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春風等閒度(完)(1 / 2)

薑月塵天天吹李燁的枕邊風,好處沒撈著,倒把自己折騰得夠嗆。

根本找不著機會提出他要做總管的事兒,不過惡念值進度漲到了百分之九十,快拿滿了。

薑月塵最近被李燁處理得不行,決定暫且緩一緩,養護一下自己一把老腰。於是乎,他以李燁政務繁忙為由,把人攆出了房門。

但是,這天夜裡,他的被窩裡還是多了個人。習慣了,不知不覺摟個人睡覺,睡得像豬咪,第二天早上被李燁弄醒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我要離家出走。”薑月塵沉著臉跟身旁的小春說。

小春一臉驚嚇。

“啊?陳公子要上哪兒去?”

“去找莫離。”

“啊?”小春一臉茫然的追上去。

“彆管,彆跟著我。”薑月塵跑的飛快。趁著李燁還沒下早朝,趕緊跑。他覺得自己再不跑,可憐他一顆老腎都要枯竭了。

哎,食髓知味的男人真可怕,還愈加來勁兒了。

薑月塵轉頭就去了李炎府上,莫離最近待在這兒煉丹。

李炎府上好東西海海,很方便莫離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練蠱練膩了,又開始煉丹了。

“你這練的什麼邪物?”薑月塵伸長了脖子看向那黑漆漆的煉丹爐內。

“嘿嘿。我準備練一個毀容十四日丹。我覺得我之前那個七日毀容藥藥效不夠強,改良一下。”

薑月塵:“……”好好好,有誌向。

他轉身,吩咐下人抬了把椅子出來,躺下曬太陽。已經初冬了,今年沒多少時間可以曬到太陽了。

冬日的太陽暖融融的,薑月塵攏著袖子昏昏欲睡的時候,被吵架聲給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看向聲源出,緊接著他就不困了。

薑月塵抖擻精神坐起來,看李炎和巴赫曼吵架,從兜裡掏出來一把抹茶味瓜子兒,越看越樂。

早一個月前,李炎就把巴赫曼接到了府上,沒彆的特殊原因,就想跟人家吵架。神奇的是,巴赫曼答應得特爽快,瞅著人還特興奮。

一開始,薑月塵還不太理解,有些人的腦回路就是那麼清奇。後來,他也就不試著去理解這兩個人了,純當樂子看。

更讓他滿意的是,巴赫曼每天忙著跟李炎吵架,處理自己的商務,根本沒時間再黏著他了。

“大胡子怪!你日日在我府上蹭吃喝,我看你個賬本怎麼了?”

“呸,你自己要讓我來的。賬本是能隨便給無關緊要的人看的嗎?”巴赫曼的漢語這些天吵架練下來,說得越發順暢。

李炎震驚片刻,接著冷笑一聲。

“喲,你倒是得了便宜還賣得了乖。怎麼,狗吃屎都還知道感恩戴德。”

巴赫曼氣得臉頰通紅,難得沒有回嘴,扭頭就走,看著是真氣急了。

李炎原地站著,冷著眼看巴赫曼的背影,攥緊了拳。

薑月塵看了半晌,吐掉瓜子皮,走過去拍了拍李炎的肩膀。

“你這話就有些過分了。分明是你把人接回來的,卻說出這樣的話把人氣走。況且,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你喜歡他,為何做不到坦率一些?”

