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有風險, 吃瓜需謹慎。
如果能料到事情最終是這樣的走向,或許王展延壓根不會同於佩一起坐上出租車。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他湊熱鬨的後果就是直接變成了熱鬨本身。
對方與他素不相識,湊過來直接搭上他的胳膊, 這讓他心裡生出一股強烈的抗拒。
他不喜歡旁人的觸碰。
尤其是女人。
這場糾紛說到底與他並沒有關係,他隻是個看客, 沒必要陪著當事人演一場虛假的戲碼。
王展延眉頭一皺, 扯開胳膊。
這副擺上臉麵的冷漠倒是應承謝雪容的話,王展延看上去真像吃了醋不願意搭理她的人。
兩人彆彆扭扭的行為落在旁人眼中,仿佛兩個剛吵架鬨矛盾的小情侶。
連於佩都呆了一瞬。
差點真以為這兩人之間有些什麼。
但她很快回過神, 意識到王展延隻是下意識的抗拒動作而已。
嘖嘖, 可惜。
這要是王展延不願意配合, 謝雪容怎麼下台啊?
旁邊的鄭紅兩隻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呢, 要是這個時候被拆穿,落了口實,以後鄭紅少不了要將此事拿出來嘲諷。
謝雪容到時候可就真有把柄落在鄭紅手上了。
唉,選誰不好,偏偏選中王展延。
換個好說話的性子,說不定能將這場戲做下去,可是王展延……大概率不會乖乖配合。
於佩心裡為謝雪容掬了一把汗。
她心裡獨自想著, 哪裡料到自己臉上的神情一絲不落全映入王展延眼中。
王展延沉默片刻,抬眸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陳阿輝。
金絲眼鏡框下一雙狹長的眸子暗光流動,他麵上慍怒,盯著麵前有些無措的女人, 冷冷道:“你可能要解釋一下,他是怎麼回事。”
謝雪容:?
以為對方不會配合的謝雪容正暗自苦惱,要是真在鄭紅麵前落下話柄,以後鄭紅肯定要拿這事嘲她百八十回。
看到王律師抽出手臂, 她以為對方不願意配合,心裡正絕望,沒想到王律師突然出了聲。
這話不就是給她台階下嘛!
謝雪容很上道,立即陪著笑臉,“行行行,我回去好好和你解釋。”
說著去路邊招了一輛出租,打算打道回府。
這一出峰回路轉,讓旁邊的看客都傻了眼。
於佩最先反應過來,拉著已經愣住的魏春蘭飛快鑽進出租車,與謝雪容一起離開。
咖啡廳門口頃刻間隻剩下鄭紅和陳阿輝,以及目瞪口呆的許誌遠。
鄭紅氣得暗暗跺腳。
太過分了,謝雪容簡直太過分了!
她隻說要回去給陳阿輝介紹更好的姑娘,謝雪容卻直接在她麵前和彆的男人挽手離開,這不是當麵往她臉上扇巴掌嗎!
這讓陳阿輝的麵子往哪裡擱?
陳阿輝沒在乎什麼麵子不麵子,一雙眼睛隻盯著緩緩發動的出租車。
透過出租車的透明玻璃,尋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沒料到於佩也會過來。
瞥見於佩悄悄走近時,簡直比發現相親對象是謝雪容更令他驚訝。
不知道他剛才那句彆有深意的話,於佩有沒有留意半分。
一旁的鄭紅偷偷覷了一眼陳阿輝的臉色,看他沉著臉,氣色不佳,以為他正為丟了麵子而生氣難過,連忙出聲安慰:“阿輝,你彆生氣,回頭媽一定給你介紹更好的姑娘!”
陳阿輝沒接話,走向路邊招車。
兩人也很快坐車離開。
咖啡廳大門口隻剩下還沒回過神的許誌遠一人。
他替謝雪容結了賬才追出來,一出來便瞧見謝雪容和鄭紅兩人針鋒相對,隨後謝雪容挽起了王律師的胳膊。
這讓他滿頭霧水。
天呐,謝雪容竟然喜歡王律師?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不行,這事得趕緊告訴謝屹。
他親妹子要被人拐跑啦!
