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也在認真讀書,可每回功課交上去,助教們的評價都是還需努力,看來我就是並非讀書的料吧。”章季青越說越難受。
他以前還想著可以走科舉的路子,現在隻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道。這一年多的時間不是就證明了這一點嗎?看來他還是回去走武舉科好了,可這樣的話,對他寄予厚望的母親應該會很傷心。
江逸看他好像被打擊得不輕,便想要幫幫他,說道:“季青,你將每回功課助教們的評價給我瞧瞧,我幫你找找原因。”
陳熙充滿疑惑地看向他,“逸哥兒你還替季青看功課?我沒記錯的話你自己的功課全是太學的人幫你做的吧?”
他真沒看出來江逸能幫什麼忙。
江逸瞪了他一眼,“小瞧我了吧?我隻是不愛讀書而已,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等會兒就讓你瞧瞧小爺隱藏的實力!”
江逸說要幫忙的話是真的,他覺得章季青可能是學習方法出了問題,他準備用數學方法來分析一下,通過統計和分析的方法找找問題在哪。
落水的人見到任何東西都想要當做浮木抓住,章季青現在就是這樣,他一點沒有懷疑江逸的能力,點頭道:“我最近做的功課都放在屋裡了,等下了學再給你看。”
“沒問題,不急這一時。”江逸邊回答邊看向陳熙,意思是回去再讓他見識。
陳熙不太看好他倆,敷衍著衝江逸點頭,“好好,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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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同陳熙想得挺好,下了學就去聯絡各處,晚上共商推翻助教壓迫的大計。
沒料到第一關就飲恨失利。
由於課堂上沒聽講,江逸在複講的時候完全沒按助教講的來,他根據自己的理解瞎講了一通,然後就由於太過出格被叫到了博士廳單獨反省。
陳熙和章季青眼睜睜見他被帶走,互相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真是應了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
江逸被帶去博士廳時正巧在博士廳門口碰上紀連雲,紀連雲挑眉驚訝道:“這又是怎麼了?”
王助教覺得今年教的廣業堂一齋的頑劣學子比他前麵多少年碰上的都多。
他氣得哼了一聲,指著江逸說:“司業大人還是問他自己吧!”
江逸求之不得,他還覺得自己被帶過來冤枉得很。
“紀司業,您評評理,我講的哪裡不對了,助教非要讓我來博士廳反省。”
“你講什麼了?”紀連雲問。
“王助教讓我解釋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這句話的意思。”
紀連雲點頭,這句話出自《論語·裡仁篇》,是說看見有德有才的人就要想著向他學習,看見沒有德行的人,自己的內心也要反省是否有和他一樣的錯誤。
這是儒家修身的教誨之一,教導讀書人正確地認識自己和他人,從而不斷自我完善。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將會聽到江逸怎麼樣的歪理,認為這句話不是很好理解嗎,於是問道:“那你是怎麼解釋的?”
“我覺得孔聖人這句話大家都理解錯了,見賢而思齊沒有錯,要像有德行的人學習,但見不賢而內自省明顯就有問題。
“見不賢怎麼能自省呢,錯的人不反省自己,我們看見的人還要反省,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我們就應該狠狠指責他,讓他無地自容,讓這世上少一個不賢的人,比讓原本就無錯的人反省不是重要得多嗎?”
江逸振振有詞,自認為這邏輯多完美。
紀連雲忍不住扶額,他真後悔自己方才攔住了王助教。
博士廳裡有那博士,在聽到江逸這番解釋後走了出來,厲聲嗬斥道,“一派胡言,聖人之言豈容你這般曲解。”
其他人也紛紛站出來指責江逸,一個個氣得滿臉通紅。
在國子監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江逸這種胡亂解釋聖人之言的人,那些功課不行的學子最多隻是默不作聲,哪有像他這樣直接說教科書錯了,還理直氣壯的。
江逸麵對這麼多學士半點不怵,隻等他們講夠了才反駁道:“各位大人們口口聲聲維護聖人之言,怎麼行動上就不一致了呢?要真是如諸位大人所說,現在你們見我應該是要自省才對呀,怎麼還指責起我來了?”
江逸這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玩得溜,老學究的博士助教們被他的偷換概念一下噎住了。
“強詞奪理,滿嘴胡纏!”
“司業大人,此子行為著實惡劣,若不加嚴懲,豈不敗壞國子監的學風!”
“望司業大人做主嚴懲!”
“必須嚴懲!”
