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遺囑 我會讓老房子變成我的(2 / 2)

夜風習習,他靠在於佩背上,隻覺得這一幕格外滑稽。

輕笑出聲:“你放我下來吧。”

“不行,你走得慢,耽誤時間。”於佩熟練地背著人,朝醫院方向走去。

被嫌棄的謝屹:“……”

他俯下身,看著近在咫尺的於佩後腦勺,哭笑不得。

萬萬沒想到,自己沒背過於佩,先讓於佩背了。

在以前無數難熬的歲月,大概無論如何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一幕吧。

“你這樣會累。”謝屹盯著她漆黑的長發,想要掙紮著下來。

於佩腳步一頓,“彆動!你動了我更累!”

謝屹聞聲,果然不動。

於佩重新抬步,加快腳底速度。

她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一心隻想到趕快去醫院,全然沒心思關注背上的人是個什麼心理狀態。

謝屹待在她背上,正體驗著這輩子都沒體驗過的滋味。

除了他爸,這世上就沒人再背過他。

連他媽也沒有。

他爸也僅僅背過他一次,那次也是他生病發燒,沒法走路,他爸背著他趕去醫院,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大概發生在他小學。

長大後還真沒讓人這麼背過。

更何況讓於佩背!

其實他身上的毛病他心裡有數,他身體一向不錯,隻不過人又不是鐵打的,哪有不生病的時候。

他一年兩回感冒,春夏一回,秋冬一回,已成定律。

隻要吃吃藥,自己退燒了,沒過幾天就會好,根本不用去醫院。

他也不是不愛惜自己身體,以往無數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已經養成習慣,也知道應對方法,就沒必要非去醫院。

隻是如今於佩的執著讓他舍不得反駁。

這也算是關心的一種吧?

算不算一點回應?

哪怕事實並不是如此,但他想自欺欺人。

這樣也挺好。

他伸出手,輕輕環住於佩的脖子,將腦袋抵在她後腦勺,滿足地閉上雙眼。

哪知這樣的舉動落到於佩心中,讓她心裡大叫不妙。

完了完了,謝屹這是挺不住,沒力氣了。

於佩加快步伐,以最快的速度衝進醫院。

將人放下,回頭一看,謝屹眼眶發紅。

得,燒得這麼厲害,竟然要哭出來嗎?

全然不知道謝屹內心充滿感動而紅眼的於佩隻以為他快撐不住了,連忙讓醫院安排輸液。

等謝屹躺在病床上,手背插上針頭,她心裡才放鬆一些。

依著醫生的叮囑,她找來毛巾給謝屹擦汗。

撩開他衣服,她一點也沒避諱,利索的將身上熱汗擦了一遍,甚至連下身的汗也擦了,除了關鍵部位。

做完這一切,於佩抬眸看,發覺謝屹臉色恢複一些,她呲笑:“我說你看著也挺強壯,怎麼這麼虛?”

被自己老婆評價“虛”,實在不是什麼動聽的言論。

謝屹:“我不虛。”

“不虛能病成這樣?還不如我。”她背著謝屹這個比她高了不少的男人,一路快步走到醫院,連聲氣都沒喘。

謝屹:“……”

反駁好像挺沒底氣,畢竟現在真病著。

他靠在病床上,淡淡道:“人總有生病的時候。”

“哎,你這話說錯了,我這幾年還真沒有生過病。”

於佩並沒有誇大其詞,這些年在國外她還真沒生過大病,連感冒也沒有。

倒不是因為彆的,主要外國看醫生,挺貴。

剛去國外那會兒,很多事情不太懂,她室友和她一樣是國內過去的,室友體質不好,有次生病去了醫院,各種檢查費用,一通下來花了大半月的生活費,窮得接下來隻能喝稀粥。

那高昂的醫療單屬實把她嚇了一跳。

原來在國外看個小病也這麼貴。

從那之後,她每天積極運動,鍛煉身體,健康飲食,按時休息,生活過得有規律有條理,生怕染上什麼病。

事實證明,這一套良好的生活習慣的確能為她省去不少麻煩。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有身體才有一切。

這個道理她明白。

謝屹聽著,垂著眸子問:“我看你剛才動作熟練,不像是沒去過醫院的人。”

“那都是因為我有個愛生病的室友。”於佩坦誠地說。

她那時候身體很棒,但她室友不行,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隔三差五地就要生病,溫度變化了要感冒,季節更替了要感冒,淋了一點小雨要感冒……

