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二次小夫妻一起來診治,說話間叫韓知意察覺了不對勁,忙問起那房事來。
才曉得這緣由出現在哪裡了。
當時不止是他被雷得外焦裡嫩,連幾個雇來的老穩婆也是驚得五官亂飛。
原來這小夫妻倆都是含蓄人家,婆家更是世代書香,於這些個事情上,說多了到底是叫他們覺得有辱斯文,有傷風化。
於是管教十分嚴厲,便是成婚前,也隻是輕輕點一點。
而小媳婦娘家也是母親早不在,又沒有什麼相熟要好的女眷長輩,父親怎好親自教這些房中之事?隻要請來的婆子幫忙提點兩句就是了,因此這姑娘也是什麼也不懂。
所以倆小夫妻都以為,隻要睡在一起,便能有孩子。
至於那些男女之間發生的生理反應,夫妻倆也是十分含蓄地憋在心裡,還以為是自己得了什麼羞見人的怪病,更不敢如實告知。
如今破了案,皆大歡喜的同時也是哭笑不得。
此事自然是沒有捂住,不知怎就傳開了,先是有人笑話這小夫妻倆。但到了後來,便聽有人也說,他們成婚也什麼都不懂,夫妻兩個自己悄悄關了門在房中摸索了一年半載,才悟了。
這一段時間,那作媳婦的沒少受委屈,隻叫婆家以為不會生孩子。
也有那做上門女婿的,叫嶽家認為沒用。
反正大家的傳統觀念中,無後為大,替子女操辦婚約的前提,並不是擔心他們一個人孤單寂寞冷。
而都是為了傳承香火。
這事兒一說,越來越多的人也表示,雖成婚有那話本子,但都不知道傳了多少代,看也看不清楚,壓根不明白。
於是就有女性長輩為兒女們報班。
原來的老龜奴也趕緊就業。
周梨當時聽到有這個課程的時候,也是驚得虎軀一震,但更叫她吃驚的是,這種事情,動物都不要教,人怎麼還需要學……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不過那沉魚館裡最主要的業務,還是幫人改變形象,從一開始的女子,到現在男子的生意也接。
反正分館已經開到了紫蘿山脈另外一邊的石馬縣去了。
顧少鳶對於這沉魚館,也是略知一二,當下一聽周梨一說,嘿嘿笑起來。
但她明顯對於改變外形沒有那樣期望,反而左顧右盼一會兒,見柳相惜在廚房裡給他妻兒煮粥,千瓔帶著孩子們也還在屋子裡,便壓低聲音朝周梨悄悄問:“聽說沉魚館,還教那方麵的知識。”
她生怕周梨不懂,那個‘那’字還特意咬得很重。
不過她那略有些邪惡的表情,讓周梨一下就明白了,一麵同她拉開了距離,很坦然地點了點頭,順便補了一句:“我第一次,在一個女人身上看到了‘猥瑣’兩個字。”一麵趕緊離她遠些,“我得走了,再晚來不及,信你自己寄吧。”
然後趕緊拔腿跑了。
顧少鳶果然是個行動派,抄完了崔央央幫忙潤筆後的信後,就寶貝一般折好放懷裡,然後梳洗一翻。
正好柳相惜的一粥五菜做了出來。
柳相惜堅決地認為,孩子吃的不香,多半是煮飯的人手藝不行。所以在廚房裡苦練功夫,砂鍋就炸了好幾個,終於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廚藝短時間就提升了上來。
眼下這一粥五菜,色香味俱全,且還有韓知意說的所謂寶寶輔食之效,這樣一來孩子能茁壯成長,夜裡不哭不鬨,頭發也不黃。
千瓔也將孩子們給帶了出來。
現在訓練孩子們自己拿勺子吃飯,坐在從陳家那邊送來的寶寶椅裡,也不怕掉出來。
且這寶寶椅前麵,還有屬於他們的小桌子,桌子上有固定碗的地方,也不怕給撒了。
這是陳慕為了感謝柳相惜對於臨淵窪的讚助,專門做的。
十分方便不說,上麵還設了兩個小機關狗,會自己汪汪叫。
每次叫都引來阿黃的一臉戒備。
“你今天又有什麼打算?”柳相惜見顧少鳶一連吃了三碗粥,十分心疼,“顧少淩克扣了你的分紅麼?餓死鬼一樣?沒見著子月她娘還沒吃上半碗?”