——
出租車後座上,魏春蘭坐謝雪容旁邊,斜著眼偷偷打量謝雪容身旁的王律師。
講實話,她還沒回過神。
“你們……”
話沒說完,謝雪容已經猜到自家老媽要問什麼,連忙解釋:“不是真的,多虧王律師幫忙。”
“哦。”魏春蘭眼裡閃過一絲失望。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也還是忍不住失落,要是這兩人真成一對也不錯。
王律師為人不錯,能力出眾,職業穩定,也受過高等教育,和謝雪容應該能聊得來。
想到此處,魏春蘭又偷偷瞄了王律師一眼。
王律師臉上沒什麼表情,難不成對謝雪容真沒什麼好感嗎?
兩人可不可以撮合一下呢?
魏春蘭此時已擺脫剛才相親的尷尬場景,一個勁地在心裡開始琢磨這種新可能。
全然不知道自家老媽打起另外主意的謝雪容偏過腦袋,鄭重對身旁的王展延道:“王律師,剛才非常謝謝你,要不是你幫忙,我肯定要出大糗。”
謝雪容的道謝頗為真誠,王展延沒吭聲,隻抬眸,用餘光掃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的某人。
某人安安穩穩坐著,後腦勺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並沒有回過頭來。
王展延眸子眯起,語氣不太好地接話:“不用謝我,你去謝謝於佩。”
於佩聞言,偏過頭問:“謝我乾嘛?這事雪容她的確得謝謝你。”
“不是你拉我上車,也沒有這一出。”王展延冷著臉,沒好氣瞥她一眼。
話裡有他對於佩硬把他塞進出租車的埋怨。
於佩覺得好笑,側過身子看他。
“我說王律師,你自己的功勞怎麼讓給我?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於佩似笑非笑盯著他,盯得王展延差點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撇過腦袋沒接話,目光轉向窗外。
出租車停在星苑小區北門。
下了車,魏春蘭熱情好客,拉著王展延的胳膊,一定要他去家裡喝杯茶再走。
王展延無論如何不敢再逗留。
剛才就是一時好奇,跟著於佩去了咖啡廳,結果卷進事情之中,這次他若不吸取教訓,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
他並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也不想過多地摻和於佩家事。
態度堅決地表示拒絕,打車離開。
惹得魏春蘭站在小區門口,直歎惋惜。
多好的機會啊!可惜了。
這次烏龍事件在謝雪容氣憤歸來之後,立即傳開,晚上,謝屹也得了消息。
於佩坐在新房子客廳裡的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本家具雜誌細細翻開,餘光中瞥見謝屹進門,不聲不響坐在她旁邊。
不用說,謝屹肯定有話要問。
果不其然,謝屹輕輕往沙發背上一靠,手掌隨意搭在兩側,沉聲問:“見過陳阿輝了?”
於佩:?
這話實在出人意料,於佩以為他要先問謝雪容和陳阿輝相親的事情,怎麼第一句竟然先問她有沒有見過陳阿輝?
她有沒有見過陳阿輝很重要嗎?
於佩放下手中的雜誌,滿臉狐疑地盯著他:“見過,怎麼了?”
謝屹垂著眸子,沒回答。
他起身,將進門提進來的葡萄去廚房洗了,端上桌,出聲問:“王律師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題轉換得實在太生硬。
於佩察覺到,也隻順著他的話回答:“王律師是什麼樣的人我哪知道啊,我和他又不熟。”
“那他為什麼會和你一起出現在咖啡廳呢?”謝屹盯著她的眼睛問。
這話裡有些微妙的感覺,於佩全然沒察覺,隻說:“他找我有事談,我沒時間,趕著去咖啡廳,就讓他在車上談。你還彆說,他這次過去,歪打正著幫了忙。”
想到鄭紅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場麵,於佩無聲笑起來,心情頗好地捧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
“嗯!這葡萄挺甜!”
謝屹看她吃得開心,嘴角微微彎起弧度,又問:“你和他是同事,對於他的為人應該多少有些了解吧?”