她已經習慣處理半夜發燒的室友。

室友體質不好,吃藥熬不過,每次發燒都得去醫院,每次都是她照顧。

於佩說完,輕車熟路地將病床上的被子揭開,挪出一點空間,擠進去,安然躺下。

臨睡前不忘揪起腦袋望向正在輸液的謝屹,“有問題叫醒我。”

說著自顧自地蓋上被子,沉沉睡去。

一張窄窄的病床上擠著並不嬌小的兩個人,著實有點不堪重負。

謝屹沒敢動,隻靠在床邊,靜靜盯著身邊被子的隆起。

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和於佩同床,會是這樣的場景。

生了一場病,倒是讓於佩背了一回,也同床了一回。

該知足了。

謝屹輕輕將腦袋靠在後麵牆邊,垂著眸子盯住躺在身側的人,眸光溫柔,連病氣也消散大半。

安穩過了一夜,謝屹退燒。

於佩見他沒什麼事,回家洗了澡,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去律師所上班之前通知一下魏春蘭,讓她去接謝屹。

這一天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彆快,轉眼到了下班時間。

於佩沒在律師所多逗留,立即回家。

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今天是老爺子出院的日子,頓時讓司機掉了頭,趕去醫院。

走到醫院門口,聽得兩個輪班的護士交頭接耳,小聲討論。

“樓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鬨得這麼凶,都快要影響彆的病人了,我上去說了一通,還被莫名指責一頓,冤死我了。”

“嗐,你說你去管這些乾嘛,讓他們吵去吧,咱們隻管病人,不管這些糾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彆出頭,不然要引火上身。”

“可他們影響到彆的病人啊!我總得去管管。”

“行了行了,值班醫生都沒管呢,咱們小護士過去出頭做什麼,他們影響到彆的病人,彆的病人會出聲,咱就彆管那麼多,免得被罵,吃力不討好。”

……

聽起來沒頭沒尾,於佩也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醫院經常紛端不斷,碰上幾個蠻不講理的病人家屬鬨事也是常事。

於佩沒當一回事,上樓朝著老爺子病房走去。

等她在樓梯拐角處拐彎,聽得越來越近的爭吵聲,才赫然發現,小護士們口中的紛端竟來自老爺子病房!

老爺子病房前,孟鳳梅氣勢洶洶地攔在門口,擋住麵前的林香芬。

“大嫂,今天無論如何,老爺子得讓我接走!”

林香芬麵色不佳,“你說的什麼話,忠海是家裡的老大,撫養老爺子是他的責任,老爺子該是我接走。”

孟鳳梅冷哼。

嗬,林香芬以前可沒說過什麼忠海是家裡老大這樣的屁話。

當初於佩到家裡來鬨事,她讓於忠明打電話給於忠海,讓這個家裡的大哥來管管無法無天的小姑子的時候,於忠海怎麼不來?

哦,感情要於忠海出頭的時候於忠海不出頭,有利益的時候於忠海就想到自己是家裡的大哥了?

大哥身份還真好啊,想什麼時候搬出來就什麼時候搬出來。

孟鳳梅並不接受林香芬這套說辭,她冷著一張臉,立在病房門口。

“大嫂,不是我說,你就算把老爺子接回去,你有地方安頓老爺子嗎?你們那小房子住你一家三口都夠嗆,你把老爺子接回去,是讓他睡在牆上?”

“我猜你左不過是把老爺子安置在老房子裡,然後以撫養老爺子的名義重新給老爺子找保姆,大嫂,我猜得對吧?”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讓老爺子跟著我回去,我家裡有一間空房,給老爺子住正合適,保姆我也會自己請,反正以前也都是我請的保姆,這一點就不勞大嫂費心了。”

……

林香芬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詞,氣得臉色鐵青。

“鳳梅,你那點小心思彆以為我不清楚,你是想接老爺子回去撫養麼?之前怎麼不見你要把老爺子接回去?我不稀得揭露你,你自己心裡應該有點數!”

“我有數,當然有數啊。”孟鳳梅一臉坦然,“之前房子剛裝修好,怕家裡有異味,對老爺子身體不好,才沒接老爺子,現在過了好幾個月了,家裡味道應該也都散了,所以想著趕緊來接老爺子。”

這一套說辭簡直完美,氣得林香芬咬牙切齒。

眼看要落下風,林香芬也沒藏著掖著,指著孟鳳梅責罵:“收收你這副嘴臉吧,你私下裡罵我勢利眼,其實你才是勢利眼!說來說去不就是惦記老爺子的老房子麼!”

