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三合一(2 / 2)

想著都已經秋天了,這雨下不了多大的。

哪裡曉得雨點越來越是密集,不多時街上便是大大小小的水窪,街上的馬車疾馳而過,一時濺起不少水泡。

他倆倒是沒被積水所濺,但眼見著這雨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天色又逐漸晚,各家各戶都關了鋪子門,白亦初便叫周梨在這裡等他,自己跑進雨裡去,不多會就拿來一把油紙傘。

撐著傘,兩人一起沿著長街往回走。

今年十方州的難民們湧入這城中,倒是將城裡的排水都重新修葺了一回,如今再逢著下雨,這街上也沒得有多少積水了。

可即便如此,那路上終有不平之處,積了不少水窪出來,周梨還打濕了裙擺。等著兩人回到家中時,多少是有些狼狽的樣子。

柳小八已經回家去了,香附等在鋪子門口,見他二人回來,才將鋪子們關了,急忙喊著去後院裡換鞋烤火。

也是從今兒開始,這天逐漸就變涼了起來,隔日滿街竟然是找不到一個穿著秋衫的人,或多或少都穿了一件夾衣。

白亦初收到了不少邀約帖子,隻是他瞧了一回,都興趣泛泛,“都是些裝模作樣的,我才不信他們這個時候有雅興作什麼詩寫什麼詞,不過是想探一探,我的卷子到底如何罷了。”

於是便一一給回絕了去。

周梨卻是撿起那些邀約帖子瞧起來,見著也沒什麼熟人,“也是了,這大冷的天,不如在家裡烤火安逸。不過聽說城外的菊花開得好,你真不想去看看?”

“你想看?”白亦初反問她。

周梨搖頭,“我沒有那樣的雅興,過幾日大抵放了榜,大抵要忙一遭,若是弘文館那邊的考生都中了,明年我那屋子必然是更好出租出去,若是沒有中,我聽他們那口氣,大部份人是打算留下來的。”

反正她這房子錯開了考期,房租又不高,好過這些考生來來回回在路上耽擱的銀錢了。

留在這裡還免去了那奔波的勞苦。

白亦初也沒那附庸風雅的興致,不過想著若是周梨想看,必然是要陪著她去的。

如今見她沒那意思,覺得也好,“這幾日天是怪冷的,我還怕你出去受了寒氣。不過弘文館那頭,如今我也得空,我去辦便好,你也不用樣樣都親自去過目。”

他能幫忙,自然再好不過的。隻不過周梨想著,若是白亦初真榜上有名,那個時候隻怕也沒這閒工夫了。

隻不過當下也不曉得一個結果,便也沒說這些莫須有的事情。

就是臨近要放榜了,大家又都開始緊張起來,元氏也拿不定主意白亦初到底能不能考中,但暗地裡還是將那該準備的東西都給備好。

隻等著放榜那日能用上。

周梨其實已經與她說過了,就算是中了,也不過是個秀才罷了,用不著那樣大操大辦的,一家人圍在一處吃頓飯便是了。

可元氏覺得這是天大的喜事,周家往上數好幾代,硬是沒有個秀才郎君。所以即便白亦初是個入贅來的女婿,也是一樣不能輕怠了。

周梨見攔不住她,也懶得再多管,隻是和白亦初通了一回氣。“元姨盼著你的高中,好揚眉吐氣一回,到時候她若是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你都視若無睹吧。”

白亦初聽罷,笑了一回,“難為元姨這樣信任我,任她歡喜去,反正我這一輩子也就隻考這一回秀才。”

周梨聽罷,心裡也開始盼著放榜了。

隻不過當下大家都在傳,今年那宋晚亭必然是榜首無疑了,隻說他做的文章卷子,叫他祖父宋老太爺看了一回,也誇讚不已,更不要說是清風書院的先生們都連連稱讚。

周梨聽了這話,心裡不免是有些緊張起來,但是又覺得那宋晚亭自己不熟悉,不過左右見過了那麼一兩麵,但看著是有幾分風流才子的樣子,可行為舉止卻是過於呆板了些。

就那日在考場外的事情來說,都要臨進考場了,他還敢隨便吃東西,說他是單純還是愚蠢呢?

隻和白亦初悄悄說道: “我雖沒有什麼大本事,但自認為看人也是有幾分眼力的,那宋晚亭這個榜首怕是有些懸了。”

“你倒是操這一份心做什麼?外頭也有人說我鄉下小子異想天開,竟然還想奪榜首,簡直就是白日做夢。那你快看我,我可是能得這榜首?”

周梨想起自己砸下去的那些個白花花銀子,“你必然奪,不奪得這榜首,咱就喝西北風去。”

白亦初這才意識到,可能周梨下注押自己奪得榜首,不是簡簡單單幾兩銀子了。一時也緊張起來,“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押了多少?”

周梨見他一下這般認真,隻得無奈比了比一下手勢。

白亦初看罷,隻覺得天旋地轉,有些要站不穩的意思,好一會兒才穩住了心神,“你沒同我玩笑吧?”

