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送人 這閨女不吉利(2 / 2)

鄒雨萍驟然心思細,也沒全然沒料到謝屹這句話背後的深意,隻當他是正常聊天,連忙道:“我家裡現在就我一個人,丈夫和女兒都去了。”

這話一出,桌子上安靜兩秒。

謝屹出聲:“抱歉。”

鄒雨萍替老爺子夾了菜,擺擺手,道:“嗐,沒什麼抱歉不抱歉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我也不那麼在意了。”

鄒雨萍是個話多的人,覺得於佩和謝屹一家都挺好,也不藏著掖著,把背景都交代了。

原來她二十來歲就結了婚,丈夫以前是一家鋼鐵廠的員工,後來在廠裡工作出了事故,被機器壓傷腿之後沒法工作,就在家帶小孩。

生活的重擔落在她一人頭上,她白天工作,晚上還得做小時工補貼家用。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她覺得值得。

她丈夫雖然沒能力賺大錢,但是很愛她。

她女兒也長得乖巧可愛。

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所以儘管身體上勞累,心裡是滿足的。

可能看她日子過得太知足,厄運很快來臨。

有天丈夫接女兒放學回家,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小車撞倒了,送進醫院已經搶救不過來,兩人紛紛喪命。

小車司機肇事逃逸,至今找不到人。

她那段日子覺得天都塌了,一下子失去丈夫和女兒,哪還有心思工作,整天以淚洗麵。

後麵工作丟了,生活快要堅持不下去,隻想趕緊去地下與丈夫女兒見麵。

她買了一瓶藥,藏在枕頭下麵,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安靜躺在床上等死。

是她姑姑胡春芳及時發現她,把她送去醫院洗胃。

後麵救了過來,她姑姑時刻在她身邊耳提麵命,說她還年輕,還有大把的人生,不能這麼想不開。

死過一次的她後來不想死了。

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也慢慢將這些傷痛掩蓋,現在再回想往日的悲痛,也能心平氣和說出來。

聽到鄒雨萍淡淡講述這些事情,於佩和謝屹都安靜地沒有插話。

兩人沒有料到鄒雨萍往事如此坎坷,聽完講述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倒是鄒雨萍挺會調節氣氛,“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啦,人還是要向前看的。說來奇怪,縱使有過悲傷,我現在回憶起來,竟都是些美好的回憶。”

“我還記得我女兒生下來會走路可可愛愛的模樣,還記得我與我先生的第一次見麵,都是難忘的回憶啊。對了,你們兩人是怎麼認識的呀?”

話題突然轉換,惹得於佩沒及時反應過來。

謝屹倒是很快回過神,看了於佩一眼,說:“一個大院長大的。”

鄒雨萍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們是青梅竹馬啊!”

於佩挑眉。

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和她與謝屹有什麼關係嗎?

“不是,就是從小認識而已。”於佩糾正。

鄒雨萍歪著腦袋,不解:“從小認識不就是青梅竹馬嗎?我們那兒都是這個叫法。”

於佩:“……”

她沒再解釋。

青梅竹馬就青梅竹馬吧,總之沒有比她和謝屹關係更差的青梅竹馬了。

於佩今天心情好,沒計較這麼多。

她嘗了一口桌上的菜,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隨口問道:“鄒姐,家裡有紅酒嗎?”

“喲,這玩意兒我沒買。”鄒雨萍有些愧疚地擦擦手,“我以為老爺子不喝這些,就沒備著。”

再說了,紅酒這玩意兒也貴,她還真沒想到去買幾瓶。

看著鄒雨萍仿佛做錯事的模樣,於佩擺手,“沒事,我就是隨口一問。”

突然想喝了而已。

鄒雨萍覺得事情沒辦妥,心裡一股愧疚,“我等下馬上去兩瓶回來,不過紅酒我也不會看,不知道真假,好不好喝……”

眼看她聲音越來越小,於佩接話:“沒事,我改天去買兩瓶回來。”

“好嘞,”鄒雨萍重新拿起筷子,儘力挽回局麵,小心翼翼地問:“姑娘,家裡有兩瓶啤酒,你要嗎?”

