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羽歡抱著小孩, 剛把牛奶喂完,聽到門外的動靜,走出去一看, 果然是於佩回來。
於佩手上空空,什麼也沒有。
不是說下去買東西嗎?
吳羽歡心裡好奇,正要開口詢問, 聽得於佩先出聲:“羽歡姐, 打擾這麼久,麻煩你了,我今天就不留宿了, 改天再來拜訪哈。”
於佩說著去拿桌上整理好的資料。
一旁的吳羽歡麵色一愣, 將小孩放在沙發上, 走上前不解地問:“怎麼回事啊, 說好留宿,怎麼突然要走?是不是我哪裡沒有招待周到啊?”
於佩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您招待得特彆周到, 我有點私事要處理。”
這樣的解釋聽起來像是隨口扯出來的借口。
吳羽歡臉上有些難堪, “剛才吃飯時也見你沒什麼胃口, 看來的確是我招待不妥。”
眼見誤會越來越深,於佩咳了咳, “羽歡姐,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我今天是和對象吵了架, 所以不太願意回去,現在對象都在下麵等我了,我也不好再打擾, 我和他還有點事情要聊,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不是羽歡姐你招待不周,你彆多心!”
於佩已經道出實情,吳羽歡也沒再挽留,隻說:“既然你對象來了,不如讓他上門來坐坐?”
“彆彆彆。”於佩使勁擺手,“還是彆了,咱倆之間還沒和好,現在他的狀態不適合做客,改天有時間我再帶他來拜訪哈。”
這本是一句客套話,卻被吳羽歡當了真。
她眉開眼笑地送於佩出門,“那行,那我就等著你們下次再來!”
於佩揮手與她告彆,捧著資料下樓。
樓下,謝屹冷著臉靜等。
人一到,打開旁邊一直候著的出租車門。
兩人坐上車,一言不發。
謝屹不吭聲,於佩也懶得出聲,封閉的空間安靜得可怕。
整個氛圍籠罩著一股不對勁的低氣壓,前麵開車的司機原本想搭訕幾句,在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後座上的男人和女人,一個比一個冷臉。
司機果斷閉緊嘴巴。
以他的經曆來看,這絕對是一對剛吵完架的夫妻,這樣的情況還是不要輕易搭訕了,搞不好兩夫妻的怒火最後都衝著他來。
而且這兩人的麵相都挺不好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就這樣一路沉默著到了小區。
於佩捧著資料率先走下去,謝屹跟在她身後。
兩人上樓,進門,幾乎是同步調。
合上門,於佩將資料擺在桌上,餘光中瞟見謝屹也走過來,俯身將她剛才買來的那盒避孕藥也放在桌上。
與她的資料並齊。
“你為什麼要買這個?”謝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來了,終於來了。
安靜這麼久,回到家就該爆發。
於佩往沙發上一坐,抱臂望著他,上下打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當然是不想懷孕。”
這樣直接的話大大咧咧說出來,多少有些不留情麵。
於佩以為謝屹臉色不會太好,抬眸一看,發現他皺著眉,嘴裡卻是:“吃這種藥有副作用。”
於佩沉默。
她當然也知道這種藥有副作用,比起懷孕,很顯然她更能接受這點副作用。
況且也隻這一次,不是經常吃,對身體的損害不會太大。
“但我更不想懷孕。”她想也沒想地說。
謝屹目光對上她的視線,見她反而擺出一副先發製人的坦蕩模樣,心裡好笑,“你不用吃,不會懷孕。”
於佩微怔。
這話的意思是……
於佩盯著他的眼,清了清嗓子,“那這麼說,你最後沒有……”
“沒有。”
他知道她現在沒法接受小孩。
如果能接受,也不至於會去找關係將孟心婉送走。
得到謝屹親口的承認,於佩心裡鬆了一口氣,臉上緊繃著的表情也微微緩下來。
剛放鬆的她猛地又提起一口氣,瞪向謝屹:“你該不會騙我吧?”
她當時腦子渾渾噩噩的,沒什麼印象,也不記得最後關頭謝屹是怎麼處理的,現在光憑謝屹一張嘴也不可信啊。
萬一謝屹騙她呢!
被質疑人品的謝屹:“……”
他抬眸盯著她,“你認為我很想要小孩?”
若是其他話語,恐怕沒那麼容易打消於佩的疑心,但偏偏謝屹對於佩相當了解,知道什麼樣的話她會相信。
於佩聽到這個回應,果然放下心來。
她舒展一下胳膊,向後愜意地往沙發上一靠。
聽得旁邊的謝屹冷冷道:“我們的事情還沒談完。”
於佩一愣。
“嗯?還有什麼事?”
