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 36 章 六合一(2 / 2)

不過這一次去縣裡,卻是沒上一次那般好運氣,得了衙門裡那幾位差人小哥的馬車。

而是全靠著兩條腿。

這個時候柳小八執意要用獨輪車推著去州府換錢的那些狼皮倒是起了大作用。

晚上既然可以做褥子墊子,狼皮上隱隱留下的屬於狼的氣味,也勸退了不少野獸,好叫他們路上得了個安靜。也就是阿黃膽子大,躺在上麵呼呼大睡。

但實在是太多了,到了縣裡後,周梨還是勸說柳小八給賣了。

隻不過這會兒縣裡百業待興,這狼皮沒賣起好價格,不過最主要的其實還是因為這狼皮雖然是成塊,但是熟皮子的技術不行,大部份人家還要翻新花人力。

為此柳小八被稍微打擊了一下,也就忍痛給賣掉。

因為狼幾乎是白亦初殺的,所以兩人一人一半,柳小八分了白亦初銀子,看著手裡還剩下的五兩銀子,還是忍不住感慨,“難怪那些皮毛商人一個個看著富得流油,感情這做皮毛生意好生賺錢。”

然後激動地拉著白亦初說:“你看那皮毛販子,他一口氣揣了那麼多銀子呢!我瞧著,整整有五十多兩!我以後也要做皮毛商。”

他不知道的是,周梨身上可是有好幾個五十兩呢!

白亦初可沒他那興致,隻從自己分到的五兩銀子裡,分了三兩銀子出來,雇了一輛驢車。

上一次來的時候,還能見著馬車。

可是因這貪財的該死的縣老爺,導致縣裡又遭了一回□□,所以如今哪裡還能見著什麼牛馬?有一頭驢都不錯了。

小毛驢拉車,終究是不如馬,所以行程並不快。

路上拖拖拉拉的,等著他們到州府的時候,疫情徹底結束了,越是靠近州府,周梨一顆心就越是激動。

一來是要見著至親血脈了,二來在路上,就遇到許多從四麵八方朝州府趕來的人說,這州府如今地契便宜得跟白菜一樣,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

她在心裡粗略地算了一回,她那些銀子可以買個帶院子的鋪子還有的餘。她的鹵菜攤子看來就要直接晉級為店鋪了。

如此她心中怎麼不高興?這還不算姐姐的那些銀子。

眼下唯一擔心的就是鎮子上姐姐家地窖下麵的糧食,安頓好後就得立即安排人去偷摸運送來州府裡。

很快,城門就出現在了大家的視線中。

周梨第一次來州府,免不得是興奮,早早就和柳小八一般,整個人都從車裡擠了出來,兩人動作太激動,一不留神把趕車的薑玉陽直接給擠了下去。

薑玉陽性子是真的特彆好,見此也隻無奈地笑了笑,然後伸手拉著毛驢,朝城門口走去。

白亦初就沒那麼覺得新鮮,至於本來就出生在州府的莫元夕就更不必多說了。

所以那最好的觀望地兒,都給了柳小八和周梨這倆沒見過世麵的東張西望。

單單是一個城門,兩人就看得個眼花繚亂。

大抵是從去年開始,經曆的苦難過於多了,導致他們這會兒看著許多衣著鮮豔又健康的人,那叫一個歡喜。

正瞧著,兩人叫白亦初彈了一下腦門,“彆瞧了,拿你們的戶籍出來。”

保皇黨的事情鬨得凶,所以進城自然是要嚴查的。

周梨見著那兩個穿著甲衣官兵,心裡有些緊張起來,暗自慶幸,幸好沒帶周天寶,不然這一查,自己可不就是把人往大牢裡送麼?

指不定自己到時候也要吃罪呢!

戶籍一一檢查過,他們一行人得以安全入行。

柳小八卻隻瞧著那一隊整整齊齊的巡邏兵瞧去,兩眼冒星星,滿臉的羨慕:“他們好威武啊!”

白亦初難得看了過去,這大抵是他覺得唯一有意思的。不過聽到柳小八的話,不以為然地打量著那些人的衣甲,“有朝一日,我也能穿上!”

