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第 148 章 三合一(2 / 2)

又有人連忙附和著說:“是了是了,早前參加公考的,那都是寒窗苦讀了多年的學子,叫普通老百姓看來,到底是有些高不可攀,與他們自然是無關緊要,可是皇城裡這些宮女太監卻是不一樣了,這些人說好聽點,他們覺得和他們一樣就是普通老百姓,可能甚至有人覺得還不如他們呢!但是現在憑著手藝和一點學問,便能在皇城裡得個事業做著,每月有固定月錢拿不說,包吃包住到老,每隔幾天還能休息一天,這等美事,老百姓們怎麼不羨慕?”

至於那沒學問又沒技術的,如今都去最臟最累的活兒,他們自然也看到了。

大部份老百姓們指望過兒女能參加朝廷科舉做官,但是像皇城這樣的考試,還是能攀上邊兒的。他們可不希望往後的子女吃苦受累。

這個解釋勉強安撫了一下衛楓的心情,然後趁熱打鐵,在書院裡開設了外麵學不了的技術課程,且還對外招收了不少先生來。

隻不過這與年輕的孩子們入學不一樣,這卻是要束脩的,但老百姓們心想如果真能學得真本事,那點束脩算什麼?在外吃兩頓酒的閒錢罷了。

反正那束脩是不貴的,也就是一個由頭罷了,以此免得那些無心學習的閒人去白占了位置。

可如果要錢,那些無心學的人自然就不會去。

而花了錢,大部份成年人的天性,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吃虧,所以這花了錢,肯定要學些本事才對。

不然那銀子於他們來說,跟打水漂有什麼區彆?

等著這書院也好,皇城也罷,各項事宜都開始上正軌,接下來就要經過他們的內部選拔考核,選出坊主來。

考核與此前也如出一轍。

能者任之,且月錢相對也高,還能管理人員,一定意義上,是有些權力的。

所以不管是為了這高昂的月錢還是權力,讓不少人都開始努力發奮。

當然也有個彆的想另走捷徑,或是趁機陷害自己的競爭對手。

可沒想到這公孫溶和阿苗,帶著甲字軍這些人,也不上街去巡邏,就專門在這皇城裡轉悠,叫他們根本就沒得機會下手。

那運氣不好的還被抓著,又是一番重罰。

也是這個時候,大家才曉得,早前那批在金鑾殿門口挨了那各項刑罰,現在快將傷養好了的,不管是男男女女,竟然都不可能繼續再留這皇城中,而是要遣送到鳳凰山脈那邊的沙漠邊上種樹。

這簡直就是個晴天霹靂,使得那以為自己傷勢養好了,又可以卷土重來的老太監當場就下暈死過去,然後又想到法子,故意借用外力舊傷複發,好得機會繼續在這皇城裡養傷。

不少人見此,還以為是有用的,皆效仿。

哪裡得知,才過半日就聽得了上頭的意思,給他們養傷的時間還有兩日,不管他們是否養好了,都要一起去鳳凰山。

至於那些傷勢沒養好的,隻能認命,到時候就帶傷在沙漠裡頂著烈日和風沙種樹。

於是幾個老太監給氣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又急急忙忙想辦法養傷。

他們倒是沒有去質疑這話的真假程度,畢竟這公孫溶是軍中出來的,手段狠厲不說,且說一不二,金口玉言,如今他們隻能認命,隻能後悔。

而這接下來的日子,倒也過得快。

那些原本受欺壓的小太監宮女們,這會兒倒是十分解氣,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何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些觸犯了律法的太監宮女們被塞進囚車裡拉往鳳凰山那日,他們還專程跑來看。

與他們這些皇城裡出來的太監宮女們一起去往鳳凰山的,還有這皇城外麵的各類囚犯,如今衛楓正好借著公孫溶這裡幫忙,一起給送往鳳凰山去。

那邊早就有兩千玄虎軍歸來,回到了原本的駐地。

他們將不必在親自種樹了,往後就隻管監督這些囚犯們種樹。

那邊要種樹,鳳凰山脈上還在繼續私自砍伐的人,也受到了重罰,與這些囚犯一般,齊聚鳳凰山。

本來他們就是砍伐倒賣木材罷了,比起那些殺人放火的囚犯來說,他們這算得了什麼?

可因為這些殺人放火的囚犯,他們覺得本來可以在牢裡吃吃喝喝安頓晚年,卻沒想到還被拉到這鳳凰山來種樹。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這些砍伐者,要不是他們砍樹換錢,怎麼能將這鳳凰山砍禿了?使得上京總遭風沙?

