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 118 章 三合一(1 / 2)

黃家生騎著那匹矮腳馬到了高大的戰馬前, 正好處於那山穀出口處。

“黃統領!”周梨見到他,高興地振臂呼了一聲,立即喊來護送這批戰馬的西域管事, 隻同他交頭接耳幾句,讓他直接去與這黃家生接洽。

說罷, 打馬到前麵,等她自己翻身下馬,黃家生也已經下來, 朝她行了禮, “這一趟,周姑娘辛苦了。”

“幸不辱使命。”周梨回著,又將身後尾隨而來的西域管事介紹給他。他們都是養馬的好手, 這戰馬與本地的幾樣馬種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也好叫西域商人們提前告知於他,以免往後出現什麼岔子。

追來的鐵小遠見此, 便忙將滿臉疲憊的周梨和殷十三娘一起引著先進了旁邊新搭建起來的屋舍裡,安排了茶水點心, 又叫人給她們準備了沐浴水, 方去那馬欄邊上。

隻見三千匹戰馬正在往馬場裡趕, 他在一旁近距離地看著,一頭頭油光毛亮的, 心情好生激動飛揚,甚至覺得有些看不過來。

當然,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在這汗血寶馬之上。

隻不過看了半響, 一頭沒瞧見,本是要去問那黃家生,但見他同那些西域商人的管事在說話, 也不好到跟前去。

所以見著一旁有兩個西域商人在歇息喝茶,便湊了過去,“兩位兄台,你們西域是不是有汗血寶馬啊?”他見對方那服飾,又一頭的卷發,便生怕對方聽不懂他的話,還一麵手腳並用地比劃著,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

然這些西域商人常年和中原人做生意,一個個都能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當即是被他的形容舉動給引得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其中一人指著那如同流水一般涓涓往馬場裡去的馬匹,“有,你們的主子是個爽快的人,我們城主也很願意交他這個朋友,所以特意額外送了三匹汗血寶馬。”這以往,都是要用來進貢給諸國天子的。

鐵小遠聽得送了三匹,激動得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尷尬比劃動作的舉動,一下跳起來,目光在馬群裡四處搜尋,“哪裡呢?哪裡呢?”

他這樣對於汗血寶馬的癡迷和追捧,兩個西域商人是見多了的,但是他們都是耐心的人,何況他們也將鐵小遠歸類於買家,對於買家自然是誠意十分。

其中一個人便起身走過去,指著那馬群裡的一匹栗色毛發的駿馬:“這一頭便是。”

鐵小遠一聽,顧不得什麼,隻滿腹興奮地搓著手上去摸,然後又迫不及待地看自己的手心,但手心沒有什麼變化,不禁大失所望,“不是汗血寶馬麼?怎麼汗不是紅色的?”

那西域商人聽了,不由得又笑起來,隨後才與他耐心解釋道:“這位客人,其實汗血寶馬並非是那汗液如同鮮血一般。”他說著,將這性格還算溫潤的汗血寶馬給牽出來,摸著那頸部與肩部,“其實不過是他們這兩個地方很容易出汗,但皮膚又薄,在奔跑過後,這兩處的血液就更加的明顯鮮豔,總是給人一種流血的錯覺。”

故而,被稱之為汗血寶馬。

況且馬匹出汗,那都是先潮後濕,所以對於皮毛顏色比較淺的汗血寶馬,就更容易給人產生視覺錯誤。

鐵小遠到底是有些失望的,因為他長久以來,都以為真正的汗血寶馬就是出汗鮮紅色一片。

不過聽到西域商人們說,馬兒在奔跑疾馳後,也會給人一種流了紅血汗的錯覺,於是心情稍微得到了些安慰。

又說周梨和殷十三娘在這裡歇了一日,翌日黃家生與這些西域商人們都接洽好,便也放心往靈州城去。

公孫曜已經回來了,他年到不惑,喜得一女,如珠似寶,可奈何這靈州不能沒有人坐鎮,他也是被迫與妻兒分彆。

他們這公孫家,在他曾祖父之時,就已經沒有女兒出生了,更不要說他大哥公孫冕家裡,就四個兒子。

所以可想而知這個女兒的出生,簡直就是全家上下的掌上明珠了。

周梨聽聞的時候,也是滿臉的歡喜,“姑姑和嫂子們,怕是都樂開懷了吧?”

“彆說是他們,便是我也歡喜,從未想到過,原來女孩兒竟然這樣可愛。”他細想起來,當年四個侄兒出生的時候自己都見過的,怎麼都覺得沒自家的女兒可愛,眼下提起,他這老父親那念女之心又升起來了。

不過說起這生產之事,那歡喜的臉色卻是忽然就沉了下來,好叫周梨擔心,莫不是石雲雅留了什麼病根?