隻不過和往常一般,剛說完就叫周梨掐了一把,“做你個春秋大夢吧!等安頓下來,我馬上給你找學館。”

其實並不疼,但白亦初還是做出一副十分配合的樣子,好似疼得他齜牙咧嘴的。

柳小八在一旁哈哈笑,也是這當頭,他們的驢車穿過了那厚厚的城門,入目便是高樓亭台,人聲鼎沸,滿街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雖說那穿著綾羅綢緞的極少,但這滿街上的熱鬨,還是給了柳小八極大的震撼。

他以往對於州府的認知,也就覺得肯定天天都和鎮子上趕集一樣熱鬨罷了。但因為書沒怎麼念,也沒見過所謂的高樓,認知僅僅也就到那裡,憑著那淺薄的想象,是無法想象出真正的繁華該是什麼樣子的。

因此現在一副十足土包子進城的樣子,整個好人好似那土撥鼠一般,大嘴還微張,那一副表情好像就是上了天宮一般。

周梨也興奮,但絕對沒有柳小八這種沒過世麵的表情,反而是歡喜振奮,覺得這一幕頗有些清明上河圖的樣子。

思緒忍不住飛起來,若是瀘州的州府都這樣,那一杆子打下去,滿是權貴的上京該是怎麼繁華熱鬨啊?

她心中滿是向往。又見著街邊來來往往皆是行人,“這滿城的人,做吃食怎麼可能不賺錢?隻要價格公道,看來我這鋪子遲早要開起來了。”

白亦初一聽這話,就曉得周梨對鹵菜鋪子念念不忘,但他卻不喜歡,隻嘟嚷著潑冷水:“萬一這州府的人不喜歡鹵菜呢?”

柳小八聽到他二人的聲音,似乎才像是從這巨大的震撼中反應過來,方將嘴巴合攏,激動地扯著白亦初,“阿初阿初,這裡好多人啊!還有那看著街上的店鋪,居然都是兩層的,天了,咱們鎮子上都沒有兩層的酒樓呢!”

白亦初聽著他那震驚誇張的聲音,一把按住他的頭,將他塞回驢車裡,“可彆出來丟人了。”

但柳小八立即又掙紮著將頭伸出來,引得坐在裡麵隻挑著簾子打量的莫元夕咯咯笑。

他們四個坐在驢車上打鬨著,滿街的琳琅滿目壓根是看不過來,隻覺得什麼都瞧著新鮮,便是一樣的菜,鄉下有,這裡看著也覺得好似比鄉下的要水靈一些。

也沒留神薑玉陽將驢車往哪裡牽,反正他們還沒看儘興,驢車忽然轉進一條小巷子裡。

說是小巷子,但其實和他們鎮子上的街道兩樣寬,就是左右忽然沒了那些個店鋪,也少了擠滿街道的小商販們,所以忽覺得冷寂無聊。

幾人也像是才反應過來,忙想起要問薑玉陽,“這是哪裡?薑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周梨隻瞧見這巷子兩側,都是旁人家的高牆,偶爾有一兩扇門,都緊閉著,門邊左右置放了抱鼓石,旁側的牆根下有拴馬樁和馬凳,便想沒準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後門呢!

薑玉陽又重新穿上他那一身青綠色長袍的他,抬手指著巷子儘頭那兩扇緊閉的拱形門,“那裡便是咱們的歇腳處。”長長的袖子被順著巷子裡卷進來的風,吹得鼓鼓的。

周梨一聽,頓時激動起來,急忙問:“我表哥他們都在這裡麼?”

薑玉陽笑道:“都在。”時疫就死了些老人,那也就可以百分百確定,大家都還活著。

聽得這話,周梨那叫一個興奮,恨不得自己下驢車來親自扛著驢跑,一麵迫不及待地朝大門看去。

又忍不住問:“他們該不知曉我們今日到吧?”

話音才落,柳小八又道:“何止,他們還不曉得你們還活著呢!”