“這樣的事情,我和你開什麼玩笑?”周梨本來一開始沒往他頭上押那麼多。但都是凡人嘛,外頭那些個流言蜚語傳得風風火火的,聽得多了,難免她就有些上頭了,於是那日喊著香附去了錢莊,將銀子都給取了出來,全押在上麵。

不但如此,還告訴他雲長先生也押了不少,好大一筆,應該也是明年武庚書院的開銷。

白亦初聽後臉色更難看了,隻按著太陽穴歎氣,“你們這是要叫我做千古罪人啊!”本來他也沒多緊張的,就算是沒得榜首,那也是秀才在身。

可是誰知道這些人如此信任他,竟然往他身上押了這許多銀子,他在心裡細算了一回,自己就是作幾輩子的工,也還不上啊。

好在明日就是放榜日子了,沒叫白亦初多煎熬。

他自己和柳小八一早便去蹲榜。

周梨起來不見了人,曉得他也去廣場上,不免是驚訝,“他不是說不去的麼?”

元氏也萬分緊張,嘴裡卻說起了玩笑話來:“他說你們往他頭上押了銀子,有壓力,若是沒得榜首,他就直接一趟跑了。”

周梨吃著早膳,也有些想去廣場上看看,可元氏接下來的話,又將她給攔住了。

“這一次,開了好幾個大盤,往上砸錢的可不少,都等著今兒翻本,街上這會兒全是人,都往廣場那邊去。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這身板縱是擠進去了,幾時能摸到那榜下還不知道呢!倒不如老老實實在家裡等著便是了。”

周梨一想,也是了。這樣人多的地方,自己還是少鑽。畢竟那夢裡頭,自己還是早死了,可是現在自己身體健康,所以沒準會出意外什麼的。

一想到這個問題,周梨心裡是有幾分煩躁的,也沒有心思看書。

元氏她們瞧見了,隻當她是著急外頭的消息,隻連翻出去打探。

隻是衙門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按理那一早就該放榜了,哪裡曉得臨近了中午,還沒有半點消息。

那守在榜下的人,早就急得不行,一幫人喊著要去衙門口問個究竟。

也不知是不是這動靜鬨得太大,那頭終於出榜了,幾個踩著厚底靴的衙差擠了進去,隻將幾張大報往上一貼,還沒壓嚴實就叫榜下的人給擠開了。

白亦初見著前麵一下全是黑壓壓的人頭,自己連想用輕功跳起來都沒這空閒之地,隻能心急如焚地往前擠著。

柳小八雖是塊頭大,但是在人群裡活動更是艱難。

兩人正是見縫插針往前去,忽然聽得有人喊白亦初,“你莫要擠了,你的榜首,恭喜恭喜了。”

白亦初以為聽錯了,有些失態地將那從榜下擠過來的人拉住,“果真是我?”

“是你。”那人回著,卻又幾分頹敗之意,“早曉得你真有這本事,我押了你的頭上便是,如今虧完了都。”

這些來看榜的,考生占了一部份,下注想要贏錢的人也占了一部份。

如此,才將這裡擠得密不透風。

而白亦初卻仍舊不敢相信,不是他沉不住氣,是周梨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他的頭上。

好在這會兒大家聽說他是榜首,一下都給讓開了道,好叫他和柳小八上前去,果然見著那最前麵就是自己的名字,也顧不得去瞧那宋晚亭到底名在何處,隻歡喜地高聲大喊起來。

到了榜首,歡喜是正常的。

卻不知白亦初得了榜首歡喜,是因保住了那些個銀子,還能賺一筆。

等他這人還沒擠回家,他在榜下高聲振奮的消息倒是先到了家裡,所以回來被周梨笑,“你什麼時候這樣沉不住氣了?”

“那麼多錢,哪個能沉得住氣?”榜首已經在身上,白亦初現在是一身輕鬆了,也不管周梨說什麼,臉上總洋溢著笑容。又問周梨,那些錢什麼時候能取,還說以後要好好念書,周梨下次還押自己,這可比辛辛苦苦來錢快多了。

他高中得了榜首的消息,這會兒已經滿城傳開,不說鄰裡間祝賀,便是那些個同周梨有些生意來往的,也是打發人來送禮。

家裡一下熱鬨,也虧得元氏早前便做了準備,如今瓜果茶水什麼,不差了客人們。

隻是要招待的人太多,自家人反而顧不上歡喜了。

最終這一日反而是個個忙得腳不沾地,等著客人們都走了,還留下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周梨已經累癱了,隻和白亦初打著商量,“下次可彆來家裡了,咱上酒樓裡去,閒雜事情,跑堂的都能辦,咱隻需要同人打招呼便是了。”

白亦初也沒料想著,中個秀才會有這許多人前來祝賀,那認識的麵生的都有,人又是上門賀喜,總要說上一兩句話。

他這會兒也覺得喉嚨都要冒了煙,隻和周梨說道:“明日隻怕還有人來,我得去書院躲一躲,你也早些出門去,到時候隻有元姨她們在,想來大家也不會多留。”

周梨想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但是一想到今日這般忙碌,還是決定就按照他的意思。

於是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弘文館那頭。

不想又叫安先生給喚住。

安先生知道周梨這小夫君被寄以厚望,卻也沒有想著,他真會這小小年紀,就一舉奪得榜首,當下隻問著周梨,“可有他的卷子?”