雖說他們夫妻倆這年紀,得了這個孩子就是天大的好事情,他們家又沒有那重男輕女的糟粕傳統,自然不會想再生兒子什麼的。

可如果石雲雅因此留下病根,對她的身體終究是不好。

所以周梨連忙詢問。

哪裡曉得,卻見公孫曜一臉的怒意,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麵,震得那茶盅叮咚作響,萬幸裡頭的茶水喝了過半,不然隻怕要全給灑落出來了。

他是個溫和的性格,當初即便是麵對著上頭的昏君李晟,也不曾露過半點怒容的,周梨也是有些被他這舉動嚇著,見又不說話,急了起來:“二表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卻聽得公孫曜恨聲說道:“以往你姑姑嫂子他們喜歡看陳茹姑娘的那些個話本子,說什麼侯門小姐被調換,十幾二十年後才被找回,我當時隻覺得可笑,心想陳茹真會編,那偌大的公侯裡,難道人人都是傻子,能叫自家親閨女給人換了還不自知?再有從內院到外院,不管走正門還是側門,便是孤身一人也艱難,要經過那重重守衛,更何況是帶一個嬰兒進來,還要帶出去,這不是胡鬨嘛?”

周梨清楚地感受到了他這咬牙切齒的怒意,試探性地問道:“你彆同我說,真有人在小侄女身上做這樣的事情?”

公孫曜顯然是十分憤怒的,回想起這事兒來,胸口還上下起伏,在染了瘟疫後沒了英俊麵孔的他,如今滿臉的麻子,兩個鼻孔裡朝外冒出著粗氣,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的意思。

“這事情,我若不是當時親眼所見,我實在是不敢相信的。”他說著,隻朝周梨敘述起那晚上發生的事情來。

說因石雲雅年紀不但大,且還是頭一胎,大家都怕不好生產,所以他還專門去請了這幾年開始專研千金科的韓知意過來,又另外找了三個口碑極好有本事的產婆。

反正是樣樣都準備齊全了,哪裡曉得其中兩個產婆那日忽然一個是在來的路上,馬車闖了黃旗,被攔住了。

另外一個則是出門前不知叫誰撞了一下,摔了一跤,崴了腳,是再也來不得。

但那時候也顧不得去計較這些所謂的‘意外’,隻能讓那個產婆和兩個信得過的年輕嬤嬤在裡頭跟著幫忙,後來崔氏這個做嫂子的不放心,又進去。

卻被產婆給勸了出來,兩個嬤嬤也叫她給打發了出來,隻說要這樣要那樣的,還要兩個嬤嬤親自去取,說怕小丫頭們手腳不穩。

當時大家一門心思都在石雲雅那叫聲上,哪裡去留意這些個細節了?

好在他這閨女也是爭氣,沒怎麼叫她母親受苦多久自己就出來了,生得白玉可愛,唯一不足之處就是那脖子後麵有塊不怎麼好看的黑色胎記。

石雲雅也是在生完之後,看到產婆給提起腳丫子拍打屁股的時候瞧見了,然後便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便是隻得看了這樣一眼,她也是牢牢給記住了。

等她精神了一些,老太太和崔氏等人,連公孫曜都在屋子裡,坐在床榻邊上親自給她喂雞湯。

“那時候你姑姑和大嫂子都在圍著孩子瞧呢!我便同你二嫂說孩子很好,健康得很,叫她放心。她聽了說健康也放心了信,就是有些擔心一個女兒家,那脖子後麵有塊黑色的胎記,以後長大了會不會因此產生自卑。我當時一聽,什麼胎記?孩子我是看過了的,雖說是有些瘦弱,但也沒瞧見哪裡有什麼斑痕胎記的?”

石雲雅那孕期養得很好,孩子出生後那樣瘦弱,都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不過也想,既然生產這樣順利,沒準就是因為孩子比預計的要瘦弱呢!

反正也是不疑有他,大家開開心心地圍著繈褓裡的孩子瞧,這個時候的孩子都是那樣,分不清楚到底像誰,隻是唯獨覺得瘦了些,還商量著多找幾個可靠的奶娘來跟著喂。

哪裡曉得公孫曜當時得了這話,隻忙朝著在看孩子的老太太問,那孩子脖子後麵是不是有黑色胎記?

老太太隻笑著說他胡鬨,小孫女是瘦了些,但哪裡有什麼胎記?

不想她老太太這話音一落,石雲雅那裡一下急促起來,掙紮著要起身。

公孫曜說到這裡,隻歎了口氣:“你想她一個剛生產過的婦人,又從來是嬌生慣養,哪裡曉得那會兒一下翻身就爬起來,跳下床要去看孩子,當時便給我們都嚇呆了。”

等反應過後來,他匆忙將碗給放下,忙去扶著,大嫂崔氏那裡又急忙將孩子抱過來給她瞧,拔開了繈褓,隻見脖子上什麼都沒有。

那請來的奶娘便說,莫不是剛出生的時候,身上都有些在羊水裡帶來的胎糞,也許是石雲雅看岔了去。

不過這話很快就被推翻了,因為為了叫石雲雅安心修養身體,不要再疑神疑鬼的,所以公孫曜連忙將才送走的韓知意給追上,問起那奶娘的說法。

“虧得你這個表姐夫了,我問起他是不是孩子的胎糞沾在了脖子上,他拿一雙像是看傻子的眼睛看著我,說若是有那麼一點團胎糞能粘在孩子的脖子,孩子隻怕出生來就已經被堵住了口鼻,肺部也臟了,早就沒性命。”