“呸。”周梨隻覺得當下說這晦氣,回頭假意啐了他一口,然後神色激動地想要立刻就下驢車,跑去敲門。

但隨著驢車越來越靠近巷子裡儘頭,那兩扇拱形大門也越來越看得清楚,瞧著上頭那大大的兩個銅色門環,不免又有些緊張起來,“薑大哥,表哥他們是借住在這裡麼?”心裡忍不住想,這麼多人口住在人家,又要吃又要喝,即便衙門發了點糧食,可是多麻煩人家。

到時候少不得要道謝,那自己置辦房屋開鋪子的事情,怕是要延後了。

可能鹵菜鋪子又要變成鹵菜攤子了。

“這是我一個叔叔家,他老人家不在本地,如今除了你表哥他們,無人居住。”薑玉陽回著。

周梨倒是不懷疑薑玉陽,畢竟他的氣度和學識擺在那裡,有著這麼一位在州府有大宅子的叔叔,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可是總覺得還是不對勁,但這會兒更多的是開心,加上車已經到了門口,她也就沒顧得上多想,急忙跳下車去。

這會兒牽著驢走在前麵的薑玉陽已經敲門了,隨後便將驢子從車上解開,將其拴到一旁的拴馬樁上。

也是這會兒功夫,裡頭傳來了聲音,“誰呀?”

這聲音周梨熟悉得不行,原本緊張期待的她,一下就隔著門高興的叫起來:“元姨,是我!”

隨後裡麵開門的速度一下快了許多,隨後房門被拉開,周梨便看到了熟悉不已的麵孔。

沒等她奔過去,裡頭的人已經跑出來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然後哭起來。

元氏又哭又是責備,但其實也沒真說什麼重話,但到底對於當初周梨敲暈了杜儀,偷偷一個人回去找白亦初還是有些氣惱的。

不過隨後看到跳下馬車,似乎又長高了許多的白亦初,眼角含淚地笑道:“都好都好!還好好的就好!”

又見柳小八一個人,不見他爺和叔嬸,心裡一下便有了數,沒有多問,隻笑著喊柳小八快些進來。

不過麵對相貌嬌媚的莫元夕,便有些不解,隻下意識地朝著薑玉陽看過去,那目光明顯就是以為薑玉陽買的丫鬟。

卻不想還沒等薑玉陽開口解釋,莫元夕已經下了車,恭恭敬敬有模有樣地朝她福身行禮:“元夕見過夫人。”

“這?”元氏徹底愣了。

不過周梨忙著見姐姐他們,便十分霸氣道:“她是我的人,回頭再同元姨你說,姐姐和表哥他們呢?”

元氏這才想起周梨還沒見到大家,大家也還不曉得周梨和白亦初都被薑玉陽平安帶回來的事,隻忙著吆喝,一行人進了院子。

這院子並不如周梨所以為的那樣豪華那樣大,但布置也是十分雅致,可以看出來主人家是下了些本錢的。

不過她如今心思不在院子上,自然沒多看,隻恨不得立即飛奔到自家親人跟前。

從前明明覺得和周秀珠的感情不會太深,畢竟相處時間太短,可是經過了這些大災大難,又見過了那麼多血親之間的反目為仇。

所以周梨越發覺得自己身邊這些親人該多難得。

“姐!”還離得遠遠,她就看到了還是照樣單薄瘦弱的周秀珠,激動地直接一蹦恨不得越個三千裡,直接奔到她的跟前。

她這一聲驚得那正在縫衣裳的周秀珠一個激靈,險些刺傷了自己的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忙扔下手裡的衣裳和針線朝周梨跑來,“阿梨!”

姐妹重逢,少不得說是有多少歡喜了,不消片刻,杜屏兒領著許青苗和小樹都一並來了,大家聚在一處,既有劫後逃生的歡喜,又有那再度重逢的幸福,一家人抱在一團,好不歡喜。

柳小八見此光景,心中少不得羨慕,但又替周梨他們高興。

一旁的莫元夕倒是冷靜得很,瞧見柳小八那眼裡的羨慕,隻道:“他們這樣的好人,合該能再度重逢,一家團圓。”

柳小八‘嗯’地應了一聲,讚同地點了點頭。

周梨興奮過後,這才發現少了一個杜儀,隻左看右瞧的,“表哥呢?”