千瓔沒吃上半碗,那是她因不放心孩子,所以時不時要看著,就怕哢著了。
聽見柳相惜這樣說顧少鳶一個姑娘家,頓時蹙起眉頭來瞪了他一眼,隨後朝顧少鳶道:“你吃你的,甭管他。”
顧少鳶揚起嘴角一笑:“那我再添一碗。”真好吃。
等吃飽喝足,便在一頭淺坐一會兒,想著等休息差不多,就去寄信,順便去那沉魚館打聽打聽。
一麵隻見著這一家四口的操作。
隻見千瓔和孩子吃完後,柳相惜十分識相地將寶寶們沒吃完的都倒到自己的碗裡,給吃了個乾淨,連盤子裡都一根菜葉子也全部都收於腹中。
這讓她不由得感慨起來,是什麼讓堂堂後虞第一首富家的公子哥兒吃剩飯?是因為窮麼?還是因為愛?
也決定和千瓔學習一二。
但悄悄觀察了一陣子,千瓔好像都不怎麼搭理柳相惜,但是柳相惜對於她每一個眼神都了如指掌,實在是叫她歎為觀止。
心說自己看著,千瓔每次瞪他都不是一樣的麼?他怎麼知道千瓔是什麼意思?
然後也悟了,人家這千瓔是有底牌的,自己啥也沒有,要是用這樣的眼神看顧羧,隻怕自己眼睛瞪得抽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吧?
忽然覺得好悲傷。
然後趁著柳相惜沒留意,跑去各自親了子星子月一口,便飛快地跑了。
身後是柳相惜的憤怒聲:“誰讓你親寶寶了?你剛才吃得滿嘴油,嘴上還有唇脂,知道寶寶的臉多嫩麼?傷著了皮膚看我不打死你!”
不過顧少鳶跑得飛快,心裡秉承著隻要我聽不見,柳相惜的一切罵聲和威脅都沒用。
上了街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投信,然後便搭了一輛馬車,往沉魚館方向去了。
街上這樣的客車十分多,一開始隻簡單掛著大大的一個‘客’字,到後來這樣的客車行越來越多,便開始了奇爭鬥豔,先是刷上各色的油漆,要麼掛著茉莉花環,還有上車送果茶的。
她這一輛車行的客車,上車就送一把小扇子。
顧少鳶覺得真不錯,這屛玉縣讓她有些樂不思蜀,不想回儋州去了。
她早前聽說過沉魚館生意不錯,但絕對沒有想到會這樣火爆,一排三個門臉都打通了,幾根兩人環抱的原生老木頭做的大柱子,裡裡外外皆是占滿了來谘詢的客人。
但是叫她出乎意料的是,男女老少都有。
客人較多,所以需要排隊,她也就環手抱胸慵懶地站在後頭,時不時墊著腳尖朝前麵望去,想看看還有多少人才到自己。
而這個時候,客車上送的小扇子,如今起到了作用,她不是個講究的人,也沒有大部份姑娘的矜持,或是想著要保持形象,隻將那團扇的扇柄彆到發髻裡,用這團扇做了個遮陽,然後管不遠處街上賣冰糕的小販揮手大喊:“嗨,兄弟,給我拿個綠豆沙的冰糕。”
小販很快就聞聲衝過來,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很快日頭就爬得越來越高了,隊伍雖說也向前移動,但終究是有些緩慢。
大家都等得有些著急了,帶傘了的隻將傘給撐開,沒有的便是拿手絹或是扇子扇風。
唯獨她顧少鳶獨立特行,好不引人注目。
和她一樣引人注目的,是她旁邊隊伍裡也在排隊的一個穿著粉色長袍的男子,很明顯那是一個十分講究的人,應該平日裡過得也很精致,長發如墨,手裡撐著那可遮陽的傘柄,風一吹的時候,可聞到他身上飄過來的淺淺清香。
顧少鳶聞到香味便扭頭過去瞧,正好對上他投遞過來的目光,對方不禁尷尬一笑,胳膊底下還夾著沒繡完的手絹。
顧少鳶那時候心裡隻想,這什麼玩意兒?一個男人比女人還要講究就算了,還做女紅?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誰家的公子,長得是真不錯,她也是頭一次看到穿淡粉紅色長袍的男子,竟然不覺得娘,挺好看的。
於是多看了兩眼。
卻不知對方也在偷偷打量她,心說這是誰家的小姐?這麼熱的天,還綁著護腕護腿,不熱麼?腰間還掛著劍,一看就很重,她不累麼?不過她挺好看的,英姿颯爽,像極了個女將軍一樣。
日頭越來越高了,隊伍雖說也還在往前,但不妙的是,午休時間到了,沉魚館如今也像是十二屬一樣,中午也要休息一個時辰。
雖然給他們免費提供了隔壁茶館的茶水票,可對於顧少鳶這種沒有耐心的人,還是不可能繼續在一個時辰後繼續排隊。
於是便決定放棄走了。
但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便回過頭來,隻在那人群裡麵到處搜尋,終於看到了那一抹淡粉紅,頓時眼裡大喜,闊步朝對方走去。
她走過去,出於習慣,伸手就想一掌搭在對方肩膀上,但這發現這人竟然有些高,於是默默地收回手,“這位公子,我想找你請教一個問題。”
沒想到對方竟然也笑起來:“巧了,在下也正想問姑娘一些問題呢!”
