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 116 章 三合一(2 / 2)

他的這些話,雖是帶著些自嘲,但卻讓周梨內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罪惡感。她隻是想確認這阿若的身份,萬萬沒有想過要揭開他傷疤。

她示意殷十三娘放開阿若,張了張口,最終也隻能滿懷歉意地說了句:“抱歉,我非有意。”

阿若此前還有些遮遮掩掩,如今這最後的遮羞布都扯掉了,索性也無所謂了,露出一個苦笑來:“這是我唯一能為挈炆做的一件事了,叫他好好活著,他的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在天上看著他,神靈也會保佑著他。”

他說完,便轉身走了。

周梨和殷十三娘站在原地好一陣子,像是才恢複過來,整理好這震撼的情緒,“走吧。”然後兩人抱起那一大堆柴火,朝著營地走去。

這個時候的周梨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如同此前那般,對景允之依舊如同此前一樣。

夜晚仍舊很短暫,那明連城像是終於接受了他妹妹變成大冬蟲夏草的惡夢一般,開始同大家一起收拾帳篷。

一日行後,夜晚來臨前,他們終於到達了這個綠洲。

周梨到底是知道了景允之的身份,所以有些擔心熟悉這條路的阿不力孜,隻趁著那景允之不防之際,“阿不力孜大哥,你小心些。”

阿不力孜不解她這話,打算在這城中歇一晚,便明日原路返回去。

那裡雖是環境艱難惡劣,但有著他的妻兒生前留下的痕跡,所以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那片沙漠裡。

一切都無恙,直至第一天他牽著駱駝與周梨告辭,準備回家,卻才出了綠洲,便被一行人給攔住了。

他們要他帶路,去找那些擁有著奎尼種子的沙賊們。

這個隊伍很強盛,整整八十號人,每一個都是江湖好手,的確有著足以將整個沙賊窩都給端掉的實力。

阿不力孜還沒有意識到這幫人為什麼這樣好心去鏟除那些沙賊,也沒有想到,他們極有可能也是為那奎尼種子而去的。

還興致勃勃興奮不已地為他們帶路,想著終於有人替天行道了。

這個時候周梨已經離開綠洲,找了個本地的向導,朝著木雅城方向而去,畢竟在那片詭異的沙漠裡耽擱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她仍舊以那避嫌,生怕未來夫君誤會的話,和景允之分開走。至於那明連城,既然已經拿到了所謂的大冬蟲夏草,自然是沒有繼續往前,而是找人送自己出沙漠。

大家便在這座小綠洲裡分彆。

好在景允之如今心裡還掛記著那奎尼種子,所以他想在這裡等一陣子,心想反正即便真有漏網之魚去了木雅城,和那些西域商人們接上頭,但最終還不是要經過這裡。

於是倒也不著急,就在這裡安心等著便是,還能早些得到那奎尼種子的消息。

隻是唯獨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放了周梨走,便叫阿若派人去暗中跟著,若是那周梨的未婚夫也是個癡情人,隻給些銀子找個西域舞女去做戲,無論如何,他要見到傷心欲絕和那未婚夫解除婚約的周梨回到自己身邊來。

這一路上自己對她的好,他不信周梨沒有感覺到。屆時她受負心男所騙,必然真是傷心絕望之際,這在他鄉裡,自己便是她唯一能依靠訴苦之人。

雖是有些趁人之危,小人之態,但是景允之想,隻要能達到目的,過程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阿若照做了,隻不過派了兩個最不成事的酒囊飯袋,有一個還十分貪杯,隻讓暗中保護周梨的安危,餘下那景允之的一切想法,他都沒有轉達。

那木雅城是一座比較大的綠洲,此處是許多西域商人和中原人交易來往的聖地,裡麵的美酒更是數不勝數,還有那叫人喝時不知覺,後勁卻極其大如醉夢千年的葡萄酒。

這人能忍得住才怪。

如此這般,接下來的路程,周梨他們因為有向導領路,所以一路避開了所有危機,六日後便順利到了木雅城。

而彼時那景允之的人也已經在阿不力孜的向導下,找到了那些沙賊的老巢。

隻是可惜找到這老巢的時候,阿不力孜也沒有了任何價值,自此長埋骨於這黃沙中,終究是沒有能回到那個有著他妻兒生活痕跡的家中。

而有著奎尼種子的地方,是一處藏在沙丘下麵的地下河,那黑漆漆的洞窟上麵,用火把一照,掛滿了猶如櫻桃大小的黏糊糊物體,圓溜溜的,零零散散像是些雨後冒出來的黑蘑菇。

這便是所謂的奎尼種子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產生出來的,但周梨始終都覺得,本來就是一種寄生的菌類罷了。