“阿儀出去了,要說這一次我們能幾次死裡逃生,都是因阿儀這些朋友幫忙。”周秀珠回著,又道杜儀的朋友救了大家,杜儀少不得是要幫人做些事情的。

這話倒也有道理,周梨也就沒再多問。

元氏和周秀珠本來還想找薑玉陽道謝,卻發現薑玉陽自打將車和驢子都送進來後,便出門去了。

也不曉得是去了哪裡。

周梨想起她因為擔心大家而亂了分寸,叫薑玉陽做了好些天的活死人,曉得這事兒瞞不過,便主動交代。

元氏和周秀珠幾人一聽,又哭又笑了一回,但更多的是覺得對不住人家薑玉陽。

“是呢,人家薑公子那樣一個好兒郎,進出都是有人伺候的,若不是你表哥,人家怎麼可能冒險跑到那樣的鄉下去,本來危險就多,你還險些叫人丟了命。”周秀珠嘴上雖這樣說,但也沒真朝周梨下手,反而是抱著她又哭了一回。

到底周梨也是為了他們這一行人。

而如今劫後重逢,少不得又許多話要說,那莫元夕見此,便自己找到廚房去,給他們泡了茶來潤喉。

也是這會兒,周梨將莫元夕的事給說了。

當然這期間也提了柳小八和周老二家的事情,眾人少不得是要罵周老二一回,又說周家祖上積的德都叫他敗壞完了,死了要下那阿鼻地獄,可憐那周天寶,算是那一家子裡唯一一個有些良心的,卻落了這麼個下場。

人生唏噓好無常。

這一說,便是聊到了大晚上,也終於瞧見了回來的杜儀。

隻不過周梨看到如今身穿著長儒袍的杜儀,隻覺得他已經不是單純的英俊了,甚至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氣度。

睡前隻私底下和白亦初在屋簷下偷偷說:“我瞧著表哥越來越像是貴公子了。”而且不是衣衫裝飾的那種貴氣,好像是骨子裡長出來的一樣。

白亦初也納悶,“他那些朋友,瞧著更像是他的仆從。”雖然說是仆從,好像又不大對,但一時間白亦初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詞兒來形容。

兩人腦殼湊在一處,窸窸窣窣說了一堆話,這才分彆去睡覺。

他們是下午些時候到的,一直聊到晚飯後月上中天,期間不但各自說了分開後這段時間的所有經曆,還聊了這城中的房價。

周梨怕夜長夢多,政策又忽然改了,所以打算明早就去牙行看房子,爭取把這事兒早日落實,落了戶籍。

至於糧食的事情,今晚杜儀便說,他已經找朋友去取了,叫大家不要擔心。

如今大家沾了他的光住大院子,分開後一路上他也儘力保護元姨和姐姐娘三了。他真有歹心,早就有無數的機會甩掉了姐姐他們那些拖油瓶,更不可能托付薑玉陽去尋自己和白亦初。

所以周梨自然是沒有去懷疑他的道理,全權由他處理。

如此,自己也完全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花費在找房子之上。

她躺在床上,一麵盤算著來日的計劃。

按理說這床鋪得軟軟的,被子都是嶄新的,也不似自家的被子那樣厚重,柔軟得不像話,但周梨這翻來覆去的,竟然覺得有些睡得不舒坦。

第二日果然是覺得渾身腰酸背痛的,隻跟莫元夕吐槽,“我果然是天生的窮苦命了,人家要是坐咱那樣隻墊一層薄單的驢車,怕是骨頭都給震得散了架,偏我跟個沒事人一樣,如今雲被錦褥,我倒是睡得不自在。”

莫元夕在一頭捂嘴偷笑。

等收拾好,吃了早飯,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房子。

至於周秀珠和元氏這兩代寡婦,是不大願意出門的,杜屏兒又更不能開口說話,索性就留了下來。

青苗和小樹兒倒是想去街上,但兩人年紀小,被周秀珠給攔住了。

莫元夕也不願意去,她覺得自己做個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樣子,該留下來乾活。

至於周梨這個姑娘身邊,左右有白亦初和柳小八,完全不用她作陪的。

那杜儀卻是個忙人,周梨不好麻煩他。

於是乎,最後就是他三人出門。

三人出了門,便直徑去了起先薑玉陽提過的一家牙行。

隻不過這會兒衙門有這樣的惠民政策,各路縣城鎮子上的人馬都從四麵八方湧進來了,導致這牙行裡那叫一個擁擠。

牙子們本來就忙不過來,客多到隨便他們挑揀。所以一般而言,他們都要挑選那種衣裳鮮光體麵的客人。

而周梨他們這三個十三歲沒到的孩子,直接叫人當做是那搗亂的,主動去問了好幾個牙子,都沒人理會,還叫他們一邊玩兒去。

周梨給氣得不行,又換了一家,仍舊是如此待遇,這個時候雖是氣惱,但也不得不承認,“果然,這世人都是先敬羅衣再敬人,咱們不單年紀小不占優勢就罷了,還一身破衣爛衫,誰會理咱呢?”