“莫非你是?”顧少鳶聽到他的話,忽然有些悟了。
“對。”那粉紅色長袍的文雅公子頷了頷首。
顧少鳶見他這舉動,心說點個頭都這樣優雅,學了這本事,再找崔央央學妝容,何必去沉魚館花那冤枉錢呢!
於是興奮地往對方胸口上錘了一拳,“好兄弟,咱倆想一塊去了,不如咱們結拜為兄弟,往後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也相互學習。”
但是她一個習武之人,這隨便輕輕一錘,對於這種相對於文弱的男子來說,還是有些力道的。
對方雖然是忍住了沒有出聲,但那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是叫顧少鳶察覺出了端倪來,一時尷尬不已,撓著頭打著哈哈,“那什麼,兄弟你有點體弱啊。怎麼稱呼來著?”
“再下仙遊鐘離相如。”
顧少鳶聞他乃仙遊人,頓時驚訝不已,“你是仙遊人啊?我也去過仙遊幾次,我姓顧,儋州顧少鳶。”
仙遊乃是吳州河對麵的一處小國,與那完州河對麵的鮮國一般,也是個彈丸之地,全國的國土不如後虞一處小縣城那般大。
不過仙遊卻不像是鮮國一樣,靠著寫那些個不實際或是誇大貶低後虞的書籍來發家致富,此處盛產桑蠶,早前顧少鳶正是去往仙遊國購買過蠶繭。
這鐘離相如顯然也是知道顧家的名號,一來儋州是獨立的小島,即便是前朝,也極少乾預儋州顧家之事,其實也算得上是個小國。
不過儋州卻比仙遊要大上十來倍不止。
鐘離相如當下便作揖朝她行禮,“原是顧家小姐,失敬失敬。”
顧少鳶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出門在外,不必這樣講究,什麼小姐不小姐,以後咱就是相互幫忙的好兄弟,你喊我少鳶就可。”
鐘離相如露出個不讚同的笑容:“禮法怎可廢?何況顧姑娘你來找在下,不就是想要學……”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叫顧少鳶給打斷:“那你找我,不也是為了學男子氣概麼?所以彆這麼婆婆媽媽的,咱就是要不拘小節。”
鐘離相如有些傻了眼,一時迷茫起來,“可是……”
“可是什麼呀?這樣到午時了,咱先去搓一頓好的,你喝酒麼?喜歡什麼?不過我看你這樣,烈的你也不行,要不你喝點小果酒吧?”一麵就要同人勾肩搭背。
這可把鐘離相如嚇得不輕,連忙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顧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這午時不宜飲酒。”
不想這一躲,那還沒繡完的手絹就從胳膊底下掉了出來。
顧少鳶是習武之人,手腳自然是比正常人要麻利,先一步給他撿起來,“喲,鐘離兄你這繡工不錯呀,比我家的繡娘都要出色幾分,改明兒得空了,也給我繡個肚兜唄。”
她觀賞得認真,讚賞得真誠,然而這話語一出,頓時驚得對方臉紅麵羞,慌慌忙忙一把將手絹躲過來,“顧姑娘莫要說胡話這……”
然他話還沒說完,顧少鳶就被那上麵的針給紮了,‘唉喲’地一下叫出聲來,下意識要甩一甩手止疼。
沒想到這鐘離相如此刻不講究什麼男女之情了,一臉焦急緊張地從他那斜挎包裡摸出了藥和綁帶,在顧少鳶的震驚中,竟然給她將那手指包紮起來。
等他這乾淨利落的操作完成了,顧少鳶才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尷尬一笑,“那什麼,鐘離兄你在晚一步,我這手都結痂了哈。”一麵忍不住問:“你是大夫?”
鐘離相如搖著頭,“不是,不過家父是仙遊大夫。”本想說國醫,但彈丸小地,他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對於顧少鳶此前的話十分不讚成,“顧姑娘也不該這樣說,姑娘家當要多愛護自己才是,即便是很小的傷,咱們也不可隨意忽略。”
顧少鳶心說,這哪裡算是什麼傷?不過看著鐘離相如給自己包紮的這手指,還挺像樣子的,一時心情也飛揚雀躍的,一麵催促著他:“走走走,咱吃飯去。”
說罷,伸手又要去勾肩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