難得見謝屹刨根問底,於佩停下手中動作,直直看向他:“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你該不會……”
謝屹輕笑,“和雪容扯上關係的男人,我總該過問一下。”
在許誌遠口中,他親妹子已經快要被人拐跑,拐跑謝雪容的人正是那天在喬老板的包廂裡見到的那位王律師。
他心裡詫異,回了家才從魏春蘭口中得知,隻是一場戲而已。
即便是戲,謝雪容肯逢場作戲,也實屬難得。
他想了解一下王展延這個人物。
於佩聳聳肩,答得隨意:“你要真從我嘴巴裡問話,那我肯定沒有好話,我和他第一次見麵鬨了很大的不愉快,互相看不順眼,現在才勉強能正常交流而已。”
“他這個人吧,除了業務能力不錯之外,其他地方我著實沒看出什麼優點,不是我樂意交朋友的類型,所以私下裡並沒有什麼交情。”
“你要真想了解他,不如去問問李勤年,他和李勤年關係不錯,咱們李老板嘴巴裡肯定有不少好話。兼聽則明,從我這裡反正沒什麼好話,你多去聽聽彆人的意見也不錯。”
……
謝屹沉默地聽完,眯起眸子望她:“你和媽的看法完全不一樣。”
“哦?”於佩挑眉,“媽對於王展延是個什麼態度?”
“她覺得王律師哪哪都不錯,與雪容很相配。”謝屹這是保守說法,魏春蘭的原話比這更加誇張。
從咖啡廳回來之後的魏春蘭越想越覺得王律師和謝雪容這兩人有戲,在謝雪容耳旁講了不知道多少王律師的優點。
謝屹回家時正好聽見魏春蘭在叨叨,把王律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惹得他不得不向於佩打聽。
於佩幾乎立即明白魏春蘭的意圖,“看來咱媽是想撮合王律師和雪容?”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王展延平時這麼冷漠的性子,居然會在那樣的場合出手幫助謝雪容,這實在出人意料。
照道理,這兩人平時沒什麼交集,談不上什麼交情,王展延這樣一個不喜歡多管閒事的人,沒道理會幫忙啊。
他願意出手幫忙,證明對謝雪容印象不錯。
“不過,這兩人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啊?”於佩左想右想,沒想出這兩人什麼時候碰過麵。
謝屹看了她一眼,“之前王律師來家裡找你,咱媽接待他的時候,雪容也在家。”
“哦。”於佩應了一聲,陷入沉默。
謝屹沒從她口中得到客觀的評價,起身要離開。
於佩叫住他,“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謝屹微怔,“什麼問題?”
於佩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圓,問得理所當然:“我說我見過陳阿輝,怎麼了?”
想輕易躲開她的問題?沒門!
沒料到於佩兜兜轉轉又將話題繞回來,謝屹腳步一頓,停在原地,轉過身去看她。
四目相對,謝屹不自在撇開目光。
“沒怎麼,我隨口一問。”
於佩嗤笑,“得,你就彆騙我了,我已經猜到七八分。”
這話引得謝屹來了興致。
他返身回到沙發上,似乎篤定於佩猜不出來,似笑非笑望著她:“是麼?你猜到什麼了?”
於佩站起身,一臉篤定:“陳阿輝對我的態度很奇怪。我和鄭紅發生過矛盾,我就不信以鄭紅的性格,不會和陳阿輝吐槽這些事,在明知道我和他母親關係不好的情況下,陳阿輝對我竟然表現出很客氣的態度,甚至有些刻意討好,這一切都在表明一個事實。”
於佩故意停頓一下,等著謝屹發問。
謝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很配合地發問:“什麼事實?”
於佩湊近,堅定又自信地緩緩道:“他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輕柔的話語縈繞在耳際,聽得謝屹身子猛地一僵,喉結微動。
很快,耳邊又傳來於佩疑惑的猜測聲:“這人心裡懷著愧疚呢,所以對我態度才這麼好,可是咱們沒什麼交集,印象中並沒有產生紛爭,他能做出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呢?”
於佩暗自回憶著,突然一驚。
“我記得有一次班主任讓我將他的教材送回到辦公室,我那次照辦了,後來班主任的教材被發現扔在垃圾簍裡,班主任以為是我做的,誤解了我,給我氣個半死,悶悶不樂好幾天,這事該不會就是這家夥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