於是決定斥巨資買身新衣裳。

柳小八想著自己就五兩銀子的身家,還是靠白亦初賺來的,連連擺手拒絕,“我就不用了,我就穿我這一身,正好當你的小廝。”

周梨又看朝白亦初。

白亦初也搖頭,“那我是你的護衛,你想想你新衣裳一穿,你就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出門還帶護衛和小廝,多威風啊。”

雖然他們倆都是為了省錢,但周梨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於是就隻買了自己一身新衣裳。

果然啊這人靠衣裝馬靠鞍,她這新衣裳一換,整個人瞧著容光散發,真真被那一身粉嫩衣裙襯托得像是誰家的千金小姐一般。

那雙手原本也是有些粗糙的,但是回桐樹村這一次,反而給養嫩了幾分。

待再一次踏入另外一家沒去過的牙行,立馬就有牙子主動迎上來,“啊喲,這位小姐,可要買人還是?”

這牙子一張正方臉,人中兩側各裡了一點小胡子,大鼻子小嘴巴,笑起來兩隻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整張臉最醒目的也就是那倆鼻孔和那兩搓小胡子了。

周梨看著這臉,一下就想到了麻將裡的四餅。

牙子瞧見周梨身邊跟著的兩個小子,以為她想買丫鬟,問完就要領著她去後院看人。

不過卻聽周梨說,“我不看人,我瞧房子,那種帶前麵鋪子帶後院的,最好是能住上十來人也不顯得擁擠的。”她一口氣說完,見牙子眯著眼睛看自己,一副不信的樣子,隻耐著性子問:“可是有?”

見她態度倒也堅定認真,不怎麼像是來玩笑拿自己消遣的,正方臉牙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接她這一客,沒準小姑娘真是要買呢!

於是便笑道:“有有有!小姐這邊請,不是誇海口,這整個州府裡就我們牙行房源最齊全,且都有圖冊再手。”

周梨聞言,與他跨進了待客廳,隻見這裡因人多,也有些像是後世那房地產公司的銷售廳一樣,擺了些桌子,但凡是坐了客人的桌子旁邊,都有個抱著冊子的牙子在給客人推薦。

隻不過是多了些屏風。

但依稀能看到這些來看房的客人裡,也是有女人家的。

她在正方臉牙子的招呼下坐下,那柳小八也習慣性要坐,不過叫機靈的白亦初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可彆忘記了,他們現在扮演的可是小廝和護衛。

那正方臉牙子沒瞧見,但是他的同事卻瞧見了,不過不但沒提醒正方臉,反而露出一副譏諷冷笑。

白亦初和周梨都看見了,對方不但嘲諷他們,還嘲諷正方臉,顯然兩人中間是有些摩擦的。

沒準就指望著正方臉白忙活呢!

周梨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著熱情四溢的正方臉給自己介紹的幾套房源,瞧了其中幾處,便問著正方臉:“可是能引我們去看?”

正方臉猶豫了一下,想著這客都接了,看下也無妨。左右這牙行裡,就自己難接到生意,好不容易有客人找自己,人家又忽然被撬走了。於是一咬牙,決定碰一碰運氣,“可以的。”

“那麻煩了。”周梨當下立即起身,那買房是住人的,怎麼可能隻是看圖就付錢呢?那得是大腦散成了豆腐渣吧?

正方臉當即便收拾著,找管事的拿了鑰匙。

管事的見他終於有客人,正要誇讚他,哪裡曉得目光一掃,竟然三個小孩子,隻覺得是戲耍於他。

正要勸說,可見著正方臉已經高高興興拿著鑰匙去了,便也隻能無奈搖頭。

話說這正方臉是他妹夫,算是走了自己後門進來的,叫原來牙行裡幾個牙子十分不滿,他們本來想趁著這最近生意好,將自己的人帶入門的。

但是他們不敢對管事如何,隻能將所有怨氣怒火都對準了正方臉。

這廂正方臉領著他們去就近的一套,一麵介紹著這四周的街道,又說哪一條最熱鬨,東邊街道主要買什麼,西邊的坊裡又都在做什麼生意。

反正作為一個牙子,他倒是個合格的。

在他滔滔不絕間,已是到了那院子門前。

他們是進了巷道走的後院門,進門便是兩側靠牆的倒座,往左有一處算是寬敞的院子,右側去了是關牛馬畜生棚子,中間有一條遮雨小廊,兩側空地閒置著,既沒有鋪石板也沒栽種花草,周梨一看就統計了一下麵積,覺得就這些個空地收拾起來,種植些小菜,足夠他們一大家子吃了。

