誰還樂意牽線?”
“於佩啊於佩,我剛才就不該放你進來,你今天根本就是故意來阻攔,你到底對我兒子吹了什麼妖風,要是今天他不去,這事我跟你沒完!”
於佩:“……”
這事和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眼看鄭紅馬上要把她列為罪魁禍首痛罵一頓,於佩不想接這頂莫名的黑鍋,轉身朝陳阿輝道:“你怎麼回事,我讓你早點說不是讓你現在說啊,你現在說還有什麼用啊?都約好時間了,不去見更不禮貌!”
陳阿輝站起身,看了於佩一眼,“行,那我去見。”
於佩:?
鄭紅:?
兩人都被這陳阿輝反複無常的態度弄懵了。
於佩更是懵上加懵。
怎麼陳阿輝倒是聽她的話?
於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逃也似的從鄭紅家裡出來。
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的感覺。
於佩飛快走出小區,站在小區門口,她突然腳步一頓。
不對啊,陳阿輝也是今天去相親嗎?
想到之前聽魏春蘭說起謝雪容的相親對象有出國留學背景,於佩不禁身子一僵。
嘴裡喃喃:“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