但此刻她在木雅城,已經順利拿出信物,和那些西域商人接洽,也不敢耽擱,翌日就驅趕著戰馬,一起返回,爭取像是那阿若所言,一路暢通無阻離開豐州。

隻要離開了豐州,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所以接下來又是馬不停蹄地路程。

而這個時候,景允之在這坐小綠洲裡,等來了派往那片詭異沙漠裡的人,且帶來了數個奎尼種子。

但這東西似乎隻有那地下河的岩壁上才會生長,所以他們不敢擅自將那洞窟燒毀。

這些細節,景允之身體不好,自然是不過問,眼下才得了凃州來的戰報,又聽得阿若來回稟這奎尼種子的事情,聽他問要不要燒了那洞窟。

阿若的意思是:“聽下麵的人說,那洞窟一直都長這東西,這幫沙賊前些年誤打誤撞逃到那裡,跌入那洞口,才發現了這奎尼種子,我雖已經叫人將洞口堵住,但難免往後又叫人給察覺,若是下去發現了這奎尼種子,主子您手裡這一份,就不是獨一無一了。”物都以稀為貴,這東西將來也能像是千年參一般,賞賜給那些軍功顯赫的將軍們。

可如果多了,就沒有那個價值了。

而且試想這東西,不知是否真有那活死人藥白骨之效,但延年益壽應該是有的,不然那明家兄妹倆也不會冒險來尋此藥了。

景允之聽罷,隻想想著自己手裡眼下有上百枚種子,足夠自己做藥引了,這等好物,他自然是不願意旁人也擁有。

那些賤民他們配麼?

因此聽到阿若的建議,也是允了,“便依你的話去辦吧。”

阿若應著,他私底下還是自己培養了一兩個可信的心腹,已經給了他消息,戰馬今晚或是明日便會從這小綠洲路過。

他是斷然不能讓景允之坐收漁翁之利的,於是將那方才一起捧進來的參茶給他遞了上去,“大業還未成,主子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景允之懷疑過任何一個人,包括那個在前線為他浴血奮戰的結拜兄弟,但卻從未對阿若有過半點疑心。

因為是他將阿若從深淵裡打撈出來,給了他新生,現在雖說自己也是為了奪回屬於自己的帝位,但不也是同樣在為阿若報仇麼?

且阿若又是天生的天閹,他沒有女人,自然不會被一個女人的枕頭風擾亂了心神,始終是忠心於自己的,不然當年自己也不會救他出來了。

即便臨安姑姑後來嫁給那個那個西域小國的王子後,給生了個孩子,但這個孩子在上京的時候,還被李晟欽點成了探花,聽說還常常進宮陪李晟這個舅舅一同用膳。

所以在景允之看來,這個孩子阿若必然恨極了他。

因此他願意將大部份的事情都交給阿若來辦,阿若和自己是一樣的孤家寡人!

接了阿若遞來的參茶,溫度剛好,一口飲下,便示意著阿若也退下。

阿若的確要退下了,他要去做好讓周梨順利通過這小綠洲的安排。

而他出去後,那景允之也覺得有些倦意,隻躺倒那軟塌上,想著淺淺休息一回,再起來辦理公務。

卻不知曉,這一覺便是睡了兩天三夜,等他醒來的時候,看到跪在自己麵前的阿若,立即就意識到了什麼,一麵尋找著那隻早就不再的茶碗,“你對我做了什麼?”他幾乎是撕聲揭底地喊出這話來,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阿若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根本不敢看景允之。

他不是害怕景允之,而是心知自己對不起景允之。

可是比起景允之,他覺得那個素未謀麵的弟弟更重要,他是被母親拋下丟在了夜庭,但是他親眼看到過母親偷偷偽裝成了宮女來夜庭看自己。

隻不過阿若反而不敢去麵對她,每次都躲在角落裡,看她含淚失望而歸。

她恨自己,也一樣愛著自己。

阿若想,她恨的,應該是自己身上屬於李晟的那一半吧。

說起來,她不也可憐嘛?