過了這遮雨小廊,就在原主人家住的正房,左右各有耳房。

原來的主人家不識文化,所以左邊做了臥房,中間正屋待客又做堂屋,牆上依稀還能看到主人家原來供奉的天地君親師的神龕痕跡,右邊是兒子的屋子。

周梨卻覺得,做書房正好,這右邊的房間也是一進一出兩間的耳房,裡外兩間開軒都是好景色,裡頭的窗戶能看到一方小池,到時候養幾尾魚種兩支荷花,襯著旁邊靠牆的那一株紅楓樹,那境意一下就來了。

而外麵的窗戶麵對著的,又是一顆參天的老銀杏樹,這個天災裡也沒見著乾枯的老銀杏樹,這會兒有著滿樹的葉子呢!等到了秋天,金黃葉子落了一地,那該是一副漂亮的景色啊。

此刻哪怕前院和鋪子還沒看,周梨就已經十分喜歡了。

又有空餘地方種菜,又有景色可賞。

但她也曉得,這人啊不能喜形於色,不然都不好殺價了。

因此那邊表情淡淡的,三人裡也就是柳小八一驚一乍沒見過世麵的的樣子。

前院中規中矩,走過穿堂便到了鋪子裡。

鋪子不算寬敞,但上下兩樓。但周梨覺得做鹵菜鋪子,其實隻一層也僅夠了,餘下的工作完全可以放到前院去做,而且灶房裡的那兩口灶火也足夠大,也沒有必要再另外在這鋪子裡打灶火了。

但正方臉問起,她也不說好,隻不動聲色地去看了第二家第三家,為此還在城裡多走了一裡的路。

第二家店鋪位置很正,但是後院周梨瞧不上,一來是空閒地勢太少,二來房屋也不如那第一家嶄新,略顯陳舊。

但她卻開口問了第二家的價格,還假意同正方臉殺了一回價,但她給得實在太低,正方臉不敢做主。

於是周梨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退而求其次,選了第一家,又指出後院布局亂,鋪子雖有兩層但不夠寬敞,如此一來那第二層又有什麼用呢?

開個什麼鋪子,營生都不好鋪展開。

她這話沒錯,早前就有幾波人看重了這院子,但因鋪子太小,開個書店都不夠,更不要說張羅酒樓了,就隻能是簡單賣些個小零嘴兒。

但真開小零嘴兒的,人家又不願意花這錢買下這院子,仍舊是覺得第二層多此一舉,沒有什麼大作用。住人臨街太吵鬨,堆放貨物還得爬樓,實在麻煩不已。

周梨也把這些問題都一一指出來,正方臉這個時候便曉得,周梨這小姑娘可不好糊弄了,但還是磨破了嘴皮子,和周梨拉扯。

最終周梨點頭了,以八十八兩銀子給買了。

正方臉在聽到她同意的那一瞬間,還有些覺得不真實,天可憐見老天爺也看不過去,終於派了這麼個心善的小姑娘來叫自己開張。

當即興奮又熱情,還掏錢請周梨吃了一串糖葫蘆,看得跟在身後的柳小八那叫一個嘴饞,時不時能聽到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自然也叫白亦初瞪了好幾次。

但正方臉此刻都在成交的歡喜中,自然懶得去多管這個不懂規矩的小廝,隻問周梨,“小姐果真是自己買?不經家裡人?”

周梨腰杆挺得直直的,“這世道,有幾家能十全十美的,我家便是我做主,總不好叫那寡母出門拋頭露麵吧?”

這話倒很是,這天災本就叫大家吃不消,偏還引來了不少人禍,整個蘆洲要尋那十全十美的人家,是真的很難了。

於是也就不質疑了,當即領了周梨他們回牙行,和管事說了此事。

管事有些不敢相信,但想著這過戶遷籍,得去衙門裡辦理呢!這小姑娘總不可能這麼大但,敢去衙門裡尋玩笑?

