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聘禮? 23(2 / 2)

眾人還以為那是與竹笛相當的攻擊手段,竟都選擇了暫避,玉瓶就這樣滾落在一片荒土之上,卻並未碎裂。

黎夜腳步一錯,滂湃靈力貫通腳下,耀眼的光輝直衝天邊,將黎夜與伊冬靈籠罩其中。

“這是……傳送陣!”二長老伊光齊一驚,猛地追擊而去,黎夜卻是攬著伊冬靈,大笑著,於萬千光華之下,消失在虛空。

伊光齊隻抓到了空氣。

而在他們離開的地方,失去了靈力的滋養,已然變得焦黑一片,像是火焰燃儘的餘灰。

“這裡何時有的傳送陣法?”這讓伊光齊萬分驚訝,有些不可思議道:“難道是那小子自己刻印的簡易版傳送陣?”

家主伊修和搖了搖頭,不由感歎一句,“竟然連傳送陣法都能複刻,哪怕隻能使用一次,也很了不起。真不愧是……黎家傳人。”

傳送陣刻印難度之高,遠超尋常陣法。往往需要陣法師對空間規則有著不淺的造詣,並且布置傳送陣需要耗費大量的資源,若是尋常地方,恐怕舉一城之力,都未必造得起一座傳送陣。

“家主莫不是以為這陣法出自黎家小子之手?嗬,區區金丹,哪能有那麼大的能耐?依我看,這陣法本就藏得深,隻是那小子運氣好,碰巧發現了而已。”三長老伊玉出聲刺道。

大長老伊正陽金眸微凝,意味不明地開口:“便是個金丹,破了你的鎮天鼎。”

伊玉氣極,“還不是你們過於收斂,若是早早動手,何至於讓那倆人跑了?”

鐘毓秀亦是急急道:“那黎姓小子實在囂張,不僅破了護宗大陣,還將冬靈擄走,還請幾位太上長老一起出手,將他們抓回來!”

大長老伊正陽卻並未答話,而是仔細思量著黎夜離開前說的那番話。須臾間,他腳步一踏,幾個閃爍,便來到了黎夜先前所擲玉瓶之地。

——看到了那所謂“聘禮”。

瓶子穩穩地躺在一片花草之上,乍一看似乎沒什麼特彆。但細看去,在這片花草的周圍,是一片荒土,這片花草之地,本應如此。

大長老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許久都未曾有波動的心卻是難得急躁起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撿起那玉瓶,輕輕一推,露出了裡麵的液體。

泉水的形態,不多,不過半瓶。隱約間,能聞到一絲微妙的香味,像是正磅礴生長的草木。

將瓶口遞到鼻尖,大長老深深嗅了一口。隻是這麼一嗅,便覺周身氣血翻騰,如朽木般衰敗的軀體竟有了活力,連腰背都挺直了些許。

“這……這是!”大長老雙目微凝,向來穩重的麵容上也難掩震驚,雙手都忍不住顫抖。

——生機。

——還是能吸收的生機。

“此子陰險,但……”幾乎是瞬間,太上大長老心中便有了決斷。

“護宗大陣,再布便是。至於冬靈……”伊正陽雙眸微睜,金眸璀璨,終是道:“自有他的造化。”

伊修和見狀,心下了然。鐘毓秀麵色微妙,“可他將冬靈擄走,我們如何與極上教交代?”

“交代?”二長老伊光齊冷哼一聲,視線掃過伊玉,“早就沒法交代了。”

“好了。”大長老伊正陽手一揮,不願再聽,沉聲道:“聘禮已收,從此黎家與伊家便是親家。既是親家,何來的‘擄走’之說?他們小輩情投意合,我們該歡喜才是。”

鐘毓秀等人:“……”

“黎家就他一人,竟也能自成一家?”三長老伊玉接連在黎夜手中吃虧,心中尤為不滿。

大長老伊正陽金眸微凜,微慍,“若不是你,我伊家何至於如此被動?”