在她看來,會不會懷孕就是最大的事情,現在知道沒這個可能,事情不就完了麼?
看著她臉上懵懂的表情,謝屹氣笑。
喉嚨裡哼出一聲:“所以,你真打算當成一切都沒發生過?”
於佩不吭聲,隻默默點頭。
能這樣最好不過了。
但很顯然,謝屹不想。
謝屹看她微微下搖的腦袋,咬緊後槽牙:“你想不認賬?”
“不認賬”幾個字活脫脫把於佩襯成不負責任,睡玩就走的女人。
於佩不乾了。
她氣勢洶洶站起來,質問:“這話是不是不太對?”
“什麼叫不認賬?雖然是我主動,那你也沒拒絕啊,這說來說去也是兩個人的事情……”
於佩越說越覺得有理,很多話就這樣順口而出:“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情你還非得計較這麼多做什麼?再說了,咱們是合法夫妻,夫妻間發生關係怎麼了?”
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謝屹挑眉:“是麼??”
“當然是了,夫妻間在沒有強迫的情況下發生關係那簡直太正常不過了,本來就是一件值得常態化的事情,所以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值得你特意來興師問罪?”於佩越說越大聲,仿佛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謝屹沒吭聲。
緩緩在她對麵坐下,一隻手隨意搭在椅背上,一隻手去拿桌上的透明玻璃杯。
小酌一口茶水,才悠悠道:“怎麼常態化?”
於佩氣勢正足,想也不想地說:“一周三次,是正常的頻率。”
“是麼?”
謝屹沒反駁,起身走去臥室。
片刻之後,他拿了一張信紙出來,攤開給於佩看。
於佩徹底愣住。
這信紙上的內容是她當時回國去工地找謝屹,親自一條一條寫下來的協議書。
當時想著要和謝屹以夫妻的身份相處,總得需要對方配合一些事情,所以特意列了很多條約。
上麵一部分她已經不記得。
沒想到謝屹一直完好保存著。
謝屹將信紙攤開在她麵前,修長的手指直直指向最後一行,似笑非笑望著她。
“最後一條是你親自加上去的,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於佩沒忘。
她抬頭,瞧見最後一行寫著:不需要履行夫妻義務。
於佩:“……”
好吧,的確是她當初特意加上去的。
白紙黑字擺在她麵前,無一不在無聲反駁她剛才的豪言壯誌,仿佛一個巴掌拍在她臉上,時刻提醒她的出爾反爾。
於佩無可辯駁。
她接過協議,重新坐下,擺出一副談判的姿態,“我覺得吧,咱們現在都是成年人,又是合法夫妻,最後一條不太適用,你覺得呢?”
謝屹沒接話,目光緩緩移到她手間。
他沒讚成,也沒反對,隻問:“你想怎麼改?”
於佩按著協議,從抽屜裡翻找出一隻筆,將前麵的“不”字劃掉。
“就這樣改。”
這麼一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就不算多大的事情。
於佩想明白了。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也沒法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不如坦誠接受得了。
況且適當的夫妻生活也有利於身體健康。
依著現在的情況,她應該是走上另外一條人生道路,沒和謝屹離婚,讓她延長了生命線。如果以後不打算離婚的話,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和謝屹發生關係。
這麼看來,現在這件事隻是提前一些發生。
而且謝屹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應該也有需求的吧。
於佩將改好後的協議遞給謝屹,“這麼改沒什麼意見吧?”
謝屹接過,看了看那個被塗成一團,辨彆不出原本麵貌的“不”字,麵上沒什麼表情。
他小心翼翼收下,起身往房間裡去。
片刻之後,出來對於佩道:“等下帶你去見一個人。”
於佩皺眉:“見誰?”
天色不早了,這會兒還要去外麵見人?於佩不太樂意。
看出她臉上不樂意的情緒,謝屹淡淡瞥她一眼,“你不想知道你前天晚上突如其來的不舒服是怎麼回事?”
這話聽得於佩眉頭一跳。
“你要帶我去看醫生?”
“嗯,一個老中醫,很厲害。”謝屹說。
於佩沉默下來。
她對於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麼樣的狀況再清楚不過,前天晚上突然不舒服,隻是命運給予的征兆而已。
第二天她平安醒過來,人也理性一些。
照道理,身體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病痛,她怕身體有什麼毛病,當天下午抽空去醫院檢查了一番。
檢查結果下來,她身體很健康,沒什麼問題。
但是……去看看中醫也無妨。
保險一點。
於佩答應下來。
出發之前,謝屹表明先要出去辦點事情,很快回來。
他從小區出來,在路口左轉,抬步朝著人行道走去。
一輛擦身而過的紅色桑塔納停下來,車窗搖下,鑽出許誌遠一隻興奮的腦袋,使勁朝他招手,“嘿,屹哥,你去哪啊!我專程來找你呢!”
