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淺渡鬆開了他的手腕。
她說:“公司高層都想跟你聊幾句,順便去吃點東西吧。”
“不必了,時總還是回吧。”
司清活動活動手腕,沒再看時淺渡,轉身進了衛生間。
高檔酒店的衛生間乾淨整潔,還有淡淡的清香。
他把自己關進隔間,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漂亮的喉結滾了又滾。
不會有人知道,他表麵上看起來冷情冷性、波瀾不驚,可剛剛在麵對金歲言時,藏在口袋裡的手早就顫抖的厲害。
他是強壓著本能,才保持著與平時無異的冷靜。
高中經曆了那三年之後,他每每看到金歲言的臉,都會本能地恐懼。
不止如此,就連在網上看到校園.暴力相關的報道,甚至隻是“校園.暴力”或者“校園.霸淩”這幾個字,他的心跳速度都會加快,身上控製不住地發抖。
最初,他還會害怕得惡心、嘔吐。
還是後來偷偷地看了幾年心理醫生,才減緩了症狀。
時隔許久直麵金歲言,還是一樣的感受。
他壓抑顫抖的厲害,直到……
時淺渡突然出現,抓住他的手腕,把他護在身後,隔開了他與金歲言。
他到現在,仿佛還能感覺到手腕上的溫度。
溫熱,又堅定。
她是一個很靠譜的合作夥伴。
今天得感謝她。
司清在格子間裡平複心跳,深呼吸好幾次。
這種狹小的空間,會讓他很有安全感。
就像高中時,為了躲開金歲言,他會躲到圖書館地下一層積了不少灰塵的書架之間,一呆就是幾個小時,讀書、學習,可以安靜地做點事情。
金歲言他們不知道那裡,也不會喜歡去那種臟兮兮的地方蹭臟他們名牌的衣服。
過了許久,他在鏡子前洗手、吹乾。
打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裳。
確認臉色沒有異樣,他走出衛生間。
不想,一轉身就跟時淺渡那雙總帶著笑意的鳳眸撞上了。
“……”
那一刻,縱使他心如冰封荒原一樣的死寂無波,還是感到一股微妙的尷尬。
時淺渡剛才一直在門外聽著?
他斂了斂眉頭:“時總還沒走。”
“萬一金歲言那個混蛋再回來找你麻煩呢?”
時淺渡習慣性想牽男人的手腕。
聞言,司清心頭略過一絲難言的波動。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揣進口袋,避開時淺渡伸過來的手掌。
“謝謝,我沒事,如果時總是想繼續勸我去聚餐,還是算了。”
“不去就不去,去了避免不了被起哄喝酒。”
時淺渡見他這麼生疏,實在是不習慣。
她走在司清身邊:“你喝不了酒,不去也好,我送你到酒店門外吧。”
司清微不可察地一頓。
時淺渡竟然知道他喝不了酒。
她倒是出乎意料的……是個很貼心的人。
一點兒也沒有集團總裁的架子。
直到坐上出租車,兩人之間都沒有再說幾句話。
基本是時淺渡說話,他靜靜聽著,偶爾冷淡地應上一聲。
他不想跟時淺渡有太多工作外的交集。
儘管她是個不錯的人。
或者說,正因為她是個不錯的人,他更不應該多跟時淺渡接觸。
萬一他做過很多法律不容的事情後,東窗事發,至少不要牽連到對他有過善意的人。
司清隔著車窗,看著酒店門外衝他揮手的時淺渡。
出租車啟動,他收回視線。
距離高中時代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跟當時校園裡最受矚目的人走在一起,還是有種微妙的感覺。
光看現在,誰會知道他們曾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高中的事,他一點兒也不想回想起來。
但若說唯一一抹亮色的話——
便是時淺渡順手幫過他一次,還衝他懶洋洋地笑了。
那時,他無數次遠遠地看著眾星捧月般被圍在人群中的時淺渡,心中想,他以後也要成為像時淺渡一樣的人,強大、耀眼,而且是靠自己的力量變得強大。
或許跟這也有關係吧,他才會在幾翻思索之後,改變最初的計劃,與時宜合作。
他現在做到了。
但過去的夢想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他隻想向不公的社會複仇。
話說回來,如果跟時淺渡這樣的人做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就像當年的趙令曦一樣。
可惜他從來沒有朋友。
-
到了下班時間,眾人離開實驗室,關係好的單身人士三三兩兩地約著去吃飯。
小助理從抽屜裡拿出手機,沒看幾眼,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去!司教授申請的預算已經批下來了!”
此話一出,立刻把眾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
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們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小聲討論起來。
“真不愧是大集團,近億的資金這麼快就批下來了???”
“這說明時宜的高層相信司教授的水平唄!”
“那也挺……你看我們這邊,兩千萬的預算審核了多少天啊,也是大集團!”
