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隻聽得對方開了口:“挑兩個人放開,讓他們去業州通知林浩遠,我們便在此等他。”
那林浩遠不是已經與這左雲薇下聘了麼?那如今他的未婚妻被擒,想來他也能專門為此跑一趟的。
乾三那裡應了聲,當即就去那些被打得跟豬頭一般的嘍囉裡挑了兩個受傷算是輕的放掉,叫他們帶話去給那林浩遠。
而左雲薇聽到周梨等人的話和安排,頓時滿腹大驚,他們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為何不但不放了自己,還敢讓人通知林浩遠,難道他們不知道林浩遠是什麼身份麼?
還是這些人的身份,比林浩遠還要高?“你們想乾什麼?”她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一麵暗自打量眾人。
“嘩啦”地一聲,一股尿騷味以左雲薇為中心點瘋狂地散開。
原來是孫大娘將自己攢了幾日的尿,提來潑在了她的身上。
那可是她攢了好幾日,準備拿去和水淋菜苗的,如今倒是便宜了左雲薇。
左雲薇以為被擒,已是她人生中最恥辱之事了。
哪裡曉得,那僅僅是一個開始罷了。
如今她直接愣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
她怕自己一動,從頭頂順著臉頰流到鼻尖的拿地黃色液體,會落入自己的口中,隻緊緊抿著嘴吧。
孫大娘此舉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她成功惡心到了那左雲薇,但這刺鼻誇張的味道,也一樣讓周梨等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最先領著周梨他們進來的那老焦叔反應過來,隻朝孫大娘責斥道:“咦,阿中他娘,你怎麼如此糊塗,你要拋屎灑尿,你好歹也等李姑娘他們將話問完啊?你這樣給弄得臟兮兮的,好似蹲在茅房裡一樣,還叫人怎麼問?”
隨後朝周梨看過去,抱歉不已:“李姑娘,你看這?”他雖不知道這個李姑娘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是他以前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剛才她手下的那些人圍剿這七岔岩匪賊的時候,他仿佛好像看到了戰場上兩軍交戰的情景。
隻不過一方訓練有素,異常勇猛;而另外一頭則是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因此也猜測周梨,怕也不是什麼尋常的商人了。不然的話她手底下這麼有這樣訓練有素的將士?
還有她明知道這左雲薇和本地知州林浩遠關係匪淺,還將人綁了。剛才 又放了人去給那林浩遠傳話,看她此情此舉,似乎根本就沒有將那林浩遠給放在眼裡。
這不是一個尋常商人能有的素養,所以他心裡已隱隱有了懷疑。
隻不過並未想到屛玉縣,也沒想到什麼巡撫大人,隻是猜測,周梨肯定背後有比這林浩遠更大的靠山而已。
完全沒有想過,周梨本身就是傳說中的大靠山。
“罷了,晾她一夜。今日大家也都乏了,先去休息,至於今日被燒掉的糧食,以及以往被他們踩壞的莊稼,等那林大人來了,必然是要朝他討個公道。”周梨回著。
雖說這些傷天害理之事,皆是這左雲薇所為,但若沒有那林浩遠的包庇,她也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
不過此前那林浩遠並非此地知州,不過是一方小小縣令罷了,此人早前還參加過前朝的科舉,和白亦初他們還是同一屆。
但因這林家在地方上,也是小有名聲,早前也出過五品大員,族中又有那擅長運作之人,隻憑著家中這位五品大員而將家族給經營起來。
不管是名聲還是財富,在本地都算上的是權貴之家了。
也是如此,那林浩遠與這左雲薇算是青梅竹馬。因此就算以前這業州並非是林浩遠為第一人,但也能保這左雲薇平安無禍事。
而眾人這時候聽到周梨的話,隻當她是安慰大家罷了。
又想著她要在木棉村裡等那林浩遠來,怕也不過是托詞罷了,因此並未放在心上。
如今大家都乏了,心裡雖說是十分心疼那辛苦勞作得來的糧食就這樣被付之一炬,但也隻能認命。
想著明日起來,再將這些賊人好好懲治一番,然後想辦法送走。
隻是他們村子裡商議,這些山賊肯定是不能放回去的。那等於是放虎歸山,這等小人怎麼可能感恩戴德?隻怕往後反而要來瘋狂報複呢!
但交給衙門,又等同於放虎歸山,一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好?