反正說了一大通,再說孩子臟一般都是因為孕期的緣故,有一層胎脂,保護嬰兒的皮膚,就沒有聽過能沾一大坨胎糞的。

術有專攻,韓知意的許多話公孫曜都沒聽明白,隻總結出來了,石雲雅看到的不可能是胎糞。於是便將石雲雅說孩子上有胎記的話與他說了。

韓知意沉默片刻,便說那產婦才生產過後,正是心裡脆弱的時候,她說什麼就什麼。隻叫公孫曜就聽她的話,在府裡查一查,叫她得個安心罷了,免得她以後總是胡思亂想,影響來身體恢複。

韓知意本意上是叫公孫曜順從石雲雅的話,查了之後好叫她接受是她當時真的是因為生產勞累產生了幻覺,把這事兒就此放下。

哪裡曉得,公孫曜聽了他這話,回去不查不要緊,卻意外發現產房後麵那連著花園的窗戶那裡,有新鮮的足印。

屛玉縣的氣候環境擺在那裡,花草樹木一天是一個樣子,花木深深的環境裡,踩出一個腳印來立馬就能叫人察覺。

當時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仔細徹查,然後便聽得說產婆的兒子剛才來接她,還提了籃子進來。

走的時候一樣提了一個籃子出去。

公孫曜那會兒腦子裡是真的蹦出孩子被換的念頭,覺得天旋地轉,渾身發抖,也顧不得和不明就裡的大家仔細交代,自己騎著馬追了去,然後在半路將產婆和她兒子截住。

當時產婆看到他時,還故作冷靜,隻是他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說,便將籃子給奪了過來。

在他觸碰到籃子的那一瞬,裡頭的嬰兒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嘹亮的哭聲便隔著上麵的花布從籃子裡傳出來。

那時候產婆和她兒子已是曉得敗露了,嚇得像是沒骨頭的□□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周梨聽得一顆心都懸了起來,“孩子脖子後麵,果然是有胎記?”

“是。”公孫曜點了點頭,直到現在,他還覺得後怕得很,如果當時不是石雲雅堅持說沒看錯,他又追去問了韓知意,那他不敢想象,他們夫妻倆經過了這許多劫難後,中年才修得因緣,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孩子,卻生來叫她受苦。

直至此刻他還能清楚地想起當時候他一把揭開那花布之時,心是怎麼顫抖的。

那哭著的孩子看到他,哭聲就停止了,並不是被嚇到,反而掙紮著伸著兩隻胖乎乎像是小蓮藕的白嫩胳膊,好像要他抱一樣。

一顆鋼鐵般的心,那一刻柔軟得猶如空中的雲朵。

他幾乎都不用去看孩子脖子後麵是否有胎記,那玄妙而沒有辦法解釋的血緣,就讓他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一種濃濃的親切和憐愛。

這個事情,當時在屛玉縣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來,是公孫曜的兄長公孫冕暫代了白亦初這個賞罰司,接了此案。

人證物證俱在,很快就查清楚了,這穩婆的確是有些本事的,她早前和其他兩個產婆一起來見過石雲雅,一眼就看出了她肚子裡是個女兒。

正好她的媳婦現在第三胎了,還是個女胎。雖說屛玉縣對於男女,如今似乎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前陣子還在鼓勵那些有學問有本事的女子們也踴躍參與人才選拔。

但老太太骨子裡那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不是一日半日就能消除的。她是個莊稼人,隻覺得還是孫子好,孫子以後能有大力氣,能種田能扛貨搬重物?孫女能做得了什麼?更何況養得真出息,以後也是便宜彆人家。

於是在看到石雲雅也是女胎,和她這媳婦生產日期也不相上下後,便覺得是老天爺要給他們家轉運了,不然怎麼一切都這樣巧?

她不能就此放過這個機會,覺得既然老天爺都在幫忙,讓她孫女從此做大官家的小姐,吃香喝辣錦衣玉食,長大以後再偷偷去相認,讓她給家裡拿錢,這樣從此以後,他們不乾活也有那花不完的銀錢了。

這樣的誘惑之下,必須得拚一把。

於是也是和他兒子媳婦商議。

媳婦到底是有些良知,雖說是自己的女兒占便宜,但是來屛玉縣這一年多了,接觸了不少本地人,又常常聽他們說,那什麼紫蘿山鬼就在紫蘿山脈上一直看著大家。

所以生怕遭報應,因此也是出言阻勸了。

但奈何她連生了幾個女兒,壓根就沒有什麼發言權,那母子倆早就做了周詳計劃。

不但如此,還花錢設計了那兩個穩婆,叫她們那日去不得府裡。

一切都很順利,唯獨沒想到石雲雅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女人,生產過後竟然沒馬上累昏過去,瞧了一眼孩子。

更沒想到孩子脖子後麵有一塊不小的黑色胎記。

所以心情緊張又激動準備了半個月,且花了不少銀錢的母子倆,最終是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