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和禮也明白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留在赫圖阿拉的眾人雖然受到了皇太極的蠱惑,但他們也並非是那麼堅定。
他也正好需要時間說服自己的老兄弟安費楊古,他在鑲藍旗的地位可是舉足輕重的,隻要說服了他,皇太極就掀不起啥風浪了。
皇太極也覺得自己需要時間來阻止阿濟格反水。
於是乎眾人達成一致,先給大汗努爾哈赤發喪,遷都的事情稍後再議。
女真人的喪葬方式同中原漢人有著巨大的差異。
他們並沒有屍體入土為安一說,而是采取火化。
先將遺體火化,裝入布袋中和隨葬品一起放進木棺,再抬進墓室焚燒,封土豎墳;或者把骨灰袋和隨葬品放入石棺,掩埋立碑;窮一點的人家,就地一燒,黃土一蓋也是可以的。
一般的下葬方式是把骨灰和“隨葬品”一起焚燒。
這裡的“隨葬品”不要天真的以為是金銀珠寶,而是死者生前所喜愛的東西——古董字畫、車馬牛羊、奴婢侍妾、酒食器皿。
收集起來統統燒掉,以期能送給另一頭的死者。
《大金國誌·初興風土》中有載:“貴者生焚所寵奴婢、所乘鞍馬以殉之。其祀祭飲食之物儘焚之。謂之燒飯。”
也就是說,在焚燒的時候,奴婢和牛馬一定要保證是活著的,這樣才能保證死者在另一個世界接收到後,還能繼續享受和使用。
可以說這是一種相當野蠻的陪葬方式,儘管建州女真同曆史上的金國並沒有啥傳承關係,但此時的建州還是保持著金國貴族的傳統喪葬方式。
以目前建州的形勢,大搞特搞也是不現實的。
好在努爾哈赤生前對古玩字畫也沒有啥愛好,唯獨鐘愛一本《三國演義》。
於是他們將大汗生前使用過的各種物品、馬鞍以及一些兵書作為焚燒的陪葬品。
然後又挑選了20名奴婢,以及牛馬各20一並殉葬。
大汗最鐘愛的妃子自然是已經失蹤了的大妃阿巴亥,最終皇太極決定讓曾經檢舉過代善同阿巴亥有私情的小福晉德因澤給大汗陪葬。
德因澤聽聞自己要給大汗殉葬,當場就要翻臉,這可是火祭,要直接被火焚燒。
她怒罵道:“皇太極忘恩負義,這是想殺人滅口.”
不過還沒罵上兩句就直接被傳令的侍衛用弓鉉給勒死了,然後將其換上盛裝抬進棺槨,準備給大汗陪葬。
範文寀趕緊找到皇太極,說道:“四貝勒,現在的情況很不妙,何和禮已經找到了安費揚古,他們‘五大臣’向來同氣連枝,一旦安費揚古被其說服,我們可就再難翻盤了。”
對此皇太極也很無奈,如今赫圖阿拉危若累卵,而代善控製的朝鮮有城有田有包衣。
僅僅是依靠糧食,代善就能夠拿捏住眾人了。
雖然皇太極憑借前不久在赫圖阿拉城下殲滅大股明軍的戰績,尤其是擊退了八旗此前從未戰勝過的遼東鐵騎,給他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和眾多的支持。
可皇太極很清楚,李獻忠不過是損失了百十人,他的撤退是因為接到了鑲紅旗逼近鴉鶻關的消息。
如果代善親自來到赫圖阿拉,他還有發動兵變直接拿下代善的可能。
如今隻是由何和禮帶著碩托前來,就算將他們殺死,一樣無法阻止其他人因為利益投靠代善。
此刻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哪怕是隻有正黃旗同正白旗兩旗人馬,他也要堅守赫圖阿拉。
大不了自己承認代善的汗位,以換取他糧食上的支持。
他無奈地說道:“有一點何和禮並沒有說錯,赫圖阿拉的糧食供養不了這麼多人口。除了正黃正白兩旗的旗丁以及家屬,其他人想走就隨他們去吧。”
範文寀說道:“四貝勒放心,範某一定誓死追隨四貝勒。”
“您也不用太過擔心,奴才有辦法留住阿濟格。”
於是範文寀在皇太極身旁耳語了幾句。
皇太極聽後臉色大變,不過隨即又恢複了平靜,說道:“如此隻怕是委屈了範先生!”
阿濟格這幾個月來可謂是混的風生水起,先是接掌了牛錄第二多的鑲藍旗,不久後又被努爾哈赤封為了貝勒。
大汗在臨終之前又將鑲黃旗交到了他的手上,使得16歲的阿濟格一躍成為了僅次於大貝勒代善同四貝勒皇太極的建州三號人物。
尤其是目前兩邊都在爭取自己,各種優渥的許諾。
皇太極不但承諾讓自己永掌鑲藍、鑲黃兩旗,還要同自己共掌建州。
相對來說代善開出的條件就不是那麼優厚了,目前來看他還是要拿走自己的鑲黃旗。
不過他也承諾在朝鮮的鹹鏡道給到自己城池田地以及一些包衣。
說實話他非常享受目前的這種感覺,至於究竟要選擇哪一邊,他依然有些猶豫不決。
此時府上的奴才稟報,範文寀先生來訪。
這範文寀可是自己父汗身邊的紅人,素以足智多謀著稱,不妨聽聽他的建議。
範文寀說道:“奴才恭喜貝勒爺了,朝鮮有城池,田地,包衣,貝勒爺去到朝鮮後定然是衣食無憂。”
阿濟格說道:“本貝勒尚未答應代善的條件,範先生這話言之尚早吧?”