……

周圍默默看熱鬨的圍觀群眾這時候才恍然大悟。

“哦,原來都是為了老爺子的房子啊!難怪兩個人都要爭著把老爺子接回去。”

“看了半天可算是看明白了,也就是說,老爺子有套房子,這兩人都想要,所以都要來接老爺子回家是不是?唉,老爺子真可憐。”

“可不是麼,我就是隔壁病房的,這幾天從來沒見過這兩人出現在醫院,之前肯定沒來看過老爺子,這會兒倒是開始表孝心了。”

……

周圍的竊竊私語一一落入於佩耳中,聽她心裡窩火。

兩個嫂子還站在病房門口喋喋不休,她冷著臉上前,一把將孟鳳梅推開,徑直走了進去。

孟鳳梅正一門心思和林香芬對線,哪裡料到於佩會突然衝出來,她沒防備,被於佩推開老遠,差點還摔了一跤。

等她站穩身子,抬頭就要罵人:“你沒長眼……”

瞥見於佩竟然扶起老爺子,她連忙住嘴,上前問話:“你這是乾什麼?”

“接老爺子出院。”於佩邊將老爺子扶下床,邊整體手邊的東西。

孟鳳梅一聽,不乾了。

據理力爭:“我今天是來接老爺子出院的。”

外麵的林香芬一聽,也走進來,“我也……”

“夠了!”

於佩一聲低喝粗暴地打斷兩人話語。

她冷著臉,上前一把將病房門合起來,隔絕外麵那些看熱鬨的臉。

轉過身,靠在門邊,冷冷望著麵前兩位臉上寫滿小心思的嫂嫂。

這些年她和兩位嫂嫂打交道並不多,兩位嫂嫂為人如何她心裡一清二楚,不是一路人,所以沒必要深交。

隻是沒想到,回國沒多久,一樁事接著一樁事,沒完沒了。

她目光如墜冰窖,冰冷地掃過麵前兩人,毫不客氣地指責:“兩位嫂子不要麵子,我還要麵子,鬨這麼大給人看笑話很好玩嗎?”

孟鳳梅顯然不服,狡辯:“那都是……”

於佩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冷聲嗆她:“都是什麼?都是你自己的私欲!老爺子住院這麼多天,沒見你們來看望過一次,這會兒要出院,都來接他?”

“我想問問,你們要是沒從王律師口問出一點信息,你們會這麼積極地過來接老爺子嗎?總不過是想打老房子的主意,還偏偏一口一個仁義道德表孝心,說說可以,彆自己都信了!”

這話聽得林香芬麵上一紅,“佩佩,不是這樣……”

於佩冷眼掃她,“不是這樣是怎樣?”

她看夠了兩位嫂子為了一點利益計較來計較去。

若不是那麼貪心想獨吞,兩人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商議撫養老爺子的事情。

但她們偏不。

兩個人都想做老爺子監護人,都想自己獨有老爺子那套老房子,以至於在醫院裡公開吵起來,看人白白看笑話。

上次兩人就偷偷把老房子賣掉過,這次兩人又在醫院鬨這一出,老房子的事情不解決,這兩位嫂子以後有得折騰。

於佩氣勢淩人地走近,通知般地告訴兩位嫂嫂:“老房子的事情你們就彆想了。有我在,你們彆想再動老房子一點心思。”

“憑什麼!”孟鳳梅第一個不服。

林香芬臉上憤懣,也大有不甘心之意。

於佩沒吭聲。

替床上的老爺子穿好鞋子之後,她抱臂,冷眼看向兩位嫂嫂,哼笑一聲。

“行,那我就來給你們掰扯一下憑什麼。”

“大嫂,先說說大哥,你該知道大哥是怎麼做上大廚的吧?你不會以為憑大哥的本事,他能自己去大酒店做大廚吧?他當初能去大酒店做大廚,甚至當初去學廚藝,都是老爺子給他鋪的路。”

“還有二嫂,你以為憑借二哥的本事,他自己能買得了車?不是老爺子暗中扶持,二哥能開出租?二哥不開出租,你能有現在的安逸日子?”

