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佩的聲音很輕, 落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如雷貫耳。
李勤年愣了一瞬,顯然是沒想到於佩會直接問出這樣的問題, 臉上閃過一陣錯愕。
情緒轉瞬即逝, 再一抬頭,是慣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於律師, 你彆說笑,我對你怎麼會有意見呢。”
於佩盯著對方的眼睛, 沒回應這句話。
李勤年又說:“於律師,你彆多想, 我對你並沒有任何意見,這都是合理的工作安排,不存在什麼意見不意見。”
李勤年如今的話, 不知道還存有幾分說服力。
於佩不是毫無察覺, 李勤年的態度慢慢變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幾次意見不合,幾次爭吵,幾次爭得臉紅脖子粗開始的吧。
隻是,平心而論,爭吵從來都隻限於工作上的事情。
有什麼意見也僅僅在工作範圍, 她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李勤年也能聽她一些意見, 明明那時候的李勤年開明又大度, 不會在意這些旁枝末節。
很多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改變。
於佩輕輕歎息一聲,一雙漂亮的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麵前的人,聲音低沉:“李老板,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直接指出來。”
這是於佩的讓步。
她希望能用這樣的方式, 讓李勤年開誠布公談一談。
很顯然,這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李勤年沒有這個打算。
他笑著擺手,“於律師,你沒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你是咱們律所裡數一數二的優秀律師,我號召大家向你學習還來不及呢。”
並不是所有的誇獎都令人愉悅,李勤年此刻的誇讚落到於佩耳中,隻覺得分外刺耳。
李勤年拒絕了與她好好談一場,拒絕了化解心事的可能。
於佩目光下沉,眼裡盛滿沉甸甸的情緒。
她想起剛去國外那陣子,經同學介紹,在餐館裡做服務員。
她英語口語流利,膽子又大,喜歡和客人們交談,熱情的態度讓她迅速在客人們積攢良好的口碑。認真做事的態度也讓餐館老板對她讚賞有加。
做了一個多月,餐館裡突然失竊,掉了幾百美元的現金。
後來她被老板解雇,老板懷疑是她偷了錢。
她怎麼解釋也沒用,因為沒有證據。
第一份兼職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結束了。
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當初餐館裡的失竊案是那位介紹她去餐館工作的同學做的。
同學偷了錢,故意去餐館老板那兒告狀,指認是她的過錯。
至於原因,那位同學覺得她太出風頭了,做了一個月,肉眼可見受到周圍人的喜愛,奪去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光環。
這位同學給她介紹兼職時,熱情好心是真,後麵背地裡陷害她時,用心險惡也是真。
她從來都知道人是具有多麵性的。
隻是覺得事出必有因。
李勤年的因是什麼呢?
她現在也不過是勤年律師所裡一個小小的實習律師而已,一直在律所裡秉持著本分工作,要真算起來,她和李勤年應該沒有利益衝突才是。
李勤年是老板,她是打工人,這樣的關係,李勤年何必防著她?
於佩搞不懂他的想法。
想要開誠布公談一談,對方又不願意。
她深深看了對方一眼,再次坦誠道:“李老板,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你要是對我產生了彆樣的想法,我希望我們能及時溝通。”
話到這個份上,李勤年也隻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彆多心了,我沒其他的想法,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你彆多想哈,趕緊去工作吧。”
得,看來李勤年沒有開誠布公的打算。
於佩不再言語,她捧起資料,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接下來幾天,於佩準備好資料,慢慢轉到黃邊榮黃律師的手底下。
這樣的調動在律師所裡掀起一陣熱議。
“喲,於律師啊,你不是和王律師搭檔默契麼,怎麼突然轉到黃律師手下了?”
“於律師,你沒和王律師鬨矛盾吧?突然分開,我懷疑你們是不是鬨不和了?”
“你們彆瞎猜了,我聽李老板說是王律師太忙,可是咱們於律師應該能幫上王律師不少忙吧?”
“這下剩小袁同學一個人在王律師底下,她要忙死咯。”
……
當事人袁夢霞是最晚得知這件事的人,她隻不過去外麵打印了幾分資料,一回來就聽到律師所裡鋪天蓋地的討論。
知道整件事的袁夢霞人都傻了,跑到王律師麵前嚴厲地質問:“王律師,你和於律師鬨矛盾了嗎?”
王展延:“……沒有。”
“那為什麼於律師要調到黃律師那邊去!”袁夢霞想和於佩一起共事,這才沒多久,人就調走了,她心裡那個氣啊,氣得都忘了上下職位之分,逮著王律師一頓質問。
王展延心裡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沒想到於佩答應了調動,當時李勤年對他說,如果於佩同意,他要尊重於佩的選擇,他答應了。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
看著於佩將工位搬到黃律師旁邊,王展延神情冷冷地收回目光,對著麵前氣勢騰騰的袁夢霞道:“這個問題你恐怕得去問於律師。”
袁夢霞還真去問了。
一邊替於佩搬工位,一邊打探:“於律師,你為什麼要轉到黃律師那邊去啊,大家都還以為你和王律師鬨矛盾了呢。”
於佩整理桌上的資料,將李勤年的說辭複述一遍:“王律師太忙了,李老板想給他減輕一點工作量。”
“可是、可是有於律師你在,王律師的工作才是減輕的呀。”
袁夢霞不服氣地爭辯一句,隨後壓低聲音,湊在於佩耳邊道:“於律師,你和李老板是不是鬨矛盾了?”
於佩一愣。
連向來不太敏感職場上爾虞我詐的袁夢霞都察覺了這一點。
她哂笑:“你彆多想。”
“哦。”袁夢霞收回心思,沒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