於佩一愣,“可以。”

鄒雨萍立即放下筷子,轉身朝廚房奔去,捧了兩瓶啤酒過來,邊走邊解釋:“買過來本來是打算做啤酒鴨,去去腥味,沒用到這麼多,還剩下這兩瓶呢。”

她熟練地打開瓶蓋,遞給於佩。

於佩接過,往小杯子裡倒了一杯,抬頭要給旁邊的謝屹倒。

想到他才生過病,繞了他,直接去給鄒雨萍倒。

“喲,這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倒,我自己倒。”鄒雨萍連忙接過酒瓶,自己給自己倒。

她邊倒邊瞟著於佩,好奇地問:“姑娘,原來你喜歡喝酒啊?”

“也不是喜歡喝酒,吃飯的時候總得喝點什麼才好。”

之前在國外,總得配一杯牛奶或者飲料,在魏春蘭身邊,魏春蘭頓頓都喜歡做湯,倒也適應。

鄒雨萍一聽,“那感情好,我等會兒去商店買些可樂啊飲料啊過來,姑娘你以後來可就有飲料了,咱還是少喝酒,喝酒不健康。”

於佩笑起來。

可樂啊飲料啊這些碳酸飲料其實也沒有多健康。

她囑咐:“行,你也少買點,我不常過來吃飯。”

“好嘞!”鄒雨萍接了話,開開心心端起飯碗。

一餐飯吃得很愉快。

結束之後已是下午。

於佩要回去,喝了點啤酒,麵色有些發紅,意識還是很清醒。

謝屹過來攙扶她,她沒讓。

“我又沒醉,啤酒這點度數,還不至於。”

說完腳步一絆,差點摔倒。

得虧謝屹眼疾手快,不然她得和地麵來個親密接觸。

於佩:“……”

她以前酒量沒這麼差,不至於連一瓶酒喝了就神誌不清吧?

怎麼回事,酒量還會倒退嗎?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愣神的工夫,謝屹已經上前一步,將她背在背上。

於佩:?

她掙紮一下,要下來。

“彆動!動了更費時間。”謝屹叮囑,“好好待著,去大道上打到車就放你下來。”

於佩果然沒動,她哭笑不得,“我真不用背,剛才那完全是意外。”

她還沒到連走路也走不穩的地步,她思維很清晰,她根本沒醉。

謝屹淡淡哼笑,“理解我前天晚上的心情了?”

於佩:“……”

前天你已經不能走路了好嗎!

於佩沒狡辯。

行吧。

謝屹愛背就背著,看來是等著還她這個人情呢。

“打到車放我下來。”

叮囑完這一句,於佩覺得腦袋有點沉,趴在他肩上輕輕靠著。

微風拂麵,四周輕柔的鳥聲落在她耳中,格外悅耳。

這一靠直接靠來了她的瞌睡。

輕輕合上眼,不一會兒連身子都軟下來,整個人如一團無力的棉花,軟綿綿搭在後背。

聽得耳邊傳來的勻長呼吸,謝屹放過身邊一輛又一輛呼嘯而過的空車。

他就這樣靜靜聽著她近在咫尺吹在耳邊的滾燙呼吸,一步一步,穩健又緩慢地將人背回家。

一路上惹了不少目光過來探視,他渾然不覺。

嘴角輕輕漾開笑意。

心裡隻覺得寧靜又滿足。

以後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擁有這樣的機會。

要懂得珍惜。

最後是怎麼回到家裡,於佩已經不太記得,隻知道她睡了好長一覺,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很久很久沒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仿佛整個身體得到恢複,她精神十足。

洗了澡,換好衣服,充滿乾勁地去上班。

昨天請了假,一整天沒來律師所,律師所裡的小夥伴見了她格外親切,紛紛笑著打招呼。

出人意料的,王展延也過來和她打招呼,順帶將一張報紙遞給她。

於佩:?