李炎緊繃著的身體慢慢放鬆了下來。

“誰喜歡他了?”李炎紅著臉反駁,轉身走了。

薑月塵無奈,這李炎是個彆扭性子,巴赫曼也是個看不清自己心意的莽漢子。這倆人要順利走到一起,還有得磨呢。

不過,時間不是問題,總有明了的那一天。

薑月塵再一次感慨,慶幸自己從來都是敢愛敢恨,想做就做的性子。更慶幸的是,李燁和他一樣。

薑月塵在李炎府上待了七日,明麵上,大家都以為李燁沒有來找過他。

但事實上,每天早上醒來。薑月塵都能在自己身上發現一些嶄新的痕跡。

他也不戳穿,就假裝不知曉。

直到第七日早晨,他發現他的嘴唇被咬破了,引來了眾人各異的目光。

他知道,李燁忍耐度要到極限了,再不回東宮,李燁就要來抓人了。

但薑月塵一點也不慌,他決定賭一把,就賭今晚李燁會不會把他弄醒了處理一頓。如果沒有,那他就心甘情願跟李燁回去;如果有,那他就……憋屈地被抓回去。

“七日了。巴赫曼的東西都被他叫人來搬走了,你不著急啊?”薑月塵看著眼底青黑的李炎,漫不經心道。

“我急什麼,走就走唄。”李炎端了茶杯就往嘴裡灌。

薑月塵都來不及阻止,李炎一口滾燙的茶水噴出來,薑月塵側身險險避開。

“哎,你說你跟他個死腦筋較什麼勁兒?你不說出口,他可能這輩子都是想不明白的。”

李炎不吭聲,捏緊了茶杯。

“你不說清楚,不追出去,如果就這樣錯過了,你會不會後悔一輩子呢?”薑月塵歎口氣,做一回善心月老。

李炎猛地站起身,埋頭衝了出去。

薑月塵欣慰地笑了笑,真好,希望能成

人之美吧。

這天夜裡,薑月塵叫633給自己定了個十二點的鬨鐘,他要化被動為主動。

時間一到,鬨鈴一響,薑月塵猛的睜開了眼睛。

黑暗裡,一個身影靜靜的坐在床沿看著他。

薑月塵嚇得一激靈,怎麼有種恐怖片的即視感?

“你什麼時候來的?”薑月塵坐起身,問李燁。

“一個時辰前。”李燁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薑月塵默默掀了被子爬下床,想把燈點上。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心裡怪不安的。

人還沒走兩步,就被身後的人拽住了。他順勢坐到了李燁腿上。

“還不準備回家?”李燁聲音低沉。

“誰讓你不懂節製,一點也不知道勞逸結合。”薑月塵憤然。

身後的人驀然輕笑一聲,呼出的灼熱氣息噴到薑月塵耳朵上,癢癢的。

“我都讓你在李炎府上待了七日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歇夠了,該回去工作了。

說著,李燁咬住了他的耳垂。

口腔溫度滾燙,薑月塵打了個哆嗦,晃了晃腦袋,轉過身來麵對著李燁。

“啊燁,打個商量?”他抬手環住李燁的脖頸,額頭抵著額頭。

“嗯?”李燁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就是。咱們做什麼都講究一個勞逸結合對吧?就這個……”

“沒得商量。”李燁打斷他,把人摟得更緊。

“有得商量!七日一次行不行?”

“不行。”李燁冷漠駁回。

“七日兩次。”薑月塵急了。

“四次。”

“三次!”薑月塵慌裡慌張的,掐住李燁的兩個耳朵。

“五次。”李燁神色淡然,說出的話讓薑月塵心裡一突。

“好好好,四次四次。”薑月塵敗下陣來,氣急敗壞地在李燁臉上咬一口。

天可憐見的,鬥不過,根本鬥不過。

薑月塵欲哭無淚,熱戀期的男人,太可怕了。

薑月塵摟著李燁的脖子,手指摩挲著他後頸的疤痕。

很早之前薑月塵就想問李燁了,他那一身的新傷舊疤,都是怎麼來的。可他遲遲沒問,怕觸及對方心裡的痛處。

他摸了李燁的傷疤摸了半天,這是他跟李燁在一起那麼久養出來的習慣,總想摸一摸,親一親。

李燁垂眸看他,夜色模糊。

“想問什麼就問。”李燁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這些傷,都是怎麼來的?有一些我知道,是李颯鉍暗算的。可還有一些陳年的舊疤呢?”薑月塵想知道眼前人的過去,想知道,他滿腔惡念從何而來。