江逸這是捅了馬蜂窩,此時的博士廳簡直是群情激憤。
他偏還要火上澆油,在那做無辜狀,“怎麼辯不過就要以勢壓人?聖人可不支持這種行為。”
“你消停下吧!”紀連雲剜了他一眼,要不是江瑾和托付在先,他現在也想把江逸送到繩愆廳去受罰。
“諸位,此子雖然說得不對,但口齒伶俐,思維敏捷,聖人雲有教無類,諸位正應該通過教誨使他走入正途才是。”
好不容易紀連雲又說了好些話才勸住了幾位老博士,然後又教導了江逸一番,這才平息了這次風波。
江逸見紀連雲是幫他,也學乖了,立刻認錯,嘴裡說著回去定要多讀幾遍論語,好好理解聖人的教誨之類的話,這才免了一頓罰。
江逸有驚無險的回來讓陳熙兩人驚訝,“竟然什麼罰都沒有?適才我見助教可是被氣得不輕,你是怎麼逃脫的?”
“嘻嘻,方才你們是沒見到我舌戰群儒,把那些博士們說得啞口無言。”江逸方才還在低頭認錯但並不妨礙他又開始得意忘形。
“好了,知道你厲害。”陳熙攔住了他繼續膨脹,“快說說看你有什麼計劃?”
他還惦記著江逸之前說的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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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在國子監一波三折的生活全是他自己作的。
要不是逞強去跟博士們嘴炮,他也不至於又被景元帝給盯上了。
景元帝上次就說了要過問江逸在國子監的學業。皇帝不一定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但臣子卻不能不當一回事。
國子監祭酒在江逸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之後就趕著給皇上送去了。
成績雖然不太行,但江逸上回讓人送錦旗的事還是起了一點作用,起碼讓太子替他說話有了理由。
景元帝雖然對他的表現不滿意,但看在這件事的份上,也沒硬揪著不放。
可沒過一天江逸頂撞師長,把年紀大的博士氣得叫大夫的事就傳到了景元帝的耳中。
然後他就派了貼身太監李興去國子監將江逸申飭了一番,並且言明,要再有下次一定重罰。
有了江逸被申飭這一出,前一日那些同窗還答應了他,跟他一起搞非暴力不合作以及聯名上書,以抗議助教。第二日就老老實實地上起了課。
罷課?你沒見江逸都快要自身難保了嗎?他可是皇帝的親外甥。
第一次抗爭失敗的江逸氣得在院子裡罵罵咧咧。
“我早該知道的,這幫人看上去就靠不住!”
“也不能這麼說,我見昨日好幾人還是很堅定的,隻不過見你都被皇上申飭了,他們才擔心受到牽連。”章季青比較理解這些人的心態,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江逸的家世。
“這種事隻有單打獨鬥才會被罰,人一多就法不責眾了。總不能把一個齋的人都罰了吧,到時誰去念書,助教們講給誰聽?要真這樣也算變相達成了目的。”
江逸還是覺得可惜,這種事隻有還沒開始的時候去抗爭才有效,現在都已經實施,他再做些什麼那一定會被槍打出頭鳥。
“逸哥兒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應付每日的功課吧,如果要當堂完成,你在太學找的那人可幫不了你。”陳熙已經放棄,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嘿嘿,你看這是什麼?”江逸從書桌上一個盒子裡拿出一大疊寫滿了字的紙向陳熙炫耀。
因為擔心請槍手代寫作業的事情暴露,未雨綢繆的他早就讓人給他多寫了不少作業,以備不時之需。
陳熙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招,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課上布置的作業跟你準備的會一樣?”
“我又不是算命的,當然不知道,可我有腦子呀!”他得意道。
江逸找的這個太學學子比他早半年入學。眾所周知,教材隻有四書這幾本,劃重點都不用劃,一定全在這裡麵。
所以他就讓這名學子把之前老師布置過的作業都給他做了一份,寫字的部分也寫了不少。
布置寫字作業要是蒙得上就蒙,蒙不上他就自己寫。但作文這部分就全靠這些了,要實在湊不上相同的題目他就在這本參考答案上摘選一些,湊吧湊吧也是一篇。
“逸哥兒你的聰明還真是全用在這方麵了。”陳熙聽了他的打算,不知道是該誇還是該潑冷水,“你這要是被發現了那可是罪加一等呀!”
“呸呸呸,你可彆咒我!”江逸強迫陳熙跟他一起呸了幾下。
俗話說怕什麼來什麼,但江逸怎麼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還是直接暴露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誰知道這作業會被人拿去給江瑾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