研究所的項目種類很多,是跟不同公司進行合作的。
除了時宜,也不乏一些實力雄厚的大企業。
“就是就是,越是大公司審批流程就越複雜,以前跟司教授合作的也多了去了,哪個像時宜這麼痛快過?每次時總都二話不說直接通過審批,這哪像是申請資金啊,這是有求必應!”
“時總不會是喜歡司教授吧?”
“哇,用支持事業的方法追司教授?雖然有人用過這招,但這麼有錢的還是第一個!”
司清聽見同事的八卦,冷然掃過去一眼。
目光所到之處,都像是結了一層冰霜。
眾人頓時閉了嘴。
還是彆觸司教授的黴頭了吧。
司清無聲地收回視線。
時淺渡喜歡他?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離譜的八卦。
時淺渡隻是把他當成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而已。
相信他,相信他的項目,所以批款迅速。
他不經意地想起簽約發布會那天,在衛生間外,被時淺渡抓住手腕拉到身後的畫麵。
那時,時淺渡一幅保護的姿態,掌心溫熱。
還有後來幾次會議,都是時淺渡幫他把公司股東和高層的話反駁回來;慶祝時有人敬酒,也是時淺渡幫他擋了回去,一直護著他。
從小到大,除了奶奶,也就隻有她會這麼護著他了。
莫名讓他有種……明明他已經不是個落魄小鬼,卻依然把他當成缺愛小孩子保護的錯覺。
偶爾,她會有點兒自來熟,順手牽他、摟一下他的腰或者肩膀。
但他知道,時淺渡八成沒有惡意。
他也算不上反感吧。
相反,他一直知道時淺渡不是金歲言那種有錢就為所欲為的混蛋。
走神片刻,司清垂下眼眸。
可到底,他們不是一路人。
不僅高中時不是,這輩子都不會是了。
他回到辦公室,將提早準備好的小隻藥劑瓶裝進休閒西裝的口袋裡。
在實驗室搞了這麼多年研究,自然不隻是做項目而已。
到今天為止,跟時宜的合作已經持續半年之久了。
跟他預料的一樣,時淺渡隻是用商業手段打壓金歲言家的公司而已。
若想要他們去死,必須靠他自己。
金歲言一死,再扯出醜聞,公司股價必定狂跌。
順便,也算是幫時淺渡一個忙吧。
司清根據收集了幾年的情報,來到一家高級連鎖酒店。
金歲言時不時地會來這家酒店,聚眾做一些不敢讓家裡知道的勾當。
他為了這番行動,已經籌劃了許久,反複做過測算,以確保萬無一失。
正巧碰上今天房東臨時讓他搬家,連來酒店住的理由都有了。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可他在前台開了房間,便聽到外麵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他往外看去。
在瞥見警犬身上“緝毒犬”的字樣後,瞳孔微縮。
怎麼會這麼巧合?
“封鎖酒店,排查完畢前禁止出入,每個房間都要仔細檢查……”
外麵隱隱約約傳來說話聲。
他心知是出不去了。
萬一讓警察發現他身上帶的……
想過無數種可能發生的意外以及應對方式,卻獨獨沒想到,會正好趕在他行動的時候,有警察會封鎖酒店,挨間搜查。
不知道緝毒犬會不會對他帶的東西有反應。
很多東西是不能帶出實驗室的,更彆提是他還私自搞研究。
一旦被發現東西是他帶來的,先不說對他會不會有懲罰,一切計劃都至少要擱置許久。
還是先想一想怎麼處理比較好。
走廊裡都是攝像頭,必然不能隨意丟棄。
隻能到到房間再說了。
司清穩住心神,在警察進入酒店前,率先乘電梯去了自己房間的樓層。
他快步穿過走廊,在經過一個房間門前時,突然有人打開了門。
時淺渡一把抓住司清的手腕,把人拽進的房間裡。
“司教授,你怎麼來了?”
她眉頭擰起,在男人身上掃了幾眼。
發現男人雖然表情如舊,但比平時略顯緊張一些。
還有他穿過走廊時腳步很快……
再結合她從係統資料裡早就知道的事情,便立刻意識到他這番過來是要做什麼了。
司清一怔。
難道是時淺渡報的警?
心頭不由得微慍,但他依然理智,還記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身上的東西處理掉。
他冷聲說道:“時總就不必管我了。”
時淺渡算是資方,他自然也不能讓她發現端倪。
他轉身要走,卻被時淺渡拽著推到床邊。
“我這兒不會被查,你放心好了。”
時淺渡手臂一抬,便見到她手指間夾著那隻藥劑瓶。
不知什麼時候,竟被她摸了出來。
合作這麼長時間,這個男人就知道給她冷臉。
這回,總該她好好捉弄他一番了吧?
她揚揚頭示意,笑道:“脫了上衣,上床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