那麼長時間的相處,他能體會到,李燁其實是個對什麼都不太上心的人,他本性清冷寡淡,除了有點小記仇,未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想當初,薑月塵對李燁做過偷窺這種齷齪的行徑,李燁也沒對他痛下殺手。

他不相信李燁是個大惡的人。

李燁的氣息沉冷幾分,半晌才開口道:“是我母妃。”

李燁尚且年幼的時候,聰慧開朗,活潑好動。他的母親,是皇帝的貴妃,琪貴妃。起初的她溫柔賢惠,教子有方。

後來,琪貴妃懷了第二個孩子,是個早夭的小公主,三歲那年落水溺亡,年幼的李燁昏倒在旁。

琪貴妃愛女,一腔愛意和恨意交織,全然付諸到了年僅六歲的李燁身上。

她得了瘋病,清醒的時日不長,每每瘋著的時候,就對李燁非打即罵。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抱著他哭著道歉,哭著哭著,巴掌又落下來。

一個得了瘋病的女人,住了冷宮,吃著糠食,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

隨著孩子慢慢長大,琪貴妃下手愈加狠辣。

她常常瘋著問他:“為什麼害死了我的女兒,你為什麼不救救她?”

李燁也常常會問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錯什麼?找不到答案。

無論什麼時候,傷口被撕開,總是很疼的,漸漸的他也不再去想這些問題了。活著就已經很艱難,那些錯與不錯的問題,都已經無所謂了。

就這樣在地獄裡苦苦掙紮了十年,女人在某個寒涼的夜裡掛了三尺白綾,就這樣死在了冷宮。

這個時候,十六歲的李燁性格已經變得陰沉冷漠了。那天夜裡,他靜靜地看著上吊的女人,心裡平靜,帶著一點釋然。

他早已經記不清,這樣的場景在夢裡出現過多少遍了。年幼的時候,恨得入骨,每天都期望著母妃死去,能放他一條生路。

可是後來,當真麵對那樣的場景之時,除了平靜,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恨意滔天,也沒有酣然快意。她死了,僅此而已。

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哪怕瘋了半生,卻也曾給過他短短幾年的溫柔和愛意吧。

長大的李燁,慢慢地發展自己的勢力,查清了小公主的死,把凶手親手抓進天牢,流放寧古塔。雖如此,卻落下個殘害手足的莫須有罪名。

不過,他不在意。世人眼裡,他的好與壞,對他而言都不重要,那不過是些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罷了。

他想,這也算是了了那個女人一生的遺憾吧。

李燁從來都無愧於任何人,除了那個年幼的自己。

·

薑月塵臉上涼涼的,他抬手一摸,全是淚水。

他能猜想到,李燁會有個悲慘的過去,故事一開頭,他甚至見微知著。可那個人是李燁,美強慘的李燁,是他的愛人。

薑月塵覺得,自己現實中的人生就已經是悲慘的典範,到了李燁這裡,那都不過是九牛一毛。

他啞著嗓子,把臉埋進李燁懷裡,呢喃著:“心疼你。”

薑月塵感覺眼前人胸膛震動了一下,接著被李燁捧起臉來。

他望進一雙笑意濃鬱的眼睛。

“哭什麼?那些都不重要了。”李燁吻掉他臉上的淚。

“你說得對,不重要了。你現在有我了,誰敢欺負你,我給他兩耳刮子!”