王展延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還特意拿早報給她看。

“謝謝。”於佩接過,準備拿去工位。

王展延攔住她去路,一臉沉重地望向她,“看看第二頁下麵的版塊。”

於佩皺眉,心裡好奇,將報紙翻到第二頁,赫然見上麵報導著一樁案件。

大致是地方黑勢力劉至強落網,或麵臨牢獄之災。

於佩收起報紙,好奇望著王展延,“怎麼了呢?”

這則報導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見於佩沒反應過來,王展延朝她使了個眼色,兩人在律師所裡眾人密切關注的眼神下來到會議室。

王展延開門見山:“劉至強落網,孟東可能為了避禍跑路,你不是要以你家裡保姆的名義起訴孟東麼,我看很快就要找不到他人。”

於佩聽出其中的意思:“孟東是跟著劉至強混的?”

“嗯”王展延點頭。

他之前接手楊秋紅的案子時了解到這一點。

得到肯定回複,於佩頓時麵色凝重,想了一會兒,道:“沒關係,他就算跑了,該判的也會判。”

話雖如此,於佩心裡怎麼也不是滋味。

難不成孟東這人真跑路了?

為了探探虛實,於佩領著王展延,兩人打車去了孟東的住所。

於佩坐在出租車上,沒下去,隻讓王展延過去探探虛實,孟東找過她幾次麻煩,她可不想自動送上門。

等了一會兒,王展延過來報告情況:“孟東跑了。”

於佩麵色一沉,“消息可靠嗎?”

王展延如實道:“他家裡隻剩下一個小女孩,聽小女孩說的。”

“小女孩?”於佩滿是疑問。

她從前聽她二嫂孟鳳梅說過,親嬸子家裡隻有一個表弟孟東,怎麼又多出來一個小女孩?

於佩懷著滿腹疑問推開車門,跟著王展延走向孟東房子。

在兩片木門中央,擺著一條長凳。

長凳下麵放著一塊小板凳。

小板凳上穩穩當當坐著一位埋頭寫字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六七歲的模樣,紮著兩條麻花辮,麵黃肌瘦,隻一雙眼睛看上去有些有神采。

她伏案,拿著鉛筆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王展延就是從她口中得知,孟東已經跑了。

於佩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女孩抬眼,警惕望著麵前的陌生女人。

或許是女人笑起來太好看,一雙大眼睛閃亮閃亮的,像發著光,她心裡防備卸下一點,情不自禁回答:“我叫孟心婉。”

姓孟?

難道是孟東的妹妹?

之前也沒聽說過孟東有個妹妹呀。楊秋紅哭著喊著要求情的時候,隻讓孟鳳梅顧慮顧慮家裡的表弟,沒提起有個表妹啊。

怎麼回事?

於佩又問:“你家裡隻有你一個人?你其他家人呢?”

孟心婉捏著鉛筆不想回答,奈何麵前這個大姐姐聲音好溫柔,看著她的時候好親切,她遲疑著說:“爸爸出去了,媽媽坐牢去了,哥哥收拾衣服昨天出遠門了。”

三兩句把家裡情況全交代清楚。

於佩皺起眉頭,覺得有必要去查查這個小女孩的來曆。

沒等她起身,一旁有個四十來歲的鄰居大姐走過來,瞧見兩位陌生人,上前嚴厲的問話:“你們是誰哦,不是人販子吧?”

於佩:“……”

於佩讓旁邊的王展延象征性的掏出律師證,表明身份,隨後問道:“大姐,想問一下,之前沒見過這個小女孩,她是楊秋紅的女兒嗎?”

