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屹輕輕歎了一口氣。
良久,才道:“男人不主動便是不喜歡,你們認識這麼久,你瞧見過王律師找借口來聯係你嗎?”
謝雪容一聽,氣笑了。
不服氣地朝著謝屹撇嘴,“那這麼說,你肯定不喜歡於佩了,她在國外留學這麼多年,也沒瞧見你主動去聯係她。”
這話裡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
謝雪容說出口,立即就後悔了。
就事論事,她不該拿他二哥的婚姻打趣。
但她正在氣頭上,又放不下麵子道歉,梗著脖子不吭聲,拿餘光偷偷去打量謝屹。
謝屹臉上情緒淡淡。
半晌,才輕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我沒聯係過她?”
這一句堵得謝雪容再無言語。
——
於佩在門口等了大概十分鐘,才瞧見謝屹從謝雪容房間裡出來。
兩人走下樓道的時候,於佩好奇:“你們兄妹還經常這樣聊天?”
感情真好啊。
她和她兩個哥哥幾乎沒怎麼聊過天。
其實有時候想想,她是有點羨慕謝雪容的吧。
謝雪容有疼她愛她的父母,還有兩個可以時不時給予關心、幫助和建議的哥哥。
謝玉溪那個好老人的性子,對外人好,對家人更好。謝屹雖說是個話少的,該關心的時候也沒落下。
相比於她,同樣是有兩個哥哥,帶給她的卻是一堆爛攤子。
起初她也是和謝雪容有著相同的家庭,隻是每個人的際遇完全不一樣。
誰能想到她父親這麼早過世,母親又走得如此決絕。
唉……
命運不相同,之後的路也完全不相同。
於佩陷入思緒,沒注意到旁邊謝屹的神情。
兩人各懷著心思回到家。
在亮堂堂的燈光下,於佩開始複習資料,為考試做準備。
緊張的複習持續一個月,轉眼便到了考試時間。
彼時已經進入十月,天氣微微有些涼。
陽光也不如夏日那般灼人眼球。
最早一場定在早上八點半,地點是東華大學的老校區。
於佩規劃好時間,六點半不慌不忙起床,洗漱完畢還不到七點,悠閒地去魏春蘭那邊吃早餐。
從家裡坐車過去,不到半個鐘頭就能到達。
七點吃早餐,七點半出發,一個小時用於路途上,綽綽有餘。
於佩自覺這樣的規劃沒什麼問題,坐在家中悠閒吃早餐,等吃完早餐,出門倒垃圾的魏春蘭一臉焦急地跑過來送信。
“佩佩啊,不好啦,前麵路段那邊發生車禍啦!”
於佩一愣,“有人員傷亡嗎?”
魏春蘭也是倒垃圾的時候聽到門衛大叔閒談,聊起剛才有救護車過去救人。
“不清楚呢,不知道有沒有人員傷亡,不過佩佩啊,你得趕緊動身了呀,萬一來不及怎麼辦?”
於佩不慌不忙地接話:“沒關係,一個小時,還來得及。”
魏春蘭道出自己的擔憂:“可是我怕那邊的路段堵車,你來不及啊!”
這番話也不無道理。
前方一段路出了車禍,路上肯定有點堵。
還是早點出發比較好,萬一真趕不上,得不償失。
於佩收拾收拾東西,很快攔了一輛小車,坐上去,直奔考場。
哪知道怕什麼來什麼。
前方出車禍的路段封了一小段,所有車輛得繞路過去。
原本正常的路段遇到大量車輛改道,也變得異常擁擠。
盯著前方長龍一般動也不動的車輛,於佩沉著臉出聲詢問:“師傅,你看看這情況,過去得要多久?”
出租車司機皺著眉頭看向前方的路況,不太樂觀地估計:“這恐怕得要一個鐘頭,形勢不太樂觀啊,姑娘,你趕時間嗎?”
於佩:“……趕,非常趕!”
——
在於佩被堵在路上的時候,謝屹正好回來,進門就聽到魏春蘭嘮叨:“哎喲,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佩佩已經出發了!”
謝屹皺眉:“怎麼提前出發?”
魏春蘭一拍大腿,“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前麵路段發生了車禍,不早點去,恐怕得趕不上考試呢。”
“發生車禍?”謝屹臉色沉下來。
恐怕現在坐車過去,也難以趕上。
謝屹眉目一凜,轉身飛快下樓。
魏春蘭追在他後麵:“哎哎哎,你才回來,又要去哪裡啊?吃過早飯再走啊!”
樓道裡已無聲響,謝屹消失得無影無蹤。
另一邊,堵在路上的於佩看著前方不太樂觀的局勢,心裡著急,開始思考另外的辦法。
乾等在車裡也不行,照這個速度下去,她非得遲到不可。
現在返回去也困難,花掉不少時間不說,最後想不出新辦法,也沒法順利到達考試地點啊。
難不成騎自行車過去?
