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清晨, 顧清池醒來後床上空蕩蕩的,整個房間都沒有孟佳妮的身影,他隨意套上一件黑色短袖後, 匆匆下床撒尋找。
臥室陽台上沒有, 廁所也沒有。
顧清池離開臥室,穿過鋪著薄毯的長廊到客廳後才發現,外麵在下雨,雨珠如線般順著屋簷滴落, 安靜中,淅瀝雨聲被放大。
孫媽正好從廚房出來,他問:“看見妮妮沒有?”
孫媽:“孟姑娘沒見著呀!”
顧清池和孫媽便在偌大的四合院裡好一通找尋,可一直都不見孟佳妮,在某一瞬間,顧清池一下想到一周前的那事。
孟佳妮的朋友宋枝來見看她, 兩人站在荷花池旁聊天, 也不知說些什麼, 他隻聽見撲通一聲水響, 等他抬眼看去,孟佳妮已經投到池中。
不會又乾傻事了吧?
顧清池連傘都沒有拿,快步踏進雨中, 朝院中荷花池的方向去。
孟佳妮果然在那裡。
她穿著潔白的長裙置身雨中,長發披散及腰, 臉色蒼白, 如一縷孤魂野鬼。
等他靠近, 才發現她手裡有一捧魚餌, 她在喂魚。在這樣惡劣的下雨天。
魚餌和雨滴落在池麵, 激出無數小小的圓圈漣漪, 錦鯉群像是不分清餌和雨,懶懶在水裡遊著,吃食的興致並不算高。
顧清池來到她身邊,陪她一起淋雨,淋同一片天空下的雨。靜靜站一會後,他溫聲問:“怎麼不叫我?”
孟佳妮搖搖頭沒說話。
孫媽急匆匆送傘出來,顧清池卻抬手示意止步,“你想淋雨,我陪你一起。”
她這才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盛夏的瓢潑大雨,衝刷著兩人的身體。
這些天來,孟佳妮總很愛洗澡,在浴缸裡一泡就是好幾個小時,她卻總覺得身上不乾淨,就像這雨,好像怎麼也衝不乾淨他身上的汙穢。
等手中一捧魚餌喂完,顧清池輕攬住她的肩:“回去吧?”
孟佳妮沒回答,由他擁著她往回走。
顧清池吩咐孫媽給她熬薑湯,再帶她回臥室洗澡換衣服,剛洗到一半,顧清池接到電話,臨時要外出,他蹲在浴缸邊,看著她:“能行嗎?要不我讓孫媽過來。”
她慢慢搖頭。
“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
“我很快回來。”
“嗯。”
可到最後,顧清池也沒舍得丟她一個人在浴室,加快動作幫她洗完,擦乾,穿上衣服,還給她吹乾了頭發才離開。
顧宋兩家的飯局,他遲到了整整一個半小時。
到場的時候顧老爺子臉色沉得厲害,當著滿桌人的麵質問他到底在做什麼,居然遲到如此久,今天可是商量婚禮具體事宜的日子。
顧清池隻淡淡說了聲抱歉,落了座。
婚禮的請柬發送,婚紗照哪天去拍,酒店定在哪裡,婚車瑪莎還是邁巴赫,一共多少輛才夠牌麵等等。
兩家人討論得熱火朝天,他垂眸卻把玩著一枚火機興致缺缺,不停在想家中的孟佳妮有沒有好好吃午飯。
在聊到宴請多少桌時,顧清池放下茶杯,清聲說:“這個婚,我不結了。”
滿座皆靜。
所有聲音消失,所有目光彙過來,包括對麵的宋雅,她瞪大眼睛,眼神裡麵寫滿崇拜和佩服。
興許是這個話題開得太過突然,半晌沒有人出聲,最後還是老爺子猛地拍桌子:“胡鬨!”
顧清池起了身,將火機揣起:“抱歉爺爺。”
他就那麼離開,沒有顧及任何人,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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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佳妮中午喝了兩口鴿子湯,而後就搬條木板凳坐在廊前看雨,發呆。
雨中出現顧清池的身影,他確實回來得很快。
他前腳剛到,顧老爺子後腳跟過來,自然發現孟佳妮的存在。
孟佳妮不太記得清老爺子說的具體字句,但大致意思還是知道——他說不會讓顧清池退婚,更不會讓顧清池娶一個家道中落的落魄千金。
再後來,孟佳妮就沒有再聽,她轉身回到房間裡,覺得這裡也再待不久。
真想逃到一個沒有人的房間去。
事後,顧清池回到房間,麵色如常,甚至臉上笑意都沒有半點異常,他摸摸她的臉說:“彆怕,有我在。”
他和老爺子爆發了爭吵。
老爺子在最後做出讓步,老爺子說,不娶宋雅可以,除非他能把顧家發展得和聯姻效果無差彆,要娶孟佳妮,也可以,前提是要簽婚前協議,如果他後續和孟佳妮離婚的話,孟佳妮不能分走他半點財產。
前一點他能做到,至於後一點,他不同意。
爭吵無果。
這件事還有待商榷。
孟佳妮麵無表情,靜靜望著他,還是那個問題:“你會娶我嗎?”
無關貪圖財富,她隻想要一個在他身邊名正言順待著的理由,而不是像這樣,這樣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他還是那副避重就輕的模樣,說:“再說吧。”
顧清池還是顧清池,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他一如既往地不會許沒有保證的諾言。
除非塵埃落定,萬事已清。
可他不知道,在他一句“再說吧”出口後,孟佳妮心中唯一的一點希冀徹底泯滅,她想,算了吧,該到此為止了。
再磨下去,對誰都不好。
她在第二天逃走了,沒有目的地和物資的一場逃亡。
不知道要去哪,她步行三個小時來到以前的家,彆墅大門上貼著法院封條,她站在門前看了好久好久回不去了,什麼都沒有了。
她在路邊枯坐到傍晚,月亮從東邊緩緩升起,夜風渡了滿麵。
一夥人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這不孟家大小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