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鳳梅的相處並不算太多,但這麼多年下來,孟鳳梅乾的那些事兒於佩曆曆在目,孟鳳梅一向要強,估計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丈夫的不忠。
於佩堅決地搖頭,“她應該不知道。”
謝屹沒反駁她的話,隻靜靜盯著她的雙眼,問:“你不覺得,你二嫂對你二哥過於信任了嗎?”
這樣的信任幾乎有點虛偽。
沒有人在聽到伴侶出軌之後,能夠這樣無條件的信任對方,內心不產生一絲懷疑的種子。
孟鳳梅甚至都沒有去求證,就這樣聽信到了於忠明的一麵之詞,怎麼都說不通。
於佩沉默下來。
想想謝屹的話,有幾分道理。
孟鳳梅的行為的確有些不太對勁,但她沒法相信孟鳳梅知道整個事情卻裝作不知情,這太不符合孟鳳梅的脾性了。
在她低頭沉思的時刻,謝屹淡然開口:“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去試一試。”
“試一試?”於佩抬眸,對上謝屹的視線。
謝屹偏過頭,將目光轉向房間門方向,於佩幾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她手上還握著那些證據呢。
於佩沒出聲,她心裡決定去試一試。
第二天去律師所,於佩帶上一疊資料。
剛走近律師所,同事何歡興高采烈和她打招呼,“於律師,快過來快過來,咱們一起商量一下慶祝的事情!”
“慶祝?”於佩將資料放在桌上,走過去疑惑地問:“慶祝什麼?”
何歡指著檔案袋,道:“章先生的案子圓滿結束,難道不該慶祝一下?”
於佩嗤笑:“要是所有圓滿結束的案子都要慶祝一番,那咱們賺的那點利潤還不夠咱們慶祝呢!”
知道對方是說笑,何歡也沒在意,他一本正經地表態:“可這是咱們大盈律師所成立以來第一個案子啊,還是勝訴的案子,難道不值得慶祝一下?”
於佩望他一眼,“你還挺有儀式感,那行,你想怎麼慶祝?”
為了這慶祝的事情,何歡已經默默在前一天晚上想好活動,他憋住一肚子點子,隻說:“不急不急,等老陳和長林來了之後,咱們一起商量。”
說完,何歡拿起桌上的資料看了看,“這是什麼?”
他翻出一張照片,瞧見照片上的人,他一愣,立即迅速地將照片塞回去,神秘兮兮地湊在於佩麵前:“你怎麼把這個帶來了?”
他將資料封住,塞給於佩,“案子都結束了,你得收好資料啊,我昨天特意在章先生麵前表明你不知情,你可不能自爆證據!”
想到昨天在法院裡對著於忠明的那番話,何歡心有餘悸:“好在章先生似乎沒計較,他要是計較起來,你這證據不是平白無故落人把柄麼!千萬彆把這東西放在律師所裡,老陳和長林都不知道呢,讓他們看到也不好。”
何歡說完站起身,似乎要找個地洞把資料塞進去。
看著他這副緊張的模樣,於佩好笑:“放心吧,不會放在律師所,我是要送給彆人,你認不認識靠譜的送貨人員?”
何歡一驚,滿臉不可思議:“你要把這東西送人?送給誰啊?”
於佩沒吭聲,顯然是不想回答。
何歡沒再多問。
於佩做事總有她的道理,她是個聰明人,總不會把事情搞砸。
“我認識送貨的,你什麼時候要送?要是比較急的話,費用可能會有點高。”何歡說。
於佩不太在意,“費用不是問題,靠譜就行。”
“放心吧,肯定靠譜。”何歡拍著胸膛打包票。
不得不說,何歡這人看著一副不太靠譜的模樣,交給他辦的事情他都辦得很好,於佩很信任他的辦事能力。
寫好地址以及送達的時間門後,於佩將資料交給何歡,讓他去送給靠譜的送貨人員。
何歡辦完事回來,正好遇上陳煥河與顧長林,大家湊在一起開始商量去哪裡慶祝。
最後商量來商量去,定下去大酒店吃頓好吃的。
於佩沒意見,隻問:“什麼時候?”
何歡表態:“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哦,單身一人,沒什麼能纏住我事情。”
陳煥河比較顧家,想了想,“我也什麼時候都行,提前和我老婆商量一下就沒事了。”
隻有顧長林比較為難。
何歡眯起眼睛看他,“長林,你有什麼困難你就直說,彆憋在心裡不說,說出來大家好解決嘛。”
顧長林支支吾吾說出心裡的想法:“這次慶祝,可以帶家屬嗎?”
眾人一愣,沒人接話。
顧長林又補充:“現在張瀟跟我住在一起,每天都是她做飯,要是我不回去吃飯的話,她做一個人的飯比較困難,也難得麻煩一次,所以問問可不可以帶家屬。”
“當然不可以!”
