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屹剛把門拉開一絲縫隙, 門外的孟鳳梅迫不及待從縫隙中鑽進來。
進門便直奔於佩麵前,氣勢洶洶抓住於佩的兩隻胳膊,滿臉怒容道:“於佩, 你今天必須得表個態!”
於佩被孟鳳梅咋咋呼呼的態度弄得有點懵。
在外麵找情人的人又不是她,她需要表什麼態?
這不清不楚的一句到底是在說什麼?
自打從法院出來, 於佩已經預料到她二哥家裡一定會發生腥風血雨的爭吵,她以為不去摻和這檔子事情, 就不會惹來麻煩。
誰知道連袖手旁觀也不被允許, 孟鳳梅倒是自己找上門來。
於佩用力抽出胳膊,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盯著麵前怒不可遏的人:“二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需要表什麼態?”
沒人請孟鳳梅入座, 她自個兒往沙發上一坐, 氣呼呼地發言:“你二哥的事情, 你今天得表個態!”
於佩更不懂了。
於忠明的事情,她需要怎麼表態?孟鳳梅無緣無故來找她表態做什麼?
即便還沒猜到孟鳳梅到底是什麼意思,於佩隱隱體會到一種找茬的意味。
該不會孟鳳梅在家裡鬨了一番, 覺得心裡那團氣還沒消, 打算在她這裡也來鬨一番吧?
於佩臉色頓時有點冷。
這事是於忠明做得不對,冤有頭債有主,孟鳳梅找於忠明去鬨騰也就算了,怎麼還要找到她頭上?
正要開口質問時,孟鳳梅先出聲了,她義憤填膺:“你二哥現在遭受到這種事情,你幫還是不幫?”
於佩:?
她怎麼有點聽不懂了呢?
滿臉疑惑的於佩不自覺朝旁邊的謝屹看了一眼,看到謝屹眼神中同樣充滿疑惑,她滿意地收回視線。
看來不是她理解力有問題, 是孟鳳梅的話的確沒說明白。
“二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二哥遭受到什麼事情了?我怎麼幫忙?”
於佩回想整件事,覺得有些好笑。
法院裡鬨了這麼一出,於忠明在外麵找女人的事情應該是人儘皆知了,怎麼從孟鳳梅的語氣裡,倒是聽出一點於忠明受了委屈的意思?
怎麼還需要她出手幫忙?
孟鳳梅出聲解答了她的疑惑:“怎麼不需要你幫忙,你二哥現在被人栽贓誣陷,你是律師,你得為你二哥討回公道啊!”
於佩徹底愣住。
她睜大一雙漂亮的眼睛,好半天沒回過神。
一旁的孟鳳梅瞧她這副靜默的模樣,以為她是不願意幫忙,立即急了:“於佩啊,你和你二哥平時雖然來往不多,以前關係也不怎麼密切,但說到底他也是你親二哥,你們是一個爹一個媽生的,到底是有血緣關係,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打算幫幫你二哥嗎?”
“你要是不幫你二哥,還有誰會幫他!”
聽著這番震耳欲聾的話,於佩回神,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孟鳳梅。
醞釀半天,開口:“二嫂,先彆提幫不幫的問題了,你知道我二哥今天在法院裡的事情嗎?”
她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孟鳳梅和她理解的事情似乎有點不一樣。
哪料提到法院裡的事情,孟鳳梅更氣了,臉上火燒火燎,蹭地一聲從沙發上起身,扯著嗓子差點罵起來:“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
“那個叫做邱慧的女人,自己要和老公離婚,想要爭奪孩子的撫養權,結果官司沒打贏,想讓自己老公當眾出醜,就拉出你二哥來做活靶子!”
“她一個女人,氣急敗壞地不要名聲,這也就罷了,你說你二哥好好的,憑什麼要做他們夫妻之間門的犧牲品啊!她是出氣了,讓自己老公當眾出了個大醜,顏麵掃地,可是你二哥又做錯了什麼?”
“現在好了,這件事傳開了,大家都說你二哥和人家有一腿,可憐你二哥老實了半輩子,現在要扣上這樣的罪名,這不是欺負老實人麼!”
於佩沉默,一雙眉頭皺成川字。
她一字不落地聽著孟鳳梅的所有言語,心情格外複雜。
半晌,才緩緩挪動嘴唇,問出聲:“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我二哥?”
“不是!我還沒回家就聽到有人傳了!”想到這件事,孟鳳梅怒氣騰騰,“我聽人說忠明被人打了,回了家一細問,才知道事情始末,原來都是那女人瞎掰的!”
於佩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你怎麼知道是瞎掰的?”
“這怎麼就不是瞎掰了?那個邱慧她有證據嗎?她有和你二哥在一起的證據嗎?沒有的話不就是瞎掰!她這是毀謗你二哥!”