謝屹回頭,瞧見對著他哈哈傻笑的許誌遠,埋頭走過去。
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笑著指揮:“正好,送我去個地方,不遠,前麵過兩個路口,左轉一百米就到了。”
許誌遠:?
怎麼今天的謝屹看上去還挺高興?
許誌遠心心念念昨天謝屹異常的表現,總覺得謝屹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他這個兄弟的性子就是這樣,啥事都往心裡憋,也不愛和人傾吐,自己一個人默默藏著。
他總是想,謝屹這性子遲早得憋出事。
作為從小到大的好哥們,他總不能看著謝屹一個人煩悶,今天拒絕了一批狐朋狗友的邀請,推了飯局,特意過來陪謝屹。
怎麼謝屹看上去比他心情還好?
許誌遠按著謝屹的指示,一邊踩下油門,一邊拿餘光打量謝屹。
謝屹坐在副駕駛,沒理會許誌遠時不時瞟過來的目光。
他腦海裡滿是剛才於佩修改協議時的完美側臉。
於佩能夠願意和他達成這樣的協議,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並不排斥和他發生親密關係?
以前的他或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樣的關係是於佩先提起。
如果這是於佩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隻能說明,她想過以後。
這就夠了。
不管現在於佩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隻這一點,也就夠了。
未來的歲月還很長,一點一點來吧。
現在也不是全無希望。
不是麼。
在充滿希冀的思緒中,謝屹緊抿著的唇角不知不覺上揚,臉上一副幸福和煦的笑容,看起來格外溫柔。
這副溫柔的笑容把一旁偷瞄著的許誌遠給嚇傻了。
什麼情況啊這是!
詭異,相當詭異!
怎麼謝屹自個兒默默地笑起來?
昨天的他還一副沉重的模樣,去歌舞廳裡長籲短短,甚至差點重新破戒抽煙,今天的他怎麼完全換了一個人,對著空氣默默發笑?
這這這……
許誌遠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他實在沒敢打擾謝屹這副模樣。
路過前麵兩個路口之後,即將拐彎。
許誌遠這才出聲問了一下,“屹哥,是左轉是吧?”
“嗯。”沉浸在思緒中的謝屹回過神,輕輕應了一聲。
見他恢複正常,許誌遠這才趕接話:“這大晚上的,你是準備去哪?做什麼?”
謝屹沒回答,隻讓他將車子停在路邊。
許誌遠依言將車停好,跟著謝屹下車,一眼瞧見正前方的那家店。
那是一家裝裱店。
許誌遠滿臉好奇地跟上去,問道:“屹哥,你來這裡做什麼?你要裝裱什麼嗎?”
也沒見謝屹帶什麼書畫出來啊。
謝屹走上前,從容不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老板。
叮囑:“麻煩用最貴的材料。”
店老板在接過的一瞬間,旁邊許誌遠好奇地探出腦袋,恨不得鑽進店老板的手掌心,去瞧瞧這張紙裡麵寫了什麼東西。
當然,他什麼也沒能瞧見。
店老板很注重隱私,接了過去,隻展開看了一眼上麵的字跡,很快收起來,道:“可以裝裱,不過得花點心思,費用會稍微高一點。”
“價格不是問題。”謝屹淡淡說。
遇到不計較價格的客人,店老板臉上露笑,“那好,三天後可以過來取成品。”
沒看到紙上到底什麼內容,許誌遠一臉遺憾。
他跑過去問謝屹:“你這大晚上的,到底拿什麼東西出來裝裱啊?”
人家都是來裝裱名書名花,怎麼就謝屹來裝裱一張紙?
這紙上什麼內容啊,還值得裝裱起來?
還用最貴的材料?
許誌遠沒看到內容,被撩得抓耳撓腮。
偏偏謝屹還不回答他,隻問:“接下來你有時間嗎?”
“有啊!”許誌遠想也沒想地回答。
“那行,麻煩你再送我去個地方。”
當謝屹返回小區,帶上於佩一起坐上他的車時,許誌遠才終於回過神,“嘿,我今天來這一趟,全給你們當司機了是不是?”
於佩沒料到許誌遠竟然在下麵,很是意外,“你大晚上的怎麼在這裡?”
她以為是謝屹特意招來出租車呢,走近一看,才發現是許誌遠。
許誌遠苦笑著說:“我也想知道我大晚上的怎麼會在這裡!”
得,早知道今天就不過來了。
謝屹完全沒事嘛,根本不需要他陪著。
再說了,人家有老婆!
現在好了,人家兩口子一起,襯得他一個人形單影隻,隻能充當人家兩口子的司機。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