何歡拒絕,他堅決決絕:“不行不行,這個不行,你們都可以帶家屬,就我一個單身漢,到時候你們成雙成對,我形單影隻,多可憐啊,我不同意!”
於佩在一旁和陳煥河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長林啊,彆聽何歡瞎說,你要把對象帶過來就帶過來吧,正好我還沒見過張瀟,大家認識一下也挺好。”於佩說。
“哎哎哎,你……”何歡一句話還沒說完,又被陳煥河打斷。
陳煥河拍著顧長林的肩膀:“是啊,你聽於律師的吧,把張瀟帶過來。既然這樣,那我到時候也把我老婆帶過來得了,大家一起熱鬨熱鬨 。”
“哎哎哎,你們到底有沒有人在乎我的意見啊!”何歡不滿地嚷嚷。
“沒有!”
律師所裡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嗆得何歡一口老血吞了下去。
得,看來找對象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於佩在律師所裡忙完事情,等到下班,迫不及待去找孟鳳梅。
她報給何歡的地址,是孟鳳梅家裡的地址,也特意是在孟鳳梅下班之後才讓人送過去。
她是看著送貨人員離開的。
於佩在小區外麵站了好一會兒,躑躅片刻,敲響了門鈴。
替她開門的人是孟鳳梅。
於忠明照例不在家,他還在外麵出車,家裡隻剩下剛下班回家的孟鳳梅,以及從幼兒園回家坐在地毯上玩耍的於曉洋。
瞧見來人,孟鳳梅有點意外,她沒想到於佩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熱情地將人請進屋,笑著問:“你是不是想通了,要來和我商量給你二哥打官司的事情?”
於佩沒出聲。
她朝寬敞的客廳裡張望一圈,沒發現那個熟悉的資料掉。
她坐下,接過孟鳳梅遞過來的茶水,沒說話。
孟鳳梅沒事人一樣坐在她對麵,喋喋不休:“於佩啊,昨天你二哥讓你彆插手,這事你不能不插手,你是律師,應該有辦法還你二哥的清白對不對?”
“你是不知道哦,現在外麵都說你二哥人不老實,你說我和你二哥相處這麼多年,還能不知道你二哥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就想看我們笑話罷了,那些人平時嫉妒你二哥開出租賺了點錢,現在找到落井下石的借口,可不得使勁說你二哥的壞話,那些人就沒安什麼好心!”
孟鳳梅受夠了鄰裡間門的閒言碎語,她直直地望向於佩:“於佩啊,你得想個辦法啊,你去調查一下,或者去辦理一下?這樣一來,我看周圍人還有誰敢嚼你二哥的舌根子!”
若是換成昨天,於佩都會猶豫一下,覺得孟鳳梅是真心想替於忠明打名譽官司。
可是今天,她讓人送了照片過來。
孟鳳梅應該是收到了照片的。
她看到照片,沒有任何情緒,反而和昨天一樣,依舊義憤填膺地讓她幫忙給於忠明打名譽官司。
於佩望著麵前那張帶著怒意的臉,心情複雜。
她有點難以接受,開始觀察孟鳳梅臉上的一點點細微之處。
孟鳳梅隱藏得很好,一絲情緒也不外露,臉上沒有任何關於被於忠明背叛的憤怒,有的隻是責怪大家錯怪了於忠明的憤憤不平。
這樣一副鎮定的模樣,差點讓於佩懷疑,孟鳳梅收到了資料,可能還來不及拆開看看裡麵的東西。
可惜廚房裡飄來的一絲刺鼻的異味打破了於佩心裡的懷疑。
她眯起眼,望了望廚房方向,“二嫂,你在做飯?廚房裡是不是有什麼燒著了?”
於佩起身,徑直朝著廚房走去。
孟鳳梅此時終於顯露出一點慌張的情緒,她連忙跟過去,站在於佩身後,解釋說:“剛才曉洋貪玩,不知道把什麼東西燒了,有點異味,我開窗散一下。”
說著,孟鳳梅將廚房的兩扇窗戶推開,一股清風吹進來,味道散了些。
於佩低下頭去,瞧見垃圾桶裡一團黑色的不明物質緊緊纏繞成一坨,湊近一些,依舊能聞到難聞的刺鼻的味道。
這是經過高溫燒焦後的照片,膠質的照片才能發出這股難聞的味道。
眼下還有什麼不明了的?