他們即便是有心想將這些匪賊都殺了,但也沒有那個膽子,一時是陷入了僵局,沒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而周梨回了孫家這邊,問起乾三來,得知著木棉村去往州府衙門,快的話一來一去就是六天的時間。
便道:“既然他與這左雲薇情深意重,不畏流言與對方身份,都要喜結連理,那想來得到消息必然是快馬加鞭而來,索性咱們就在這裡等。”又想明日要同那村中的管事者們商量。
就怕他們不願意,若真是如此,那時候隻能是如實相告自己的身份了。
不然他們多半是不敢冒這個險,將這些賊寇留在村子裡,還要等知州大人前來。
如此做了打算,周梨也安心入睡。
按理這鄉裡人家,又是寂靜,便是有些聲響,也是周梨十分眷念的哇叫蟲鳴。
可因為左雲薇這一夥山賊如今就被困在全是稻穀廢墟的打穀場上,天還沒亮,他們不知為何就在那裡嚎叫起來。
一時間將村裡的狗都給驚起,汪汪汪地叫個不停,實在吵鬨。
於是周梨也是不得不早起來。
事實上村裡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吵起來了。
“怎麼回事?他們嚎什麼?”周梨問。
沈窕快人快語,“被屎尿憋的,又被綁了手腳,不方便解手,又要麵子,不肯拉在褲子裡,所以在那裡喊起來了 。”
又問周梨:“那左雲薇被潑了一身尿,今兒不但沒散去,反而更刺鼻了,咱真就讓其他人就這樣拉在褲子裡?”那到時候得多臭?不用走近村口打穀場,怕在這村裡都能聞著味道了。
“不然呢?你還要去伺候他們大小便?”不過就這樣任由他們拉在褲子裡,全擠在那打穀場上的話,的確是臭氣熏天。
實在不妥當。
便又道:“不然你喊幾個人,剪些活麻來,驅趕他們去田壩裡吧。”
沈窕一聽,立即拍手叫好:“好主意,到時候還能肥土又臭不著咱們。”就是得綁好了,不能叫他們趁機逃跑。
而一頭孫大娘的孫子們聽到周梨的話,要用活麻去驅趕,頓時一個個興奮不已,主動請纓:“窕窕姐,等我們去河邊割活麻,那個得帶上皮手套。”不然一會兒手如何受得住?
沈窕自然也知道什麼是活麻了,鄉裡人家最是喜歡用來恐嚇孩子。
不聽話,活麻打屁股,叫你火辣辣疼個不停。
而周梨和孫大娘留在家中幫忙煮早飯,隻是這還沒煮好,就聽得打穀場那邊傳來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聲。
左右鄰舍聞之,紛紛是跑過去看。
隻見著這些個往日在馬背上威風八麵的山賊們,被活麻趕著蹌蹌踉踉往地裡去。
孫大娘見了,隻覺得是萬分解氣,掐著腰罵道:“這些喪儘天良的玩意兒,要不是怕手裡著殺孽,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勸著將他們殺了才是。”
這般大的陣仗,自然是將村裡昨夜秉燭夜談,商量著如何安頓這幫匪徒的村長等人給驚動了。
解氣歸解氣,但睡了這一宿醒來,他們的腦子都清醒了許多。到底還是要為村子以後的長遠做打算,這幫人怕是動不得的。
雖是心有千萬個不該,可誰叫這左雲薇的後台是本地最大的父母官呢!
而且說白了,這天高皇帝遠的,這業州還不是他林浩遠一個人說了算?即便是有同知和州判等官員又能如何?哪個大得過林浩遠?又有哪個的家世比得過他家?
到這最後還不是都要朝他低頭。
所以在經過短暫的絕望後,他們還是選擇了低頭,雖是求不得安寧,但好歹將性命給保住了。
哪裡曉得就出現了這一幕。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隻能讓昨兒領著周梨他們一行人進來的老頭,“老焦叔,人是你領進村子裡的,你去找來,叫他們想個法子,將人放了也好,帶著離開村子也好。”
老焦叔在村口看得正人解氣爽快,忽然叫村裡這幾個管事喊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忽聽得他們這話,一時是傻了眼,不敢相信這幫人半點血性都沒有,就打算這樣任人欺辱了?“你們什麼意思?”他將話問出口。
“不是我們願意做這烏龜王八蛋,實在是咱們得為後代子孫做考慮啊!逞了這一時之快,怕是往後子子孫孫都要受苦受累了。”村長率先說道。
他言之有理,以為村中族老也附和:“是啊。”
“可他們這幾年來,毀掉我們多少莊稼糧食,好不容易能報仇一回,你們就要這樣算了?”老焦叔到底不甘心啊!那些糧食又不是地裡自己長的,從耕耘到收獲,不知下了多少勞力在裡麵才得來的呢!
