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旁觀剛才兩隻蛙魔對她的嘲諷,明白她在害怕什麼,便安慰她:
“她們既與你是親族,就不敢過分欺你,隻能嘴上說些無理貶低你的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能傷到你的心。”
“況且你今日白白受一頓氣,已是倒黴,實在不必再為這些平日裡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族傷心自怨。”
青冥經她開解,神情有點鬆動,有知有覺間,胸中一口鬱氣慢慢疏散,道:
“那,那就不管這些了,我們先回走販集市吧。”
於是二魔兜兜轉轉,趕在入夜之前,抵達了青冥巫藥鋪。
安置好藥材,謝靈準備回洞窟之前,將黑風鬥篷還給青冥,青冥見狀,不自在地清咳了一下嗓子,有意道:
“這件黑風鬥篷,你就先拿著用吧,算是感謝你今日幫我解圍。”
謝靈從魔窟最底層到魔窟第五層,一路徒步上來,就要費不少腳程,能有個代步工具,自是再好不過的,便微微一笑,謝道:
“好,我一定妥善保管。”
青冥被她感謝,更不自在了,便撓頭找補道:
“你彆誤會,等你之後能買飛行魔物了,這鬥篷還是得還給我的。”
謝靈點點頭:“我知道。”
青冥自覺掩飾得當,便從坎肩的內袋裡掏了兩下,掏出十多塊骨幣,數了數,勻出五塊遞給她:
“喏,這是你今日的工錢。”
謝靈記得她跟自己說的是一月三十塊骨幣的工錢,以為是她數錯了,就提醒道:
“你多給了四塊。”
青冥今日經曆這一遭,對謝靈其實心服口服,覺得她比自己要厲害多了,也很善於開解彆人,但聽她這話一出口,便又有點意外,原來謝靈對這走販集市的行情一竅不通,其實是個什麼也不懂的門外魔?
想了一下,青冥聯係到謝靈身上的人味兒,後知後覺發現,她可能不是因為常常來往於魔界與凡間,又與凡人接觸多了才沾染的味道,而是在凡間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沾染上了的人味兒。
所以,她來這魔界,其實才算是初來乍到?
青冥沒往深處想,謝靈的來曆雖有點不正常,但用特立獨行這個理由也是能解釋的通的,便及時打住道:
“也怪我一開始招工招的倉促,沒跟你把工錢這一項說明白。”
“工錢一月三十骨幣,這是固定每月會發的,算是你平日乾雜活的工錢,而用來熬製巫藥的藥材因需要遠踏凡間,每次去的地方不同,采集難度又都不一樣,價格就會上下浮動,咱們這次有幾味藥材價格就得往上抬一抬,加上采集的數量比之前多了一些,你既在上麵花了力氣,總工錢自然也會跟著漲一些。”
謝靈這下明白了,安心收下五塊骨幣,然後披著黑風鬥篷,化作一縷幽黑之風,從窟崖自由落體,踏上回自家洞窟的路。
窟崖上鑿了不少窗口大小的洞,為的是方便能飛的魔進出。
謝靈記得,野奴鄉有飛魔是專門做空中搭載的活計的,一次一塊骨幣,能載魔又載物,十分物美價廉。
但她現在就不需要了。
謝靈飄飄蕩蕩,滿臉被淩厲的海風逆拂,一頭黑發被嘩啦嘩啦地往上刮,如蛇舞動,但身心卻肆意暢快。
她從未體驗過在空中翱翔的感覺,不想卻如此令魔著迷,此時此刻,她隻想飛遍整個魔界,一直飛向到烏海的儘頭。
能維持生活的活計有了著落,謝靈安穩地睡了一覺,隔日一大早,便披著黑風鬥篷,飛去了走販集市。
但青冥巫藥鋪大門緊閉,沒有跟昨日一樣開張。
謝靈不做它想,伸出手叩了叩門,用木藻一根根豎拚起來的厚重木門,被她叩的往裡微微挪動了一寸:
門沒鎖。
謝靈遲疑了一下,喊了兩下,又等待了一會,見裡麵無魔應答,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洞窟裡到處灰蒙蒙的,謝靈走進去,腳步聲返出陣陣幽蕩回音,激的窟頂朔朔落落往下掉灰渣子。
笨重碩大的一塊棗紅木櫃釘在牆上,因是幾個年份大的樹根嵌合而成,形狀不規則,凹凸蜿蜒,占了整個洞窟大半的容積。
地上的藥材一種用一隻卷口的麻袋裝著,亂糟糟堆放在一起,謝靈從中間好不容易躋身過去,走到更狹小的內室,看到一張小小的石床上,青冥正躺在上麵。
她圓白鼓起的肚皮急促地一吸一張,腦袋上搭了一塊沾濕的方巾,眼神疲憊泛著血絲,呼出的白氣一團一團往上飄,肉眼可見的炙熱。
意識到有魔進來了,青冥掙紮著起身,咳、咳劇烈咳嗽了兩聲,勉強用嘶啞的嗓子道:
“謝靈,你來了?”
謝靈看出她是發燒了,還咳嗽,便走過去扶她躺下,關切道:
“你怎麼生病了?”
青冥一臉黴相,萎萎道:
“大概是昨晚貪涼,沒蓋被子,就發燒了。”
謝靈聞言,道:“那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巫藥師,問診之後,再開一劑退燒的巫藥回來喝?”
青冥原本萎靡不振,但聽到這話,摳門的毛病又犯了:
“不行……去巫藥師那隨隨便便就得花個一百骨幣,我才不花這個冤枉錢,我捂一捂,渾身發汗就好了。”
謝靈見她腦子都快燒糊了,若有所思了一下,看似妥協道:“你真不去?”
接著又續上一句,不緊不慢道:
“不去也可以,但巫藥不能不吃,既然你舍不得花錢,那就讓我來幫你熬製退燒的巫藥吧。”
青冥聽她這話,嚇得差點從床上彈起來:“彆彆彆、我能撐得過去!”
謝靈見她還不肯鬆口去看病,便又添上一把火,道:
“不用怕,我煮了先喝,沒事你再喝。”
青冥本來被她一嚇,就顧不及摳門省錢這回事了,但謝靈一句話誤打誤撞,又說服了她。
她心一橫,狠了狠道:
“行,那你去熬,隻要沒毒,我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