孟鳳梅想到給她傳遞這個消息的人那副看熱鬨的嘴臉,心裡一陣作嘔,“於佩啊,這事你必須得給你二哥打官司,這是關乎他名譽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於佩怎麼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的孟鳳梅竟然還這麼信任於忠明。
她心情有點複雜。
於忠明和邱慧之間門是確確實實存在問題的,難為孟鳳梅這麼堅信,可惜事實可能會讓孟鳳梅失望,這種官司打不贏。
看來於忠明當著孟鳳梅的麵還是說了謊,若是他全部交代,孟鳳梅也不至於這麼氣勢洶洶過來找她幫忙。
於佩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她的初衷是不插手這檔子事情,孟鳳梅和於忠明這兩口子愛怎麼鬨怎麼鬨去,可看到孟鳳梅至今仍舊被蒙在鼓裡,於忠明至今仍不肯說實話,於佩忍不住出聲提醒。
“二嫂,你有沒有想過,當時在場那麼多人,為什麼邱慧隻指定二哥,不指認其他人呢?”
提到這一點,孟鳳梅來氣:“可不是麼,現場那麼多男人,那個邱慧為什麼就指著你二哥汙蔑?還不是因為你二哥長了一副老實相,看著就好欺負!”
“那個姓章的也是有病,他老婆隨便汙蔑一下,他就來打你二哥。你瞧瞧,你瞧瞧這些人,就逮著老實人欺負,於佩啊,這口氣你得給你二哥出!告他們,咱們去告他們!”
不同於孟鳳梅的氣急敗壞,於佩麵色很平靜,她看著孟鳳梅激動得連唾沫星子都飄進空中,隻是淡然地問:“二嫂,那你又想過沒有,要是二哥是清白的,章先生要是追他,他為什麼要躲?”
“嘿!你這話說的,不躲難道站著讓彆人打?”
“那男人長得比你二哥高大,真要被人逮住,你二哥不得白白被人揍一頓?據說當時那個姓章的連殺人的心都有,真站著不跑,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你二哥才是無妄之災!”
孟鳳梅十分不滿意於佩這副淡然的態度,她說完,質疑地看向於佩:“我說於佩啊,你這一連串的問題是怎麼回事,你不信任你二哥?你該不會懷疑他的人品吧?”
於佩不吭聲。
這樣沉默的態度似乎是默認,惹得孟鳳梅極為不快:“怎麼回事,旁人看熱鬨看笑話也就罷了,你是忠明的親妹妹,連你也不相信他?”
作為知曉整個事件的人,於佩實在沒辦法在這樣的時刻說出信任於忠明的話。
即便於忠明是她二哥,她也沒法這樣明目張膽地打掩護。
大家都是具有行為能力的自然人,做出的舉動要自己承擔後果。
於忠明當初既然有膽子和邱慧攪合在一起,那他現在也應該要有勇氣來承擔這一切。
“是,我沒法信任他。”於佩盯著孟鳳梅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你!”
孟鳳梅氣急,本來想過來找於佩幫忙,結果於佩竟然不相信於忠明!孟鳳梅心裡存著的一股怒氣即將爆發。
“於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晚飯都沒吃,急乎乎地過來,就是想要讓你幫你二哥恢複榮譽,你竟然不相信你二哥?”
“你和你二哥雖然不如彆的家庭那樣感情深厚,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吧?你二哥什麼人品旁人不了解,難道你還不了解?”
“你是不相信你二哥,還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惹麻煩?”
……
對於於佩不相信於忠明這一點,孟鳳梅十分憤怒,嘴裡罵不完的數落話,一字不落全飄見於佩耳中。
“夠了。”
於佩聽得煩。
這事本來和她沒什麼關係,孟鳳梅要發脾氣那也該是衝著於忠明去,怎麼現在於忠明沒什麼事,孟鳳梅旺盛的戰鬥力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你要是不相信這個事,我有辦法讓你相信。”
於佩起身往房間門裡走。
當時讓何歡用攝像機留下了證據,雖然法庭上沒用到,但證據她都好好保存著呢。
那些沒法造假的視頻材料,孟鳳梅看了,也該明白整個事情的始末。
然而,還沒靠近房間門,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謝屹突然抓住她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這麼做。
於佩費解。
她抬眸靜靜看向謝屹,不明白他這個舉動的背後有什麼意義。
謝屹沒解釋,一雙大手緊緊鉗住於佩的胳膊,不放手。
兩人堅持片刻,門鈴又響了。
謝屹朝著於佩做了個輕輕搖頭的動作,隨後慢慢放開手,轉身去開門。
門外不是彆人,正是剛才聊天中的主人公於忠明。
於忠明衝進屋,一眼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孟鳳梅,二話不說奔過去,拉住人胳膊便往外走。
邊走邊回頭對於佩說:“打擾你了,你彆把你二嫂的話當真,這事你彆管。”
這是真心話。
於忠明是真不想於佩出手。
於佩可是知道全部內情的人啊,他騙騙孟鳳梅也就罷了,可騙不過於佩。於佩對此事袖手旁觀才是最好的結果!