如此可想而知,他們對於這些砍伐者到底是有多憤怒了。

以至於這些砍伐者一到鳳凰山就遭到了群毆,還覺得委屈。

但事實上,即便是不用來此種樹,他們也會被安排到就近州府的各處礦洞裡勞作,怎麼也不可能用稅賦閒養他們。

上京諸事如火如荼,雖說偶爾有些小挫折,但也算是一切都順利。

隻不過傳國玉璽從太監們的手中找到,的確是有些諷刺了。

此消息傳出去,李晟和李木遠這叔侄倆又被文人們用詩文狠狠嘲諷了一波。

李木遠在一處小城鎮的碼頭上,隱姓埋名揚了一張卦番,給人測字糊口。

江邊先是傳來了傳國玉璽在上京被找到的消息,與之一起傳來的還有著那些閹人和宮女們私藏的數萬萬金銀財寶。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這些低聲下氣的宮人們,竟然猶如蛀蟲一般,私底下貪墨貯存了這許多錢財,可想而知,原來這宮中到底是有多富庶了。

上頭主子們指縫裡露出這點毛毛雨,攢起來數量都如此驚人,可見原本這些宮中的主子們,個個都是金銀玉石養出來的。

這也難怪了,為什麼當時大虞連將士們軍餉都發不起,更不要說是在各處建立書院,免費讓適齡孩童入學,或是推行各種新政,免除原本的苛捐雜稅。

而後虞一直有銀錢做這些事情,隻因沒有皇城沒有後宮,沒有三千佳麗,也沒有那白養那麼多閒人。

所以此事發生後,更多的人將這李儀作為聖祖明君來看待,又想著他連太廟都沒進,於是連帶著他手底下這些功臣良將們,各處也都願意自己出錢修建廟宇,供他們香火。

最近這江邊一直從彆處運送而來的木材,就是聽說各城鎮老百姓們自己捐錢,寬裕的一兩五兩,家裡拮據的三錢兩銅,反正都是各人的心意。

由著他們選出來的德高望重之人主持著操辦,有錢出錢,沒錢出力。

用他們的話說,求菩薩神仙如今也不如拜當今這皇帝和官員們有用了。

官員皇帝他們是能去找的,可菩薩和神仙在天上,上哪裡去找?難道還能托夢不成?

每一次那些材料從李木遠的攤位前運送過去,就將他氣得肝疼,他實在不明白,憑什麼那李儀可以得到如此殊榮?試想他爹貞元公在世的時候,即便是受群臣和老百姓愛戴,但也沒有這等殊榮啊!

但是他現在除了恨和嫉妒之外,如今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配擁有,且還要做這種最看不上的下三濫活計來維持生計,每每想到此,心裡就堵的難受。

他本就是天身體弱之人,縱然是後來苦學武功,但如今心鬱結不通暢,更是容易疾病加身,使得他這入冬以後,病痛接二連三,又再沒了從前的那等名貴藥材來滋補,每日辛苦測字賺來的幾文錢,除了買些湯水糊口,餘下的全拿去抓藥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皇甫越。

皇甫越的背叛是他如何都沒有想到過的。一來他們是有那結袍之誼,二來這皇甫越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有自己怎麼可能有現在大名鼎鼎號稱殺神的皇甫將軍?

可是他最後竟然也叛變了自己這個主子這個兄弟這個伯樂。

有時候李木遠抬頭望天,覺得這老天爺實在是不公允,他身邊一個個人都這樣叛他而離去。

憑何那李儀一個從鄉底下長大的土鱉,僅僅是因為有那貞元公的血脈,就能眾星捧月,賢臣良將圍繞。

他想他若是有那些人,早就成了大業,怎麼可能像是李儀那樣傻傻地蝸居在屛玉縣那樣的小地方?

起風了,江邊的天色越來越沉,他冷得下意識地收緊了衣襟,一麵伸手去扶著那被風卷起來的卦番。

這時候隻聽人說,江麵下雪了,今日應該就最後一班船了。

他便想,既然隻有一班船,那等這些客人走後,自己也可以收攤了。

隻是握著袖中那幾個輕飄飄的銅板,那欠了王大夫的要錢,今日又還不上了。

一麵開始回想起自己往昔的榮華富貴,以前他還以為被李晟趕到齊州,就是他這一生最艱難的時刻,哪裡曉得,原來苦難竟然是現在。

他不甘心啊!尤其是曾經被一個所謂的‘係統’短暫地綁定過。但他不認可什麼係統,隻覺得那就是知曉天機的先機,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指不定有它的幫助,現在大業已成。

而現在傳國玉璽再次出現,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隻要拿到傳國玉璽,就能召集各處舊部老臣,還有這李氏宗族所有人。

叫他看來,這李儀是傻了,他不愛女人拋去了那後宮三千佳麗自己可以理解,可是他竟然連宗族太廟都不曾祭拜,且還不願意承認宗族這些皇親國戚們的存在。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這些皇親國戚,到時候手底下的群臣若反了,以他一人之力,難道還能壓得住?到底還不是要靠皇親國戚靠自家人?

