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的征集海報一貼出來, 就吸引了眾多學子的目光。
“讓讓,讓讓,你們前麵看完了的能不能讓開一下, 後麵還有這麼多人呢!”
公告欄前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人,好多在後麵的人什麼都看不到,於是一個勁地嚷著要前麵看過的人快讓開。
“擠什麼擠,沒看到前麵還有人嗎?”前麵的人不光要看,還要對著內容討論一二,自是不願意這麼快讓開。
大家都不是什麼謙恭和善之人,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鬨了起來。
“要吵去彆地兒吵去, 你們不看我們後麵的人還要看呢!”後麵擠不上來的人看到這一幕正好, 都盼著他們趕快讓出位置來。
“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被眾人這麼一起哄,這兩夥人嘴裡放著狠話, 最終還是沒有真打起來。
因為都在下學的時候, 又是在回去的必經之路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後麵離得遠了就完全看不清公告欄上的內容了。
一名麵容清秀的學子眯著眼睛在後麵仔細辨認公告欄上的字, 見實在看不清, 乾脆也不去擠,戳了戳前麵之人的後背問道:“這位兄台, 請問前麵告示上寫了什麼?”
被問之人也很熱心,將內容說給他聽, “上麵說, 除了此次辯論大會的正反雙方,其他想參與討論的學子也可以寫信投入旁邊的征集信箱中,學子會將酌情選出觀點新穎, 文筆優秀的文章張貼在此公告欄中。”
說罷還把旁邊樹立的木製信箱給他看。
聽到的人驚訝道:“那豈不是說不拘學子會的人,我們都能將自己的觀點展示在這上麵?”
前麵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是怎麼聽的,我方才不是說過,是酌情篩選,不是說隻要你寫了就能張貼。”
後麵問話的人聽到了他的解釋,但隻是笑笑向他道了謝,然後就轉身走了。
他的同伴還在旁邊大聲道:“張兄,你怎麼就走了?”
這位張姓學子走得太快,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想答,沒有回應同伴的呼喊。
反而另一名同伴替他答了:“這還猜不到嗎?張兄定是回號舍寫文章去了,他此前就說了想參加此次辯論大會,可惜沒有門路。如今聽說可以張貼文章於告示欄,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我不是說了嗎?是酌情挑選,不一定能挑到他的文章。”方才替他們念告示之人還糾結於此,又重複了一遍。他責任心較重,生怕這人聽岔了,到時候文章沒選上怪他沒說清楚。
“兄台不用擔心,那位張兄的文章定能被選上,他可是張清。”同伴給了此人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張清?莫非就是那位月考頭名的張解元?”這人聽說後對著張清的背影投去羨慕的目光。
如此一說,他相信張清的文章的確能選上了,那可是連祭酒大人都誇讚文章灑脫自如,渾然天成的張清。
除了有張清這樣積極主動想要發表觀點的,還有一些人是站在公告欄前隨意討論著就被架到了架上。
有人不過站在前排隨口問了一句“這個辯論大會看上去不錯,你們支持哪一方”就引起了七嘴八舌的議論。
“自然是支持膳食可口對學業有利的那一方,王兄你難道吃了兩年膳堂還沒有受夠嗎?”說話之人給對方一個這還用問的表情。
“你不必這麼看我,我與你是站在同一方的。”問話的人連忙澄清。
但也有一些信奉吃苦文化的人,反方的支持者同樣隨處可見。
“我看這些不過是功課不努力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要真有這麼大的影響怎麼還有些貧寒學子中了進士的,不說彆的,隨便打聽一下便知,翰林院多少學士大人是寒門出身。”
“王兄說的沒錯!這都是那些吃不了苦的紈絝子弟想出來的歪理。”
他們這話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好些支持正方的都被掃射到,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兩方眼看就要當場爭辯起來,還是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話,這些人才停止了爭論。
那人喊道:“在這爭有什麼用,不如你們將各自的觀點寫作文章,貼出來讓大家來評判一下!”
“寫就寫!就是不知道王兄敢不敢應。”說話之人應是原本就有此打算,底氣十足。
“有何不敢,我們等著瞧!”而隻想口頭說說的人也被逼著不得不應戰。
這隻是告示張貼出來短短半日中發生的事。陸陸續續有不同堂齋的人路過,重複上述的情形。
不停推高討論熱度正是江逸設立公告欄和信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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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大會的征集信箱中很快有了第一批信件。江逸甚至低估了大家的熱情,隻一個晚上信箱就被塞滿了信件,有些人塞不進去乾脆直接扔在了旁邊。
好在他事先安排了足夠的人手,眾人這才不至於第一天就被巨大的工作量弄得手忙腳亂。
因為學子會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正義,崇誌和廣業三堂之人,江逸索性找了紀司業在三堂的院子旁邊要了幾個房間作為學子會的辦公場所。
仗著離學堂近,每日下午的自習課江逸都會把這幫人找來乾活,因為事先跟紀司業打了招呼,隻要布置的功課按時完成了,助教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就顯示出江逸的先見之明了,要是沒有太子的首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調動這麼多資源的,光是紀司業那一關他就過不去。
廣業堂旁的學子會臨時辦公室中,房間正中間幾張書桌分兩排麵對麵並立,拚成了一張類似現代大會議桌的樣子。
桌子上堆滿了信件,坐在書桌前的八人有人負責拆信,有人負責登記,有人負責挑選,一個個被江逸安排的明明白白。
江逸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對選出來的信件做最後的把關。
“逸哥兒,你上回說這個辯論的題目是為了讓國子監的教官們看到大家的民意,好改善膳堂的膳食,那為何這些反對的意見也要貼出來?”
陳熙看他挑選出來的信件中有好些是支持反方的,有些不解。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文章不光針對辯論大會,連作為組織方的學子會都被批判了。
上回在膳堂遇到的顧知灼並非特例,今日一看信件,反對江逸做法的人還不少。寫來的信件當中除了對辯論大會主題的討論,還有不少高年級的師兄對學子會也指指點點。
可江逸卻交代負責篩選信件的人,不要因為觀點不一樣而故意刷掉,甚至遇到一些寫得好的,他還要求貼在最顯眼的地方。
對於陳熙的疑問,江逸解釋道:“熙哥兒這你就不懂了,這就是格局知道嗎?小爺我的格局可比這些人大多了,怎麼能因為意見相左就剝奪對方說話的權利呢?”
他這番冠冕堂皇的話立刻得到了在坐除了陳熙和章季青兩人以外其他人敬佩的目光。
特彆是盧羽,眼睛裡寫滿了驚訝,“江逸,對不起。以前我隻聽說你仗勢欺人肆意妄為,沒想到原來你是這麼大度的一個人,是我錯信了,我要向你道歉。”
他說完還真的站起身來向江逸拱手道歉。
江逸也是絲毫不謙虛,“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我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有原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可從不主動惹事。隻不過我不愛辯解這些罷了,所以才讓大家誤會了這麼久。”
有不少人被他這番話感動,紛紛表示之前被以訛傳訛,誤解他了,要向他道歉。
看著眼前這一幕,陳熙和章季青對視一眼,默默低下了頭。
他們與江逸朝夕相處了幾個月,才不至於像這些人一樣這麼容易被他這番話影響判斷。
回去之後陳熙才又問道:“你說實話,真的是不在意他們文章中說的那些?”
江逸笑道:“不在意是真,但我也不是白給他們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