周梨搖頭,“他回來倒是默寫了一回,但都給雲長先生那邊瞧了,沒放家裡,你是曉得,家裡都是些女眷,留著也無用。”

安先生有些惋惜,本來還想拿來做範本的。又有些懊惱,說昨日過去該去問問的,隻是見著那會兒人多,沒好上前去打擾。

這倒是叫周梨有些詫異了,昨天太忙了,她也不曉得安先生去過,那收禮的賬簿子,莫元夕在整理,自己也還沒去看。

當下聽到安先生的話,也客氣地請了他改日一家過去吃飯。

安先生自是道謝了,卻仍舊對白亦初的卷子心心念念的。說罷又誇讚周梨運氣好,“你這裡的考生們,有六成在榜上,可比那清風書院都要高出一成來,明年不怕這房子不好出手了。”

當然,考生們都住在這裡,也照顧了自己的生意,所以安先生最是高興,昨日還領著妻子過來幫這些新晉的秀才們打點了一回。

周梨聽得這話,心裡頭自然是歡喜,又暗自慶幸著,今日沒空著手過來,當下隻一一拜訪了一回,又問他們的去留。

不想這些個中了秀才的,連帶著那柳公子都要繼續住下去,打算後年便在此處衝擊鄉試了。

至於那些個沒中秀才的,要回家去苦讀兩三年,也是趁著今日周梨來,把房屋給退了。

隻是這退出來的房屋沒過夜,當晚便又有和柳書生他們一般打算留下來的考生給租了,馬上搬進來。

周梨一天的功夫,也都全放在了上麵。

哪裡還有心思去留意旁的事情,儼然早將大家都傳言宋晚亭必得榜首之事給忘記了去。

加上白亦初當日去了書院也沒回來,直至過了兩天,這會兒周梨已經喊了柳小八和香附一起去將那因押白亦初而翻倍賺的銀錢取回來,又存到了櫃上。

這才聽著人提起那宋晚亭,忽然想起,回來便問白亦初,“那宋晚亭第二名麼?”

白亦初搖著頭,“第二名大抵還好些,頭上就一個我。”

隻是沒想到,那宋晚亭竟然排到第九去。這就出乎意料了,早前大家都那樣傳,連他家的老太爺都覺得他這榜首十拿九穩。

誰曉得今年的學子們一個個這樣了不得,比往年都要厲害,硬生生將他給壓了下去。

又悄悄和周梨說,“你猜那日為什麼一直拖到快中午的時候才放榜?”

周梨如何曉得?隻不過見他那表情就曉得是有些八卦內幕的,立馬來了興趣,“這裡頭有什麼說法?”

果然,原來也是巧了,那考官裡有一個是宋老太爺從前的門生,宋老太爺如今雖然是告老還鄉了,但是那威望名聲總還是在的。

宋晚亭的父親又還在朝中,所以自然是有所來往。

榜單一出來,也是要先告知自己的老師,好叫他心中有個數。

沒想到宋老太爺看過之後,竟然是不願意相信是真的,甚至覺得是這些個考官們不公允,肯定是徇私了。

於是非得要看卷子。

可他現在又非朝廷官員,那考生的卷子怎麼可能落他手裡去?也是如此,耽擱了一回,才拖到臨近中午放榜。

又道:“他家這老太爺,怕是做官做糊塗了,自己都告老還鄉了,還想耍在官場上那股子威風。我聽人說,本來他也不至於排到這第九的,是他這祖父鬨了一回,叫其他兩個考官心生不悅,索性給他畫了一個×。”是沒有叫宋晚亭落榜,但也叫他從前五掉到了前十。

周梨聽罷,也是替這宋晚亭惋惜,“如此說來,他如今怕是不好過了,那許多人都將銀錢押在他的頭上,現在不但沒得榜首,還險些丟出前十。”而且早前又在城中炒得風風火火的。

白亦初這會兒卻已經有些坐不住,人雖然坐在周梨身旁,但手卻是已經耍起了招式來,嘴裡隻說著:“我和他也算是打了幾次交道,人是傻愣了些,但才學是有一點的,去年叫清風書院連累背了人命,今年又叫他家裡牽連。我要是他,這會兒可趕緊找個廟裡燒幾根香拜一拜了。”

有沒有真才實學周梨不清楚,不過細數起這宋晚亭,從去年七夕到如今,的確是倒黴。

但周梨有些疑惑,“你對他倒是上心。”

“我對他有什麼上心的?隻是見著也是能說道一處去的,憐他白白將光陰浪費在了清風書院裡。如今我們武庚書院雖是也有不少學生,但底子到底是不如那邊,真要想叫武庚書院長久,到底是要幾個學生來打響名聲的。”也正是這樣,白亦初是有些想將人給哄到武庚書院裡來的。

隻不過眼下還沒得機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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