伊玉仍要狡辯,“是黎家那小輩陰險,偷梁換柱,誘騙我將徐天木當做了他,才……”

“這也不是你誤殺的理由。”伊正陽淡淡道。

若不是伊玉中了黎夜的圈套,誤殺了極上教少主,他們怎會如此進退兩難。但黎夜其人,雖引他們入套,卻又留下了一條生路。

一瓶生機,是對方將伊冬靈帶走的誠意。這是在告訴他,人帶走,恩怨暫了。

純粹生機之貴重,於他們這種長期卡在某種境界的枯竭之人,是無可比擬的。玄天秘境被各大世家門派所重,亦是因其內有長生液。

長生液,可提淬生機。而這麼一大瓶純粹生機,隻怕堪比千年間各大門派從玄天秘境中所得長生液淬煉的總和。

伊正陽卡在煉虛巔峰久矣,此生機,可助他突破合體期。伊家危機,亦隨之而解。

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看似是他們在選擇追擊與否,實則彆無選擇。

伊修和見大長老所言,心裡早已門清,乾脆順勢道:“黎家小輩經此大難,還能有如此心性,與冬靈也算相配。冬靈大了,自有禍福,做長輩的,也該學會放手了。”

鐘毓秀此時也默然,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短短時間,徐天木竟死於伊玉之手。極上教那頭本是她牽線所為,但極上少主一死,莫說聯姻,直接結仇。

再談追擊,難免荒唐。伊家自身尚且難保,該考慮的,是如何另尋他法,撐過這次危機。

大長老伊正陽金眸微睜,雙手虛虛一抬,一塊數米高的令牌憑空而生。

偌大的令牌金光耀目,深奧的符文遍布其上,正中央刻著一個大大的“伊”字。

——伊家,太上令。

令牌最初的誕生是為了製衡家主的權利,曆任太上之首相傳,可向伊家血脈發號施令。

無視空間距離,凡是伊家血脈都能收到。

很無解的令牌,據說這是伊家先輩仿自某位真仙的手段。

太上令出,伊家眾人儘皆跪拜,家主伊修和雖仍站著,卻也俯首垂耳,等候指令。

伊正陽猛地揮臂,往令牌中打入一道靈力,烙下獨屬於他的太上印記。

霎時間,璀璨的金光更甚,刺目萬分,大長老麵色不變地直視著令牌,緩緩在令牌之上書寫兩行字。

待最後一筆落下,那巨型令牌上的符文依次閃爍了一遍,令牌上那刺目的金光竟慢慢剝離出來,形成了一顆巨大的金色圓球。

而後“轟”得一下,那金球炸成了無數道金光,飛向四麵八方,其中絕大多數,都在偌大的伊家本營落下。那一道道金光觸及到伊家眾人,很快沒入腦中,化作無法違背的指令。

其中有一道金光顯得格外特彆,它似乎格外暗淡,忽閃忽閃,橫渡虛空,眨眼便消失無蹤。

伊正陽握緊手中的生機瓶,眸中金光不減。有一刹那,他很後悔白日大堂之上的選擇。

但眼下,隻能往前看。

黎夜封了他們的退路,卻也給了他們生路。

黎夜展現了他的誠意,他同樣回之以誠意。

……

陣法啟動的一瞬間,伊冬靈隻覺得周遭的視野驟變,入目是過於光怪陸離的色彩,不停地旋轉飛躍,讓他極不適應,隻能被動地閉上眼睛。

黑暗讓他心生恐懼,隻得抓緊黎夜,四肢攀爬而上,像個八爪魚一般,將黎夜牢牢箍住,生怕黎夜一個不留神,自己小命就交代在這了。

畢竟虛空之中,亂流凶險。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種奇怪的失重感褪去。伊冬靈小心翼翼地虛睜開一隻眼睛看看情況,確認視野恢複正常,他才將兩隻眼睛都睜開,左顧右盼地打量著四周。

天色昏暗,月光卻皎潔明朗,為他提供了足夠的視野。

他們似乎已經離開了很遠,四周的景物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放眼望去,附近似乎沒有任何建築物,而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與參天大樹。

他們這是……來到了一處深山老林?

確認安全傳送到了目的地,黎夜眸中幽藍的光芒漸漸隱去,放在伊冬靈腰間的手這才鬆開。隻是他雖然鬆手,伊冬靈卻仍舊手腳並用地掛在他身上。

實在算不上雅觀的姿勢。

他穿得還是裙子,雙腿卻掛在他腰上,露出一片春光。好在附近並無其他人。

黎夜的目光在那抹雪白上停留一瞬,隻覺得比月光還要皎潔幾分。

他頓了頓,不敢多看,隻抬手輕輕拍了拍伊冬靈的後背,寬慰道:“沒事了。”

伊冬靈這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姿勢有多不妥,臉頰不由飄起一抹紅暈,尷尬地鬆開手,從黎夜身上跳下去,“謝……謝謝。”

黎夜樂了,“謝什麼?謝我把你拐走?”