“那又有什麼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九頭鳥的來路和眥睚必報的性子,如今她也要做知州夫人了,我們如何惹得起?”村長說著,想到周梨幫他們出了這口惡氣,到底是行俠仗義。
便又道:“那李姑娘一行人是好意幫忙,此事還是不要與他們扯上關係,你叫他們今日趕緊離開吧!等回頭我們將那九頭鳥收拾好,親自帶著去州府裡給林大人謝罪,但求他大人大量,往後不要再追究我們才是,大不了這以後多出來的那一季糧食,咱送給九頭鳥得了。”
“胡鬨,你這樣將來,錯分明在他們,卻要我們子孫後代給他們做奴隸,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老焦叔到底是怒了,此刻隻恨自己年邁提不動刀了,想著若是年輕之時,他一把斧頭在人群裡掄個遍兒,就將這些匪賊的腦袋都取下來了。
眾人聽得他這番不甘心的怒吼,也隻能頻頻歎氣,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一麵催促著他去勸周梨等人。
老焦叔卻是站著不動,“我不去,人家看我們被欺辱,好意幫忙,我們反而要將這匪徒送回去,還要給這些畜生賠罪。”
但見大家都為此事愁眉不展,便想起昨日的猜測,“你們也彆太沮喪了,我昨兒看那李姑娘的人動起手來,比那戰場上的將士都要乾淨利落,指不定是有什麼大來路。”
又說:“看她當時叫人去通知那林狗,一點都不怯場,指不定真是大人物呢!”
昨晚周梨語氣淡淡地打發手下放了兩個匪賊去傳話之時,他們也是在場的,當時隻覺得萬分解氣,卻沒有細想。
如今叫老焦叔一提醒,果然覺得那周梨是氣度不凡,沒準真是大有來頭的。
但把全村希望寄托在這種沒有十全把握之上,實在也不敢冒險,正是要繼續勸老焦叔。
得知他們聚集在此處商討那匪賊們去留問題的周梨便來了。
章玄齡手一手拿著白本,一手握著炭筆,隨著周梨的步伐進了廳堂裡來。
至於乾三,這個時候吃了早飯,便去那田壩不遠處守著這幫匪賊,可不能叫他們真逃了去。
眾人見周梨,皆是大驚,一夕間齊齊朝她望過去,“李姑娘。”
周梨點了點頭,朝眾人打過了招呼,方問:“小女聽得幾位長輩在此商議,不知如今得了什麼結論來,又是作何打算的?”
村長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將此前商議的話當著她的麵說出來,畢竟太過於窩囊了。
他們這麼一大幫男人,反而不如周梨一個小姑娘行事大氣。
所以隻能眼睛去看老焦叔。
老焦叔自然是將村長這點小動作看在眼裡,十分瞧不上,“你看你這窩囊樣子!”隨後轉頭朝周梨問道:“李姑娘,昨日你所言,果然是當真,就要在我們這木棉村等著那林知州過來?隻不過敢問李姑娘,那林知州來了後,你又當如何?”
村長見他問這沒用的,心急如焚,隻急得忙朝周梨看去。
這時候隻聽周梨說道:“我此番前來,正是要與諸位告知,大可不必擔心,那林知州若當真來了,我自有法子來對付他,也可徹底解決村子常年受匪徒騷擾之事。”
“什麼法子?”老焦叔其實也不知為何,他昨晚見識過周梨手底下那些人的風采後,心裡就莫名地對周梨的話產生了信任。
但無奈村子裡其他人卻不是這樣想。
所以此刻他便是步步緊逼,追問起周梨來,一定要問出個因果,不然這村裡如何能安心?
他嘴上雖是罵著村長窩囊,但何嘗又不理解他,說到底都是為了村子的以後著想罷了。
不然好好的人,誰願意像是畜生那樣跪著說話?
周梨見大家目光齊鎖在自己的身上,這老焦叔又一定要得個結果,便曉得隻憑著三言兩語,是難以叫他們信服的,索性便從袖袋中掏出一物來。
眾人隻見她不言語,身後那個看起來文俊的小子就知道提筆飛快地寫著什麼。
便都將目光聚集到她手裡的金牌上麵去。
幾個加起來將近四五百歲的老人,麵麵相覷一回,最終目光都落在老焦叔和村長身上,一麵急促地問道:“這,這是個什麼東西?上頭有字,寫了啥?”他們不識字啊。
老焦叔和村長兩人眼睛瞪如銅鈴一般大小,但仿佛還是看不清楚一般,他們倆又湊近了一些,兩張臉幾乎都要貼在牌子上時,兩人雙腿忽然一顫,‘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滿臉大驚,“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他幾人見此,愣了一愣,雖不知周梨手裡金燦燦的牌子到底是什麼?但見著村長和年輕時候上過戰場,有見識的老焦叔都跪下喊萬歲了。
也都齊齊想效仿,一麵爭相去觀摩那金牌子。
隻不過這時候周梨卻已經將牌子收起來了,“此番本官代天子微服巡遊,所到之處,皆如天子親臨!如此,敢問本官可有權力將這七岔岩山賊團夥留在村中?可又有資格審判那林浩遠包庇匪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