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嬸娘一瞧見謝靈,一雙渾黃的眼珠子便泛起了精壞之色,嘴上將她一番打趣,頓時就將整桌上的人目光都好奇引聚了過來。
謝靈被一場水災磨足了心性,心冷了,瞧什麼人都更冷漠一些,她不慌不忙挑了一個凳子坐下,才接起伍嬸娘的話:
“嬸娘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哪兒有娘,哪兒有爹,要是需得瞧一瞧嬸娘,也得是喝過各位嬸娘們的奶,受過各位嬸娘們的吃食,養育,否則既不是親娘,又不是養娘,我憑什麼替各位的孩子守著嬸娘們?”
“難不成伍嬸娘的意思是,在座的誰家是生了我的,又拋了我作棄嬰,現在家中遭了水災,死光了孩子,就想著撿回我這個棄嬰來當孩子了?”
“伊個嘴裡不乾淨的,你罵誰家死了孩子?!”
“喲喲喲~幾日不見,這謝小妹損害人的嘴上功夫見漲啊,瞧著我們幾個老的都要被你羞害死了。”
孫嬸娘是個萬事耐不住的急性子,被謝靈兩句話就激地罵起了話,後頭跟著的趙嬸娘,跟伍嬸娘一樣,肚子裡都存著壞水兒,張口就想將她往不孝的名聲上帶。
謝靈便順了她們的意,隨口挑火:
“我剛才說的有什麼錯嗎?”
“孫嬸娘,我才說了兩句,你乾嘛那麼氣急敗壞,彆不是你心虛,真是拋了我的那個生母吧?”
“若是這樣,我還真得孝敬孝敬你,喊你一聲娘親。”
“伊個死丫頭!你瞎說八道什麼!就你還想做我的女兒,我呸,你個天生地不要的,白送我都嫌晦氣!”
孫嬸娘家中一連養了三個女兒,每次生出一個女兒都沒把她氣得半死,後頭拚命折騰了幾年,花了好些錢去鄉下買偏方,請人跳大神,喝符灰水,要死要活都沒再能生出孩子,她想男孩早想瘋了,這些年誰在她麵前一提女兒,立馬就能激的她發瘋,而謝靈說自己是她的女兒,完全是戳中了她的痛處:
“你嫌我晦氣,我還嫌你是個沒腦筋的瘋婆子,誰當了你的女兒才是倒了血黴,要到沉夢河拔一千根藕洗個十年八年的淤泥,還嫌洗不乾淨這輩子的晦氣。”
“唉喲!你這小輩,反了天了還,怎麼能這麼跟你嬸娘說話!”
伍嬸娘見她倆吵起來了,當即拉起了偏架,其他在場的人有她帶頭,也紛紛跟著指責謝靈:
“就是,跟長輩說這種沒大沒小的話,像什麼樣子!”
“我看是周芬蘭那貨太縱她,把她縱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就說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們還不信,水災過去都那麼多天了,你們瞧瞧她是有哪一天過來看周芬蘭的,還不是見鎮府發了賑災的物資,自己就拿著花銷快活去了!”
“我拿著賑災物資花銷快活?我真是花銷快活,那也是自個拿物自個花,不像趙嬸娘你的夫家,姓鄭的那位叔伯,成日流連碼頭漁船上的賭坊,一月了連家都不回幾次,這消息可是傳的遠,我在食棚乾雜活都聽見了,趙嬸娘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趙嬸娘遊刃有餘的臉,一下子僵硬住了,隨後變得難看起來:
“伊,伊個小孩子,你瞎傳什麼謠!”
謝靈不急不慢地道:
“我可沒說謊 ,趙嬸娘不信自己看,伊現在自己來棚口了。”
謝靈在來的路上便瞧見這鄭叔伯了,此時給這一桌做了個預見,眾人果然看向棚口,隻瞧趙嬸娘的夫家一臉酒紅,醉醺醺搖晃著就走過來了。
趙嬸娘一見到這敗家東西,就氣不打一處來,先前的暗中使壞完全用不上,張口就罵:
“死沒出息的,又跑去喝酒賭牌!家裡的錢淨讓伊敗光了! ”
“伊就是個畜生,我要是男的,我娶個老婆不比伊顧家多了! ”
趙嬸娘說著站起身,衝過去就揍鄭叔伯,一巴掌狠狠掀過去,將伊直接掀翻在地,疼的直叫喚:
“哎喲……哎喲喲,輕點,輕點!”
趙嬸娘恨透了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罵的撕心裂肺的同時,上去一頓拳打腳踢,把伊揍的鼻青臉腫,臉上破了相直滲血湯子 ,旁邊吃酒席的人見打起來了,趕忙衝上來勸架,拉住趙嬸娘:
“彆打了彆打了!人都要打壞了!”
“就是啊!伊就是再大的錯也是你男人,你咋能下這麼重的手呢!”
“是啊!你男人就算渾,你也彆這麼打伊啊!一個不好歹伊死了,你日後沒了依靠可怎麼辦!”
“依靠?!我要伊什麼依靠!伊不拖累死我我就千恩萬謝了!”
“這家本來就窮,每回藏不住幾個銅板子,就被伊偷去賭!家裡不值錢的丫頭又生了一群,嗚嗚嗚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老天啊!救救我吧!把這個畜生劈死吧!”
“唉喲,這是什麼深仇大恨啊,竟是要老天下雷劈死自己夫家?”
“嘖嘖嘖,這女子是個心腸歹毒的。”
“伊可不像她那麼潑。”
“不過我也不是好欺負的,若是夫家出去好好賺錢,我就給伊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若伊敢這樣混賬,我娘家的兄弟可得讓伊吃不了兜著走。 ”
說話的女子前一句話溫柔小意,後一句話就硬氣了起來,前後稱呼換了兩套,讓旁邊的男子聽得一會舒服,一會不舒服,但也著實被她拿捏住了,看她的眼神都顯得曖昧不清了些。
跟趙嬸娘一桌的嬸娘們,卻因為她這番叫罵頓覺爽快,連帶著自己也硬氣了起來,便紛紛幫話道:
“你們這一圈都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啊!伊們男人幫男人說話也就算了,那幾個嬸子姑子,你們也幫趙淑花這個殺千刀的夫家說話,你們昧不昧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