“嗯。”李燁目光灼灼,春深萬裡。

長夜漫漫花開早,種花人孜孜不倦,花開滿城。

·

時間宛如白駒過隙,雪落梅開又幾輪,海棠花開落了幾個春深。

轉眼間,薑月塵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一年。

李燁的惡念值,他早已拿滿,就差做個總管了。

他看著太子府上那顆海棠樹,晃悠悠的想著多年前提過的“老婆奴”。

現在的李燁,真真就是個老婆奴呀。

薑月塵想著,海棠花又開了,又到了做海棠糕的時日了。

太子府裡的海棠樹,是幾年前薑月塵和李燁一起種下的,種的時候,他把那塊血色並蒂蓮玉佩埋進了土裡。他心裡有著期盼,他希望朱海棠能活的長久安順。

他叫來下人,摘了一筐海棠花,去廚房給李燁做海棠糕。這麼多年,李燁口味一直沒變過。

薑月塵做的,他都愛吃。

做了海棠糕出來,薑月塵就回了屋。

他最近掉頭發掉的厲害,頭發也早就不染黑了,就這樣讓它白著。

薑月塵用梳子把脫落的發梳下來,一大把,他悄悄把頭發燒掉,然後偷偷給自己打了點胭脂,讓自己臉色紅潤些。

他覺得自己身體沒什麼不舒服和不對勁,但他怕李燁擔心。

薑月塵看窗外傍晚的春光明媚,想著李燁應該快回來了。

皇上如今已經年邁了,時日不多了,已經提前頒布了聖旨,讓位給太子。李燁最近一直在忙著登基儀式。

薑月塵起身,將燭火滅了,去了後院,找莫離下棋。

這些年,受李燁的熏陶,他居然也已經慢慢喜歡上棋藝了。

莫離問他:“最近,身體不好。”

“是。脫發嚴重,我感覺我要禿了。”

“咱倆通心,一樣一樣。”莫離擺擺手。

“我總覺得,咱倆活不長了……”

莫離:“害。普通人做藥人的副作用,終歸還是顯現出來了。”

薑月塵抖了抖棋簍子,漫不經心問對麵的人。

“嗯。你今年多少歲了來著?花甲了吧?”

“對啊。”

薑月塵笑了:“你看你,一點也不老,一條皺紋都沒有,跟十八歲一樣,挺好。”

“隻是不顯老,又不是不會死。好什麼好。”莫離翻了個白眼。

“我都長皺紋了,四十歲了。嘖,我的心願都還沒完成呢。”薑月塵苦著臉。

莫離疑惑:“你什麼心願?”

“咳咳,大內……”話沒說完,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薑月塵立馬住了口。

“在說什麼?”李燁穩步走近。

薑月塵抬頭,看向來人,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清俊儒雅。

“沒什麼,下棋呢。”薑月塵笑著說。

“給你做了海棠糕,走,嘗嘗去。”他將手裡的棋子扔回棋簍子裡,拉著李燁就走。

莫離喊著:“嘿!沒下完呢!”

兩人充耳不聞,腳步加快。

莫離:“……”無語。

·

李燁登基即位那天,帶上了薑月塵。

李燁原想讓薑月塵以皇後之位入典,被他給拒絕了。

薑月塵覺得,太早了,還不行。他的借口是:李燁剛登基,皇位還沒坐穩,朝中尚且不安定。

他哄了好久,才把李燁哄好。有時候,他覺得李燁像個孩子。

當然,這話可不敢當著李燁的麵說。不然,李燁肯定要掏出他的大毛筆讓他見識見識誰才是孩子。

登基大典,薑月塵穿了個太監服,悄悄的站在一旁看他。

偶爾會對上李燁幽怨沉冷的目光,薑月塵隻能垂眸憋笑。

大典結束後,李燁一身龍袍,拉著他進了養心殿。

殿門一關,李燁就撲了上來,不消片刻,他一身太監服就被扒了個乾淨。

李燁看不得他穿這個,生氣。

薑月塵默默的撿起地上的太監服,下一秒就被李燁扯掉甩手扔了出去,扔的遠遠的。

他在心裡歎息,這可怎麼辦?他是要當大內總管的人,以後還要穿一年的太監服呢。這才穿半天,李燁就受不了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呐?

“生氣了?”薑月塵湊到李燁眼底。

李燁沉默著,不出聲。隻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彆生氣嘛,一個衣服而已。”薑月塵哄著他,親親他。

“你對太監,好像有種執念?”李燁沉著臉看他。

薑月塵一愣,掩飾性笑了笑。

“沒有吧,哪有?”他尷尬的抓抓腦袋,卻抓了一手脫發。

薑月塵不動聲色地把手背到背後。

“給我吧……”李燁順了順他額邊的鬢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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