又想起正方臉還沒單子,便叫他試一試,給了地契與他,隻叮囑道:“好好揣著,不給銀子不過明路,是斷然不能給他們的。”如今,各路騙子十八般技藝,可防不勝防。

誰曉得這幾個小娃兒是不是騙子呢!

正方臉自然是一一謹記了,隻將那地契房契貼身揣著,一手緊緊按著胸口,領了周梨他們去衙門裡辦理。

衙門裡如今是專門收拾了兩間屋子出來,用來辦理這些過戶手續,還格外聘請了幾個文書坐在那裡幫忙辦理。

但這安家過戶不是小事情,所以專管戶籍的總管隻來來回回在這兩間屋子裡踱來踱去,就是為了作監督。

周梨這個小女娃兒來自己買房,又要過戶籍等,他便來多瞧了一眼。

程序倒是簡單,衙門過目蓋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契約從舊換新,重新標注了地址麵積,再有周梨的名字和手印,就完事了。

她家中因還有元氏這個寡母,還有姐姐他們,所以順理成章立了女戶。其實這若是災前,不曉得要辦個這樣的女戶,不曉得有多少重困難呢!

但當下不比從前了,多少人家缺七少八的,那麼多女人沒了男人,孩子沒了爹娘的,難不成不給立戶頭了?

於是倒比周梨所預想中的簡單幾分。

高高興興辦好,她喜正方臉樂,一個揣著地契房契,一個摸著八十兩銀票,有些覺得不真實。

一路高高興興相互說著恭維話,她祝正方臉生意興隆,正方臉提前道喜她喬建新居。

出了衙門,各自走一邊。

不過周梨走出衙門兩步,便忍不住欣喜地拿起那地契左看右看,白亦初瞧見這雖然裡衙門口不遠,但是人來人往的,好生怕叫人一把給搶了去,隻連忙按住她的手,“收好,咱回家再看也不遲。”

後麵的柳小八添補了一句:“買了糖葫蘆再回去。”他長了十二三歲,還沒吃過這東西呢!

方才見周梨吃,瞧著可美味了。又想那正方臉好生摳門,怎麼就買一串?沒瞧見有三個孩子麼?

糖葫蘆的確不錯,周梨想著買回去給小樹兒他們,但是一想到價格有些美麗,轉頭便決定去買山楂回去自己做。

而他們這剛走,知府大人也從外歸來,下了轎子進衙門裡去。

正巧遇著那辦理戶籍的管事,便閒談了幾句,不曉得怎就扯到了人丁之上,隻說那災情時候,沒了不少孩子,便問可有單獨的女子來入戶,好叫衙門裡的冰人記了名字,回頭去尋,與她找一戶婚姻,看願不願意。

成了婚,就會生娃,人丁可不就來了嘛。

辦理戶籍的管事無奈笑道:“倒是有,不過是個小姑娘,她家裡是有個寡母,但有她在,她那寡母應該不會再改嫁,何況方才詢問戶籍時候,她父親已經走了幾年,若真有那心,她寡母不會等到如今了。”

但隨即又想起那個小姑娘詢問了她姐姐入戶的事情,想著也是個寡婦,便回著,“不過這小姑娘有個姐姐,也是沒了男人,帶著一雙兒女,是與夫家是和離的。”

和離的婚姻極少,這一下就讓知府大人想起早前自己下到一處小鎮子上,倒是順了一個小姑娘的意,幫了一回忙,照著那小姑娘的意思,是想給她姐姐和離,但那時候還沒法子。

如今想起,發現自己竟然還能清楚記得起那小姑娘的相貌來,不免是有些好奇,也不曉得她那樣聰明伶俐的姑娘家,可是逃過了這一劫難?

想到此,便順口問起戶籍管事:“這立女戶的小姑娘叫做什麼名字,又是哪一方來的?”

管事戶籍想起前陣子那八普縣令乾的糊塗事,白白還了許多性命,也枉然了早前公孫大人辛苦治理,心中十分遺憾,嘴裡則回著:“說來也是巧了,正是當初大人您所在的那八普縣治下的一個小鎮子上的,姓周,單名一個梨花的梨。”

他這一說,那知府大人公孫曜嘴角忽然就揚起了,為了州府瑣事皺眉了一天的他就這樣歡喜起來,“哈哈,果然是個聰明孩子。”熬過了天災不說,還摸到了這州府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