孟鳳梅收到了照片,而且絲毫不猶豫地直接燒了,毀掉證據。
於佩沒拆穿,她收回視線,遠離廚房,重新做回原來的椅子,抬眸凝視著孟鳳梅,語氣頗有些誠懇:“二嫂,能和我說說,你為什麼這麼相信二哥嗎?我起初都有些懷疑,難道你就沒有一刻懷疑過二哥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
“沒有。”
孟鳳梅回答得斬釘截鐵。
她語氣堅定,“我和你二哥結婚這麼多年,他的為人我很了解,他性格老實,不會主動做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隻怕他在外麵被彆人騙。”
於佩沉默地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孟鳳梅,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一次,是謝屹贏了。
如他所料,孟鳳梅的確是知情的。
於佩看向孟鳳梅,好像在看陌生人,印象中那個性格要強,內心驕傲,不肯服輸的孟鳳梅的印象漸漸模糊。
在之前,孟鳳梅留給她的印象是強勢的,是占據主導地位的,是絕對不會容許丈夫背叛自己的形象,現在這些都崩塌了。
於佩覺得自己幾乎要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她曾經想過,要是她大哥於忠海在外麵有了外遇,或許她大嫂林香芬會選擇隱忍,林香芬一向是能忍的性子,為了家庭,她會原諒大哥。
可她沒想過孟鳳梅也會選擇隱忍。
以孟鳳梅那樣火爆的脾氣,她還以為孟鳳梅會鬨得家裡雞犬不寧。
於佩沒法靜下心來聽孟鳳梅口是心非的話語,她找了借口離開,離開之前和地毯上正在玩耍的於曉洋告彆。
於曉洋懵懵懂懂地朝她揮了揮手,又低頭去玩玩具。
這次孟鳳梅比較講理,將她送到門口,依舊不忘叮囑:“你二哥的事情你得上點心,要是能夠打官司咱就打,你二哥的名譽可不是開玩笑的!”
於佩沒接話。
直到回到家裡,她依舊沉默著。
謝屹坐在沙發上,像是專程等她回來。
於佩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謝屹沒回答,隻是問:“你去試過了?”
“嗯。”於佩將整件事簡單敘說一遍,“我讓人送了我二哥和邱慧的照片過去,我二嫂把照片直接燒了。”
說完,於佩哂笑一聲,“這點我倒是沒想到,我萬萬沒想到,她會裝作不知情,然後一本正經地讓我給二哥打名譽官司。”
於佩說完,定定看向謝屹:“所以,你是怎麼知道我二嫂原本就知道這件事?”
謝屹和孟鳳梅的接觸,比她與孟鳳梅的接觸更少,他是如何猜測正確的呢?
於佩直愣愣望著謝屹,等待他的回答。
謝屹往沙發背上輕輕一靠,嘴角揚起的笑容泛出一股苦澀。
“我也經曆過類似的事情。”
所以他懂。
“類似的事情?”於佩心裡愣了一下。
她直覺這件事大概和她有關係,咳了咳,故意裝作聽不懂地反駁:“我沒出軌過。”
“我知道。”謝屹偏過頭去看她,“我說的是另一件事。”
空氣中傳來淡淡一聲歎息,謝屹緩緩開口:“我曾經不敢對麵某件事情,以為隻要自己不出現,就可以避免。”
“人都很擅長欺騙自己,不想麵對的時候,會選擇逃避。越是篤定,心裡越是沒底。”
“你二嫂心裡何嘗不明白,她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所以隻能從源頭上否認,能不能騙得過彆人不好說,但她能騙了自己,這就夠了。”
……
於佩在一旁靜靜聽著,偶爾抬頭去看謝屹的麵龐。
她回想過往種種,謝屹躲著不出現的情況,隻在她回國那段日子。
那段時間門謝屹死活不肯回家,總是去工地,三天兩頭不著家,見他一麵都困難。
所以那個時候謝屹在躲避她,故意不現身?
那他不敢麵對的事情是什麼呢?
想到回國後的第一次見麵,謝屹直接掏出了一份離婚協議,所以他以為她是回國來和他離婚,所以他一直躲著不出現,以為這樣就可以不離婚?
以前的種種行為終於有了解釋。
原來謝屹也不是不想看到她。
於佩靜靜聽完,好半天沒能言語。
夜風從客廳窗戶吹過來,吹醒她一絲理智。
於佩回過神,眼睛直視著電視機,並不看他,淡淡地問:“下周我們律師所有個慶祝,可以帶家屬,你有時間門沒?”
謝屹心裡一怔。
這是於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開口帶他融於她的圈子。
想到之前在勤年律師所,於佩和同事們聚會,從來不會叫上他,甚至都不會和他提起這些事,仿佛兩個人就不該有任何的交集。
天知道那陣子,他看著於佩和同事們一起在KTV中聚會時,多麼希望於佩能大大方方地將他介紹給同事們。
可她沒有,那時的她並不願意他過多的融入她的圈子。
而現在,她願意主動開口邀請他。
謝屹笑起來,眼底眉梢都帶了發自心底的笑意。
太過豐富的內心活動讓他的答複延緩,沒得到回應的於佩以為他有其他事情,淡淡開口:“你要是沒時間門,也沒關係,不是一定要……”
“有。”謝屹打斷她的話。
堅定又溫柔地重複一遍:“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