隻不過如今李氏宗族以及不少權貴早在自己和李晟開戰之前,就已經遷移到了河州避難,可惜那是龍玉的地盤上,不然自己早就馬不停蹄趕過去了。

船隻好像靠岸了,碼頭上的行人忽然多起來,但因江麵的雪飄了過來,大家都行色匆匆,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讓李木遠有些沮喪,曾經作為帝王的他,實在沒有辦法卑躬屈膝地如同其他同行一樣,上前去攬客。

但他還沒有意識到,沒有了權力和榮華富貴的裝潢,他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一身尊貴,而連日以來的逃難躲藏和艱難逃生,也徹底將他骨子裡那僅剩下的一點貴氣和驕傲磨得所剩無幾。

如今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袍的他,和所有貧困潦倒的中年男人一樣沒有什麼區彆了。

但就他這幅光景了,皇甫越還是將他認出了。

“允之。”皇甫越一樣做了喬裝打扮,但常年在戰場上廝殺的他,無論怎麼變換妝容衣裳,那身上都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殺氣。

使得他在那船上的時候,周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惹怒了他這位英雄好漢,給扔下寒冰刺骨的江水裡去。

已經不知道多久,自打李木遠那最信任的三國舅景世成走後,就再也沒有聽到有人喊他的字了。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來,見著那個戴著狼皮帽的高大男人,因對方脖子上還有圍脖,擋去了大半張臉,隻唯獨露出那一雙眼睛。

使得李木遠有些不敢相認,下意識就將他當做客人,“先生是要問什麼?先寫一個字吧。”他說著,將紙筆朝對方推過去。

皇甫越將他渾身打量了一眼,到底是曾經的主上,又是自己的結義兄弟,哪怕他和自己結義的目的是什麼,皇甫鉞由始至終都明白。

但卻仍舊深刻地明白,自己後來能執掌幾十萬大軍,都是因為李木遠給自己提供了第一個平台。

所以他也是自己的恩人。

於是皇甫鉞提筆寫了一個‘恩’字。

李木遠拿著字,早就察覺到了對方打量自己的目光,這個時候十有八九是確定了眼前這人是誰。

雖說詫異他此刻為什麼會出現於這裡,且還能如此精確地找到自己。

但李木遠此刻都深深埋怨著他對於自己的背叛,因此看到他寫出這個‘恩’字後,就發出一陣輕蔑的冷笑來。

然後抬頭看著眼前的皇甫鉞:“一人雖是大,卻被困與這口中,口仿若一方井,縱使下麵還有心,也難逃升天,而且這心有三點,可解為心思略重,且將匕圍在其中,我是否可以說你此番來意居心不良?胸懷殺意?”

他說罷,又冷笑起來,不等那皇甫鉞開口,便淩厲一問:“怎麼,帶著本王的幾十萬大軍投了還不夠,還要兩本王的項上人頭拿去邀功?鉞,你的野心不小啊!”

事實上,他一開始就幾萬大軍而已,餘下的軍馬都是皇甫鉞在一次次勝利的戰役中逐漸經營起來的。

皇甫越聽著他的解讀,卻不認可,“小時候在鄉下放牧,聽聞學堂裡傳來先生的將這個字,是情義是感恩,而非允之你所言之意。”

他看著眼前的李木遠,作為一個讀書並不算好的武將,他一下就明白了什麼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什麼又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①,原來都是屬於當時人的心境而言。

一如此刻眼前的李木遠,他看‘恩’得出來的結論。

然而皇甫鉞怎麼可能來殺李木遠?費勁這千辛萬苦尋來,隻是想叫他有個好善終。

他是認可這李木遠才華的,但是這些才華在底層的生活中並沒有什麼實用性。

所以他早就料到了李木遠會窮苦潦倒,如此這會冒險尋來,便是想給他一個安穩的餘生。

可如今看來,李木遠又未必領這份兄弟情義,更何況早在當初他執意將皇甫欽送去齊州換周梨的時候,自己就該明白,這份兄弟情義一直以來都是自己高攀。

自己當他是兄弟,願意犧牲自己的親弟弟。

可是他若當自己是兄弟,是不會讓自己的親弟弟去犧牲的。

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出自宋代禪師青原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