自行車速度慢,一個小時都不夠用。
要是有摩托車就好了。
這年頭,路邊怎麼沒瞧見有人用摩托車載客做生意呢?
於佩探著腦袋往路邊四處張望。
一定眼,視線中一輛拉風的紅色炫酷摩托從非機動道疾馳而來。
帶著頭盔的健壯男士雙手捏著車把手,兩隻大長腿跨在車身兩側,稍稍俯著身子,瀟灑地從她麵前飄過。
於佩眼睛一亮,沒舍得挪開視線。
不得不說,難怪摩托車會成為風靡一時的產物。
騎摩托車看起來的確有股瀟灑的氣質。
從思緒中回過神,於佩痛呼錯過好機會!
她應該攔下對方,和對方商量商量,價格不是問題,要是對方能夠同意載著她去考場,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總比坐在車裡乾等著要好。
於佩讓司機在路邊停一下,自己下了車。
認真站在非機動車道旁,等待著下一輛摩托車的到來。
哪料到剛才從她麵前疾馳而過的摩托車突然返回來,不偏不倚重新停在她麵前。
於佩:?
難道她臉上看起來寫著“生意”二字?
在她好奇的眼光中,摩托車上的人摘掉頭盔,露出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是你!”於佩滿臉驚訝。
她上下打量謝屹,不可置信:“你會騎摩托車?”
謝屹沒多話,重新將頭盔帶上,也遞給她一個。
簡短兩個字:“上來。”
於佩二話沒說,立即跨坐上去。
扶著謝屹肩膀的時候,她想起重要的事情,怔了怔,不放心地問:“你有考過摩托車駕駛證吧?”
謝屹沒回,叮囑:“抓緊。”
於佩頓時下意識抓緊他肩膀。
轟隆隆的聲音響徹街道兩旁。
在一眾停滯不前的小汽車麵前,一輛摩托車迎著早晨的清風,迎著秋日的朝陽,迎著芬芳的花香,一路越過幾條街道,直直駛向東華大學的老校區。
摩托車的確挺快,唯一缺點,噪音太大。
於佩一路坐在後麵,被送到老校區時,感覺耳朵受過一陣痛苦的摧殘。
她摘下頭盔,看了看時間,還剩餘半個多小時。
她將頭盔還給謝屹,沒著急進去。
站在老校區外麵,上下打量謝屹。
笑著調侃:“沒想到啊,你還會騎摩托車,真是意外。”
這次得虧謝屹出現,不然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也得去考個摩托車的駕駛證?
這麼一看,路上要是發生堵車事件,摩托車實用多了呀。
“感謝。”於佩道謝完畢,支使謝屹回去,“我考試要兩三個小時,你先回去吧。”
謝屹“嗯”了一聲,卻沒動。
於佩交代完,進了考場,等她考完第一場出來,瞧見謝屹還在原來的地方等她。
她詫異:“你沒回去?”
“回了,剛來的。”謝屹淡淡說。
於佩沒疑心,坐上摩托車高高興興回家去。
考試一共進行了兩天,這兩天於佩的行程幾乎被謝屹承包,四場考試都是謝屹親自接送。
第二天考完的那個下午,天氣已經微微變涼,太陽也要下山。
於佩出了考場,一眼看到站在校門口等她的謝屹。
她準備走過去打招呼,一個和她差不多年齡的男人突然擋住她的道路,熱情開腔:“是於佩嗎?”
於佩微怔,抬頭去看麵前的人。
麵前人戴著一副眼鏡框,學者模樣,身上與謝玉溪的氣質類似,看上去應該是學校裡的老師。
於佩沒什麼印象,愣了一愣,沒接話。
對方很識趣,“是不是不認識我了?嗐,你從前讀書的時候就沒把彆人放在心上過,現在一晃都分彆好幾年了,肯定更加沒印象。”
於佩有點窘。
若是女同學她可能還有點印象,男同學嘛,那她可能真沒什麼印象。
見她實在想不起來,對方也不為難她,自報家門:“我是周健啊,以前咱們一個高中,你是班長,我是數學課代表。”
於佩終於想起一點回憶,“是不是以前數學考試沒考好,會哭鼻子那個男同學?”
往事被重提,周健尷尬地笑兩聲,“咱們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重逢,你不能這麼揭我短啊!”
兩人站在學校裡空曠的場地上聊天,周圍人來人往,時不時有目光瞟過來。
周健熱情邀請:“不如去我們學院接待處坐坐吧,我現在在這所學校任教,咱們班之前的李敏也在學校裡任教,她和我上了一所大學,畢業後直接留校了,她現在就在學院接待處辦事呢,咱們過去聚聚怎麼樣?”
於佩愣了一下,沒有立即回複。
周健挑眉,“班長,咱們好歹也是相處那麼久的同學,你不能一點情麵也不留啊,你看,我都還能叫你一聲班長,雖說你去國外之後沒了聯係,現在見麵聊聊幾句的機會難道你也不給啊?”