見來人表明律師身份,又能叫出楊秋紅的名字,又能說出楊秋紅家裡的情況,鄰居大姐以為是之前給楊秋紅做辯護的律師,立即打開了話匣子。

“喲,你們還不知道啊,這小女孩就是秋紅的女兒。”

於佩納悶,“我之前隻聽說過楊秋紅有個兒子孟東,沒聽說她有女兒啊。”

鄰居擺擺手,“你們有所不知,這是超生的女兒,秋紅把她一生下來就送給遠親撫養,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呢。”

“哪裡知道小女孩的養父母最近去世了,那邊的親戚都不想接手,就把小女孩又送回來了,唉,這小女孩也是命苦,一回來媽媽被抓進牢房,哥哥又惹事跑路,家裡隻剩下一個不待見她的親生父親,女兒都這麼大了也不送去上學,就天天在家裡閒著,也沒人照看,連吃飯都是自己動手。”

鄰居大姐越說越激憤,“說起來這都是鳳梅那個狠心腸的小姑子惹的事,人秋紅犯了錯,讓她道歉讓她賠錢也是應該的,沒必要把人送進監獄啊,你說說看,現在這小女孩都沒照顧,多可憐,唉,作孽啊!”

……

於佩沉默地聽著對麵罵自己,沒吭聲。

隻撇過眼去望著麵前的小女孩。

這孩子心態挺好,也不哭也不鬨,一個人坐在門口寫寫畫畫。

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於佩沉默地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等她剛離開,家裡的一家之主孟建國回來。

孟建國是孟鳳梅大哥,最近家裡橫遭變故,本就下崗沒有工作的他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整個人不修邊幅,穿著大褲衩,趿著拖鞋四處活動,全然沒了往日的積極勁,頹廢得不行。

瞧見女兒一個人不知道畏懼也不知道迷惘,樂天派地坐在家門口寫寫畫畫,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時狠狠踢了一把長凳。

長凳猛然受力被踢倒,本子從上麵啪嗒一聲掉下來。

孟心婉緊緊抓著鉛筆,迷茫地望了一眼這個世人眼中她的親生父親,似乎想不通一般,俯下身將長凳重新扶起來,撿起本子,繼續寫寫畫畫。

看著女兒這副油鹽不進的傻模樣,孟建國懶得再理。

他剛踏進屋子,隔壁鄰居大姐立即閃過來,扯著嗓子道:“喲,建國啊,可不巧,剛走了兩個律師呢,一男一女,來問你情況的。”

“律師?”孟建國詫異,“什麼律師?”

鄰居大姐一懵,“秋紅以前請的律師啊。”

孟建國嗤笑,“秋紅都送進牢房裡去了,律師還過來做什麼?”

“啊?不是秋紅以前的律師嗎?我還是以為是秋紅的律師,跟他們說了好些你的情況呢。”鄰居大姐有些納悶。

這話聽得孟建國心裡一咯噔。

聽說孟鳳梅那個小姑子於佩也是律師,該不會是那個小姑子吧?

她過來做什麼?打探情況?

孟建國心裡一動,拉著鄰居大姐細問:“他們主要是問了什麼?”

鄰居大姐一五一十毫不遺落地將當時原話複述一遍:“主要是問了心婉的情況,他們對心婉的出現挺好奇的。”

孟建國將目光轉移到門前樂觀的小女孩身上。

這個突然被送來的小女孩實在是個大麻煩,當初他就不想要,是楊秋紅舍不得打,非得生下來,生下來之後差點影響他工作,隻得偷偷送人。

沒想到過了七年,這倒黴孩子把養父母克死了。

一回來,親媽進了監獄,親哥惹了事跑路,他這個親爸也不知道時候時候會染上厄運。

這閨女不吉利,還是趕緊送走吧。

再說了,他現在哪有錢養個閨女,家裡一大堆爛攤子,他又沒工作,養活自己都夠嗆,哪能再養個孩子?

既然於佩對孟心婉敢興趣,而他正好不想養。

那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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