範文寀則說道:“當初若非奴才提議先給大汗發喪,恐怕貝勒也已經要答應去朝鮮了吧?”
阿濟格見到已經被範文寀看出心事,便直接說道:“如今明軍大軍壓境,我在建州雖然能得兩旗實權,但終究不長久;倒不如去朝鮮做一個鑲藍旗主。”
聽到這話後範文寀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無論去不去朝鮮,鑲黃旗都應該都不屬於貝勒爺了。”
“據奴才所知,遏必隆同鼇拜等鑲黃旗青年將領已經投效代善了,而此刻何和禮正在說服安費揚古,他們‘五大臣’肯定是共同進退的,又何須你這固山額真同意。”
“奴才隻是擔心如今貝勒爺尚在赫圖阿拉,代善就開始公開挖您的牆角;若是貝勒爺真到了朝鮮,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您還如何掌控自己手中的鑲藍旗?”
範文寀的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打破了阿濟格的一切美好幻想。
原本鑲黃旗就大多是費英東同額亦都的族人,也隻有新劃入鑲黃旗的那些牛錄尚在赫圖阿拉。
如今代善有了鼇拜同遏必隆的支持,恐怕這些老鑲黃旗的部眾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而安費揚古在鑲藍旗中聲望甚高,代善繞過自己同這些人直接接觸,這是要將自己架空啊的節奏。
畢竟他這個鑲藍旗的旗主並沒有做多久,對旗下的掌控力遠不如代善同皇太極。
自己也沒有拿的出手的軍功來鎮住下麵這些人。
阿濟格說道:“還請範先生教我?”
範文寀心看到阿濟格已然上鉤,便說道:“朝鮮是大貝勒的地盤,赫圖阿拉為四貝勒掌控,貝勒爺同他們最大的區彆就是沒有自己的地盤。”
“在奴才看來,貝勒爺若是留在赫圖阿拉必然受製於四貝勒;可若是前往朝鮮則難保不被大貝勒逐漸吞並。”
“都是愛新覺羅的子孫,同樣掌控兩旗,貝勒爺為何要矮人一頭?”
範文寀這話可謂是說到了阿濟格的心坎裡去了,他聽聞後立刻是喜上眉梢。
他說道:“範先生說的不錯,可如今我們打不過大明同葉赫,朝鮮又讓代善給占了,哪裡還有新的地盤?”
“總不能跑到黑龍江去和那些‘野人部落’搶地盤吧?”
範文寀說道:“奴才說的地盤正是寬甸六堡,這地方也有八百裡疆域,既有明人開拓的良田,又有堅固的堡壘,很適合作為貝勒爺的根基之地。”
“赫圖阿拉如今麵對著李獻忠的主力,自然是不安全,不過有四貝勒的兩旗精兵頂著,暫時李獻忠也難以突破。”
“朝鮮其實也沒有大貝勒說的那麼好,您不要忘了,大明的駐朝鮮總督也是李獻忠。那裡還有一支精銳的駐朝明軍,明軍時不時的就會到平壤城下轉悠。”
“相反寬甸六堡反而是最安全的,您想一下,除了薩爾滸之外,我大金殲滅明軍最多的地方就是寬甸堡了。”
“麵對明將劉綎率領的精銳部隊,三千鑲黃旗就能打的他們丟盔棄甲。若是貝勒爺率領鑲藍旗主力進駐,明軍根本就不可能撼動寬甸堡。這裡才是如今最安全的地方。”
被範文寀一陣忽悠之後,阿濟格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握住範文寀的雙手激動地說道:“難怪大汗生前一直說範先生是諸葛孔明再世,還請先生務必留下助我!”
範文寀也拱手說道:“奴才,願助貝勒爺成就大業。”
很快努爾哈赤的遺體,同眾多隨藏品以及用來獻祭的牛羊同奴婢妃嬪就被抬到赫圖阿拉城南的羊鼻子山進行火化。
最後經過協商,大汗的骨灰一分為二,一半藏於赫圖阿拉南麵的羊鼻子山。
另一半由碩托將其迎回朝鮮,安葬於當初“十處女真”從朝鮮遷徙至建州前的祖地。
不過接下來的分家可不像分骨灰那麼容易。
安費揚古那邊果然做出了妥協,承認了代善的大汗之位。
不過在堅守赫圖阿拉的問題上,皇太極絲毫不肯讓步,堅決不同意放棄這裡,將銀兩、人口轉移到平壤。
最終範文寀拋出了一個折中的分家方案。
首先,所有人承認代善為大金的新一任大汗。
畢竟這是努爾哈赤正式任命的,皇太極也推翻不了。
然後由阿濟格率領鑲藍旗以及鑲黃旗一部(原正黃旗)駐守寬甸地區。
四貝勒皇太極則率領正白、正黃兩旗駐守赫圖阿拉。
大汗代善將赫圖阿拉同寬甸分彆賜給皇太極同阿濟格作為封地。
最後將赫圖阿拉剩下的50萬兩銀子分成三份,代善同皇太極各分得20萬兩,阿濟格分得10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