所以阿若實在恨不起她,反而心疼她,希望她往後的人生都過得圓滿一帆風順,因此愛屋及烏,他也希望這個素未謀麵的弟弟過得好。

他的沉默,使得景允之怒容冷喝,一把推翻了旁邊小案上厚厚的一壘公文:“說話!你啞巴了麼?”

然後便聽得阿若說了個讓他險些吐血的話來,“是我給主子下了藥,主子您昏迷了兩天三夜,戰馬已經離開這裡兩天了,您現在即便是派人去追,也來不及了。”

景允之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喉嚨裡有一陣陣腥甜不斷地從胃裡冒出來,跌跌撞撞地站也站不穩,身體搖搖欲墜的。

嚇得阿若連忙起身要去攙扶。

但被景允之一把嫌惡地推開了:“你,為什麼?”景允之不解,也一樣不甘心。

他是那樣信任阿若,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托去給他辦。

他也從來沒有叫自己失望過。

忽然他想到了,臨安姑姑的那個兒子,跟著那年的狀元郎,也就是霍將軍的兒子,一起去了靈州,所以是為了那個同母異父,不曾見過麵的陌生人?

景允之忽然覺得好笑又諷刺,一手捂著像是被大石頭壓得疼痛難忍的胸口,一手顫抖著指向阿若,“你就為了那樣一個孽種?”

於景允之看來,臨安姑姑與一個外邦人生下的孩子,不也一樣是個孽種麼?聽說眼珠子都像是那些外邦人們一個顏色。

阿若聽到這話,連忙解釋:“他不是。”

景允之見他這般維護那個沒見過的小孽種,又一陣慘然冷笑,隨即自嘲起來:“原是孤有眼不識珠,養了你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他說著,隻跌跌撞撞‘咻’地一聲,將塌邊的長劍拔出來。

透著寒光的劍鋒指著阿若,他因為眼前這個心腹的背叛而變得絕望而目光逐漸變得狠毒冷漠。

可是景允之的劍鋒還沒有接觸到被他推到摔在地上的阿若,阿若就忽然從懷裡取出一物來。

他用手巾珍惜地包裹著,當著景允之的麵一點點打開,然後便露出了讓景允之覺得熟悉又惡心的東西。

那是一顆奎尼種子。

景允之嚇了一跳,這個東西的邪門性他是親眼所見的。“你想做什麼?”他說完這句話,忽然想起那死於話多的明連溪,下意識地抬起另外一隻手,連帶著袖子將自己的嘴給捂住。

果然即便是做皇帝的人,有時候也膽小得像是一隻鼠。

阿若是垂著頭的,一雙眼睛比任何時候都顯得要明亮有光,認真地看著那手巾裡包著的奎尼種子,“我自知自己罪惡深重,對不起主子,便死個一萬次也不足惜。”

他說到這裡,忽然抬起頭來,表情也變得急促,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擲地有聲:“屬下自到主子跟前,從來沒有過不一之心,主子叫我殺誰我便殺誰。”他將掌心裡的那奎尼種子舉得高了些,試圖向景允之證明著什麼。“您看,這些奎尼種子,屬下全都給您帶來了,就讓屬下以自己之軀,為您做這第一道藥。”

他說完這話,隻朝著震驚的景允之‘哐哐哐’連磕了三個響頭,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隻將那一顆黏糊糊的奎尼種子吞入腹中。

這個時候他想,阿不力孜不是說了,臨死前如果不受外力至死,那便會進入一種奇幻的美夢中。

他的美夢,便是能回到小時候的夜庭,母親偷偷來看望自己的時候,自己一定不會躲起來,而是撲倒她的懷抱裡。

早在那片沙漠的海市裡,他就想走進去的,也許他的海市就是母親的懷抱。

可是他不敢暴露,生怕叫主子看出了什麼。

從他吞下奎尼種子到現在他倒在地上,麵露出一臉的幸福,景允之在震驚過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隻拿著劍,毫不留情地劃破了阿若的脖子。

鮮血橫流,頓時濺在了那華麗的地毯上,一股血腥味從阿若的身體四周彌漫開。

而他臉色的笑容,也就此定格了。

這個時候,景允之才像是滿意了一般,露出了一個得意勝利的笑容,然後虛軟地坐到身後的榻上,將沾著血液的長劍扔到腳邊。

背叛了他,還想在臨死前做一回美夢?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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