“……”怎麼說呢,總覺得好好的話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就怪怪的,糾正:“是謝你帶我離開伊家。”

“似乎是一個意思。”黎夜不由失笑,“就不怕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伊冬靈抬眸,眉眼彎起優美的弧度,清清淺淺,如冰雪初融,“怎麼會?我相信你。”

黎夜呼吸一窒,胸口好似被猛地彈了一下,餘韻蕩漾開,酥酥麻麻的。

說話間,一道金光自虛空劃過,忽閃忽閃,直衝著伊冬靈而來。

黎夜雙眸微凝,眼疾手快地抬手截住,用力一捏,金光在他手裡失去了活性,老實地化作細碎微光,在空中一點點地勾勒出文字。

甫一顯現出一個“伊”字,伊冬靈心下一驚,差點沒跳回黎夜身上,“這東西……該不會是伊家的追蹤信號吧?”

“不是。”黎夜搖了搖頭,看到半空中漸漸顯出的“太上令”三字,心中便有數了,“伊家太上令。”

“太上令?”伊冬靈頓時緊張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金光勾勒出的字跡。

“伊、家、上、下,不、得……”那金光勾勒的字一個接一個顯現,伊冬靈讀得也斷斷續續,“對、黎……嗯?不得對我們出手?”

待最後一個字顯現出來,那金光便一點點風化散去,像是從未出現過。

黎夜唇角微揚,想來,太上長老是上道的。這是以此法告訴他,伊家自有追蹤之法,卻不僅不追,反倒通過太上令,展現求和誠意。

“什麼情況?”伊冬靈萬分不解,初時看見金光時的害怕情緒褪了個乾淨,“你都猖狂成那樣了,大長老竟然還想保你?”

黎夜那番騷操作,幾乎是跟伊家貼臉輸出,本以為以後見到伊家人就要避,卻沒想到……

“大概是——對我的聘禮很滿意?”黎夜摸了摸下巴,有些吊兒郎當道:“要我說,這太上令還是寫的不好,就該寫:這門親事伊家允了。”

“什麼聘禮不聘禮的,你怎麼還說上癮了?”伊冬靈不由嗔道,甚至忍不住掏出先前結下靈契的鱗片,在黎夜眼前揮了揮,提醒某人。

黎夜唇角勾起,微微傾身,貼近伊冬靈,將那鱗片又一點點摁了回去。

伊冬靈哼了聲,“你究竟給他們留了什麼?”

他也不笨,略一思量便知道,能讓大長老做出如此妥協,隻能是因為——黎夜當時隨手耍出的小瓶子足夠珍貴。

“是生機。”

伊冬靈不解:“那是什麼?”

“可以助伊正陽突破的好東西。”黎夜輕笑一聲,和伊冬靈耐心講解起來。

修仙之人求長生,修為每進一層,壽命就會更長些。但若不能飛升成仙,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也無法抵抗歲月的侵蝕。

如大長老伊正陽這樣的大能,早已在煉虛期停留太久,壽元將近,生機消磨,無力再衝擊下一個境界。

一瓶生機,便是希望。

伊冬靈聽得認真,暗暗記下,卻沒想到臨末黎夜來了一句,“你瞧,我可是下了血本,阿靈是不是該……給點獎勵?”

“唔……”驟然變近的距離讓伊冬靈心中一慌,他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小聲辯駁道:“我是想偷偷離開的,明明是你非要搞這一出……”

顯然不想認賬。

黎夜垂眸望他,滿是揶揄之色,“我若沒去接應,阿靈偷偷走得掉?”

伊冬靈一噎,有些心虛,卻又氣惱於被當場拆穿,嘴硬道:“那可說不準呢。”

“說得也是。”黎夜哈哈大笑,並未乘勝追擊,而是順勢而下,“能將阿靈擄走同行,是我占了莫大的便宜才是。”

伊冬靈被他說得臉熱。其實他都明白的,以他的修為,能不能出得去伊家的護宗大陣另說,哪怕是真的逃出去了,就憑剛剛跨越虛空的太上令就知道,被抓回去也是遲早的事。

黎夜所說的光明正大地走,並不僅僅是離開的行為本身,而是從根上斷了伊家的追擊念頭。

來到這個世界,總是膽戰心驚,卻又不能顯於色。而現在,他真正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好了,其實我知道的。”

伊冬靈抬起眸,望著對方那張毫無辨識度的假麵,臉上漾起一抹笑,“真的很謝謝你。”

“怎麼說?”黎夜問。

伊冬靈眨眨眼,很有誠意地原地畫餅,“我現在修為尚低,身上又沒什麼寶貝,不過……我一定會努力修煉,爭取早日報答你的恩情!”

——雖然不知道得是何年何月。

“不需要那麼麻煩。”黎夜輕笑一聲,微微側過臉,指尖輕拍自己的臉頰,道:“親一口,就一筆勾銷,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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