“也不是,”於佩指了指校門口的方向,“我丈夫在外麵等著,我把他也叫過來吧。”
周健神色一愣,下意識向校門口張望。
當初於佩的婚事他是有所耳聞的。
於佩是他們班上學習最好的同學,能夠全額去國外留學,是多少人滿心滿眼羨慕的事情啊。
不過後來聽說於佩出國留學前成了婚,和一個沒什麼學曆的男人領了證。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在於佩出國之後歸於沉寂。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健推了推眼睛框,望著校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笑著道:“那好啊,把他一起帶過來,不礙事的。”
於是乎,在一場沒有預料的重逢下,於佩帶著謝屹來到學院的接待處。
李敏在接待處裡瞧見於佩的身影,高興得起身相迎。
“喲,真是巧啊,這是咱們以前的老班長是不是?”
於佩從小做班長,一路做高中,從不換職位,大家私底下送她一個老班長的綽號。
這聲“老班長”中多多少少含著同學們對於佩的敬意。
雖說於佩有時候做事難免不近人情了些,但她公平啊,她從來不會偏幫誰,從來都是就事論事,對事不對人,很多同學都服她。
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李敏很敏銳地猜測:“老班長啊,你這次是不是過來參加律師資格證考試的?咱們學校設了考點,我猜你肯定是過來考試。”
之前聽說於佩去國外修了法學,李敏一下就猜到於佩來此的目的。
於佩點頭:“對。”
“你瞧瞧你瞧瞧,我就是猜嘛,前些日子聽說你回國了,咱們老同學都知道消息呢,可是也沒個牽頭人將咱們老同學聚在一起,我看老班長你該做這個牽頭人,咱們以前的同學好久都沒聚了,你是不是該組織一下?”
李敏自顧自說著,一抬頭,瞧見站在於佩身後高大英俊的男人。
眯起眼,“喲,難不成這位就是咱們老班長的另一半?”
起初聽說於佩嫁給一個高中輟學的人,大家都很意外,不過現在看來,對方看起來倒是一表人才,氣質也卓越,不像是沒什麼文化的人。
李敏熱情地請兩人入座。
學院接待處是個十多平米的小地方,裡麵塞了一張辦公桌子,擺放一套木沙發,旁邊壁櫃裡塞滿了大大小小的茶葉罐。
等人落座後,李敏指著壁櫃,支使周健去泡茶。
周健會意,從壁櫃裡捧出一盒常招待人的茶葉,拎起暖水瓶給兩人倒茶水。
他端著兩杯茶水,一杯放到於佩麵前,一杯放到謝屹麵前,目光一直打量著對麵的男人。
這人看上去倒是淡定,周身氣度不凡,不知道是故意裝出來撐麵子,還真是有這樣沉穩的心態。
周健起了試探的心思,他捧著茶葉罐放回壁櫥,開始嘮嗑。
“謝先生,咱們老班長是國外留學回來,這麼高的學曆,找的對象想必也很有文化,不知道謝先生畢業於哪所院校?目前從事何種工作呀?”
聽起來算是平平常常的嘮嗑,落在眾人眼中,都有些彆樣的意味。
於佩結婚的事情,老同學們都該是知道的,這會兒隻怕是故意給人難堪呢。
在坐的各位都是高學曆,隻有謝屹一人有些格格不入。
那一瞬間,於佩不知道謝屹是什麼想法,隻看他神情很是淡然,似乎沒受什麼影響。
一旁的李敏挺有眼力勁,趕緊打圓場道:“嗐,學曆隻是一張文憑,有本事的人不用這個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周健瞟她一眼,哈哈笑起來,“李老師這話有點不對吧,作為老師,你說出這樣的話,平時該怎麼教導學生?”
“要是學曆不重要,那所有同學不努力上課也沒有關係咯?那讓咱們的老班長說說,學曆到底重不重要。”
這話是對著於佩問的。
於佩麵上沒什麼情緒,先下定論:“學曆當然重要。”
話音一落,一直雲淡風輕的謝屹這會兒終於起了情緒。
旁人怎樣的言語他不在乎。
但於佩的想法他在乎。
他扣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一雙眸子沉下來,側耳靜聽身旁人接下來的言論。
他也想知道,於佩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聽到於佩的言論,周健讚同地豎起大拇指,“李老師瞧見沒,咱們老班長說得對,學曆就是重要!”
於佩望了他一眼,淡淡補充:“學曆的重要一點在於,能夠擺脫唯學曆論的狹隘目光。”
眾人一愣,接待處裡氣氛靜下來。
謝屹放下水杯,輕輕向後靠在椅背上。
在於佩看不到的方向,他靜靜看著她半張弧線完美的側臉,聽到自己如鼓擂動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