再說了,於佩對他也夠仁至義儘。
當時他求著於佩不要把證據在法庭上公布,於佩嘴上沒答應,實際最後其實並沒有公布。
隻怪他多心,非得去旁聽,想看看於佩到底會不會公布,結果就出了事。
唉,早知道就不過去旁聽了,去了反而惹一身騷。
誰料到邱慧這個女人竟然這樣瘋,連自身的名聲也不要,直接當著眾人的麵坦白這件事。
她自己坦白就坦白吧,平白無故把他拉下水做什麼?
這個女人這麼瘋,當初他是怎麼著了道呢?
仔細想想,說是邱慧的錯,倒也不是沒道理。
當時的相遇,或許真的是邱慧想要報複她那個出軌的老公吧!
於忠明也是在法院旁聽的時候才領悟到這一點。
畢竟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場相遇,邱慧顯得太過主動。
那天他照常出車,在一家酒店門口接到了邱慧這個顧客,當時問了她去哪裡,她報了地址,說是回家。
他沒多想,按著地址開始送客。
沒過多久,他察覺到大腿上有異物在摩挲,低頭一看,是這位女顧客的手,他嚇得當場踩下刹車,一臉震驚地望著這位女顧客,差點不管不顧將對方趕下車。
那時候的他戒備心很重。
前陣子某個地方發生了專門用女人來勾引司機,然後殺人滅口,奪取錢財和車輛的刑事案件,開出租的人人自危,不敢有其他心思。
遇見女人主動,首先應該想想自己有沒有性命危險。
差點將對方趕下車的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錢還沒收,不能白載人家一程。
哪知道這位女顧客停了下來,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很平靜地靠在椅背上,報出自己的真實信息。
她說她是一家外企的員工,工資很高,是正經人,最近和老公關係出了點問題,不想回家。
介紹往自己的背景,她沒再說什麼,隻說如果他想求證,可以第二天去某某大廈看看,那是她上下班的位置。
一個人如果肯把真實的背景透露出來,總不可能是騙子。
再說了,對方打扮得很有風韻,和平時在家裡不修邊幅的孟鳳梅完全不一樣。
不知道懷著怎樣的心思,他第二天還真的特意去求證一下,對方的確沒騙他,是正經人。
後來有意無意在下班時候路過那個路段,載了幾回,慢慢地發展出不該有的關係。
很多時候回想往事,並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仿佛是鬼迷心竅,稀裡糊塗就發生了。
隻要發生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這樣的事情在枯燥的生活中是唯一一件能激起心裡波瀾的趣事,能讓人上癮,想戒也戒不掉。
現在想想,大概邱慧當初找他,真的隻是為了和她那個丈夫過不去吧。
所以他也慶幸在被於佩發現之後,立即和對方斷了關係。
誰知道邱慧沒打斷放過他,竟然公然在法院裡當著眾人的麵公開這件事,故意氣她老公。
要不是他反應快,估計已經被那個姓章的打死了!
肯定是邱慧不滿意他提出要結束關係的事情,報複丈夫的時候順帶連他也一起報複了!
果然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於忠明頭疼,非常頭疼。
邱慧難搞,孟鳳梅這女人更難搞!
好在孟鳳梅信任他,他的話孟鳳梅竟絲毫不懷疑,他把錯誤全歸到邱慧身上,孟鳳梅信了,還揚言要讓於佩幫忙。
他當時該警覺的。
也是他大意,一個不下心讓孟鳳梅自己跑了過來。
看樣子於佩應該還沒有把事情戳破,不然孟鳳梅見了他不會沒什麼反應。
於忠明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使了勁拚命把孟鳳梅往外麵拽。
“佩佩啊,這不乾你的事,你彆管哈。”叮囑完最後一句,於忠明強行把孟鳳梅帶離出去。
兩人一走,屋子裡迅速變得安靜。
大門早已被離開的於忠明關上,於佩站在房間門門口,保持著原本的姿態,靜靜看向謝屹。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去房間門?”於佩開始秋後算賬,她篤定謝屹知道她行為的用意,卻故意攔著她。
“你不想讓我拿出證據?”於佩這句話問得直白。
她雖然和孟鳳梅的關係並不好,兩人之前還發生過諸多的不愉快,但瞧見孟鳳梅這副堅信的模樣,她隻想告知其真相。
這件事上,她二哥足夠虛偽,孟鳳梅不該被騙著。
於佩走到謝屹對麵,坐下,靜靜看著他,“所以,你能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行為嗎?”
謝屹被逼問,沒急著回話,他似乎在斟酌用詞。
於佩也足夠有耐心,在他開口之前,隻默默地用眼神凝視他。
半晌,謝屹喉結動了動,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你二嫂其實知道?”
於佩一愣,下意識問:“知道什麼?”
“知道你二哥整個事件的真相。”謝屹淡淡地說。
於佩想也沒想:“不可能。”
以孟鳳梅的脾性,要是真知道她二哥於忠明在外麵鬼混找女人,她能這麼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