“也就是說,老爺子為你們安排這麼多,讓你們過上如今吃穿不愁,甚至比大部分人的生活要好,你們有過一點的感激之心嗎?”

“沒有!你們非但沒有,還互相攀比,覺得老爺子厚此薄彼,覺得老爺子偏心,一點也不想撫養現在這個沒用的老爺子。要不是他還有一套房子,我看你倆誰也不想養,早把他扔福利院去了!”

這一番聽得林香芬和孟鳳梅心裡一驚。

她們起初的確有把老爺子送去福利院的想法來著。

於佩掃視她們一眼,哼笑:“老爺子最不待見的人應該是我。”

“我高中就沒向老爺子要過錢,去國外的那幾年也沒伸手向他討錢,我沒沾過他一點光,你們說,這套老房子是不是該屬於我?”

聽到最後一句,林香芬和孟鳳梅臉色大變。

兩人齊齊出聲:“這怎麼就屬於你了呢,老爺子有三個孫子,你不能獨占吧!”

於佩一臉冷漠。

警告:“你們兩人要是再打老房子的主意,那我就會把老房子變成我的,要是不信,你們儘可以試試。”

這話可不是鬨著玩,林香芬和孟鳳梅臉都綠了。

於佩是律師,肯定知道怎麼把房子變成她的。

要是於佩真較勁,兩人聯手都不一定鬥得過她!

在病房氣氛分外焦灼的時候,門外想起一陣敲門聲。

這時候來病房,莫非是鄒雨萍過來照顧老爺子?

於佩起身,先去開門。

沒料到外麵竟然站著一位沉穩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進門便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方律師。”

聽到來人是律師,林香芬和孟鳳梅臉色陰沉。

不用講,肯定是於佩派過來的同行。

於佩比她們更懵。

她望著麵前的中年男人,眼裡疑惑:“方律師??”

她沒為老爺子請過律師啊。

方律師率先解釋:“我替老爺子做過遺囑公證,聽說老爺子住院,特意過來看看。”

聽到“遺產公證”,林香芬和孟鳳梅頓時瞪大了眼。

也就是說,老爺子留了遺囑?

老爺子能有什麼財產,也就隻剩下一套老房子而已,看來老爺子早就做好老房子的分配?

兩人熱情萬分地擁上前,詢問:“方律師,不知道老爺子做了什麼樣的遺產分配?”

方律師一本正經:“抱歉,這個我不能透露,不過繼承人是可以在公證處申請查看的。”

一聽到可以查看,林香芬和孟鳳梅喜上眉梢。

兩人全然忘了剛才在病房門口大吵大鬨的事情,交頭接耳商議著明天請半天假,去公證處查看遺囑。

也全然忘了要接老爺子出院的事情,一出門轉頭走了。

兩人正在心裡高興著呢。

一般來說,老爺子的老房子不用立遺囑,最後肯定是兩個孫子和一個孫女繼承,現在特意立了遺囑,那肯定是隻留給兩個孫子。

畢竟老爺子那會兒和於佩關係並不好,沒道理特意將老房子留給於佩。

林香芬和孟鳳梅兩人歡天喜地,要是老爺子真立了遺囑,那老房子可就沒有於佩什麼事了,憑於佩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改變遺囑吧!

於佩也是這樣的想法。

她突然卸了氣。

沒想到啊,剛剛放出去的狠話,立即被老爺子打了臉。

老爺子這麼恨她麼,還專門立遺囑,是一點好處也不想讓她占?

於佩抬頭看了一眼身邊愣愣站著等待著被領回家的老爺子,往日的種種恩怨浮上來,心裡來了氣。

語氣不太友善地對他喝道:“彆看我,你還是讓你兩個孫子領回家吧,還特意立遺囑,你是生怕便宜了我是吧?”

哪有這麼可惡的人。

虧她看在老爺子老年癡呆的份上不太想計較,沒料到老爺子操作一次比一次惡心人。

她當時就不該好心給老爺子請保姆,隨他去吧。

自己使勁寵兩個孫子,就該自己承擔後果!

一旁的方律師眼看兩個婦人扭頭走了,病房裡隻剩下看上去年輕又時髦的姑娘,姑娘嘴裡還憤憤有詞。

他沒由來想起立遺囑時,老爺子的喃喃自語,心裡一動,問道:“你是於佩嗎?”

於佩一愣,“是。”

方律師正色道:“我建議你明天也去公證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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