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談甚歡,馬蹄聲噠噠向這邊而來,蒙武驅馬跟車道:“長公子,鹹陽送移書過來,王上本想親自迎接長公子凱旋,奈何身子欠佳,特意派遣了特使來在鹹陽門外迎接公子。”
“哦?”嬴政道:“特使是何人?”
蒙武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是昌平君與公子文治。”
昌平君!
成蟜終於知道蒙武遲疑甚麼,看來這不是秦王派來迎接他們的人,而是華陽太後派來迎接他們的人。
為何如此說法?因著昌平君,羋姓、熊氏,名喚琮,乃是楚王的兒L子,華陽太後的族中侄兒L,而公子文治正是昌平君同父同母的弟弟。
華陽太後在秦國雖大權在握,但她沒有兒L子,秦王異人隻不過是華陽太後名義上的兒L子,並非親生。在這一群小輩兒L之中,華陽太後最最寵愛的,便是侄兒L昌平君公子琮,還有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了。
公子琮兄弟二人都是楚國人,貴為公子,身份極其尊貴,他們因著華陽太後的緣故,在秦國為官,自然不必說了,都是楚派之中的頂梁柱。
尤其是昌平君公子琮。
世人都知曉,秦始皇的丞相是呂不韋與李斯,但其實嬴政繼位之後第一任丞相,並非呂不韋,更不是李斯,而是昌平君!
嬴政上位之時,華陽太後的楚派勢力十分壯大,為了平衡派係之間的乾係,秦國的丞相之位,必須是一個楚派之人,而這個人不做旁人之選,必然是被華陽太後當做兒L子一般看待的公子琮。
嬴政眯起眼目,低聲道:“是他。”
成蟜暗搓搓的窺探了一下嬴政此時此刻的心理,可以用四個字來表達。
——又愛又恨!
昌平君是楚派之人,又是華陽太後最為寵愛的侄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透露著楚派的利益。可昌平君此人,又不同於其他楚派,他是從楚國“逃”出來的,為了避免楚國的兄弟鬩牆,主動前來秦國,又感念秦國的知遇之恩,的的確確是設身處地為秦國著想。
加之昌平君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有才乾等等優點,簡直便是嬴政左膀右臂的最佳人選。
“可惜……”嬴政心中感歎:【他始終都是楚派之人。】
至於昌平君的這個弟弟公子文治,遠遠沒有昌平君的才乾,便是一個吃喝玩樂的綺襦紈絝,有點子才華,但全都用在淫詞豔曲之上,整日裡不是招妓便是頑獵,上麵有哥哥照著,頂頭有華陽老太太護著,天塌下來都不需要他來補。
嬴政道:“予知曉了。”
蒙武點點頭,便放下轀輬車的帳簾子,讓大部隊繼續前進。
部隊的腳程不快不慢,穩穩當當,按照預計時日抵達了鹹陽城,黑甲武士緩緩駐足,慷鏘有力的列隊在鹹陽之外。
嬴政打起帳簾子走下車來,成蟜也從車上蹦下來,打眼一看有些奇怪,說好的迎接隊伍呢?怎麼一個人影也沒有,隻有鹹陽城的戍守士兵和他們“兩兩相望”。
嬴政蹙眉道:“如何還不見特使?”
蒙武前去探看,很快歸來,臉色相當難看的道:“長公子,這……”
“但說無妨。”嬴政道。
蒙武硬著頭皮道:“回稟長公子,特使公子琮與公子文治本該今早出發,隻是……因著公子文治突發惡疾,耽擱了時辰,來人稟報說,特使已然往這麵趕來,還請長公子擔待。”
嬴政黑著臉,沒有說話,甚麼突發惡疾,想必根本不是惡疾,而是下馬威!
成蟜:“……”拖後腿啊!
成蟜一路上好容易將便宜哥哥拍的渾身通透,結果來了兩個拖後腿的楚派,而成蟜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楚派,眼下好了,便宜哥哥若是一個不歡心,必然會牽累自己。
“哥哥!”成蟜立刻道:“我們去車上等罷!不要累著哥哥了!蟜蟜會心疼噠!”
嬴政沒說話,轉身上了轀輬車。
成蟜爬
上車子,甜甜的道:“哥哥,蟜蟜給你剝果子食罷!”
嬴政看了一眼成蟜,見他小心翼翼的眨巴著大眼睛,一副生怕自己生氣的模樣,突然忍不住有些發笑,道:“蟜兒L,哥哥沒有生你的氣。”
“呼……”成蟜無聲的吐出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
嬴政道:“哥哥幫你剝罷。”
嬴政給成蟜剝了一堆的果子,眼看著天色昏黃,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這才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鹹陽城大門轟然打開,一行人騎馬而來。
打頭的男子一身官袍,看起來三十有餘,麵容端正不苟言笑,透露著一股威嚴氣質,正是此次的特使昌平君,公子琮。
落他半身的男子約莫二十來歲,生的是桃花眼秋水眸,一雙笑唇彆提多風流多情,一看便是個紈絝子弟,乃是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
一行人勒馬,下了馬背,公子琮拱手道:“臣奉命恭迎兩位公子回朝!”
轀輬車安安靜靜,一點子聲響也沒有。
公子琮微微蹙眉,提高嗓音朗聲道:“臣,奉命恭迎兩位公子回朝!”
轀輬車還是安安靜靜,仿佛車子裡根本沒有人一般。
公子文治也下了馬,吊兒L郎當的道:“哥,這裡麵兒L沒人罷?怕是等的不耐煩,走了?我去看看。”
“治兒L!”公子琮道:“不得胡鬨。”
公子文治被華陽太後嬌慣壞了,不聽勸阻,執意走過去,便要伸手去打起車簾子。
嘩啦——!
公子文治堪堪伸手,車簾子突然從內打起,他一個沒留神,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推出,下盤不穩,咕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呦!”公子文治摔得結結實實,四仰八叉,鹹陽城正好下過雨,路上的塵土變成了泥土,好端端的華服登時滾了一身的泥。
“治兒L!”公子琮大步跨過去,扶起地上狼狽不堪的弟弟。
“疼……疼死我了!”公子文治不雅的揉著屁股,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便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目。
嬴政狀似悠閒的打起帳簾子,毫無誠意的道:“當真對不住,簾子擋著甚麼也看不清,撞到楚公子了?”
“你!”公子文治一聽便知他是故意推自己,剛要理論。
“治兒L,不得無禮。”公子琮喝止。
公子琮作禮道:“長公子有禮,臣迎駕來遲,還請長公子責罰。”
嬴政幽幽的道:“二位楚公子都是大母的心頭肉,予區區一個公子,二位楚公子不放在眼中,也是常有之事,予又如何敢怪罪呢?”
公子琮道:“長公子折煞臣了。長公子,王上已然在章台宮等待,還請長公子進城。”
嬴政從車中下來,換了馬匹,朗聲道:“進城!”
公子文治剛才摔了一跤,渾身狼狽,不願意騎馬丟人現眼,桃花眼一轉,道:“哥,治兒L許久未見蟜兒L,便與蟜兒L一同安車。”
說著,也不等成蟜同意,直接鑽入車中。
公子文治鑽進車裡,大馬金刀的坐下來,仿佛到了自己個兒L家中一般,不止如此,一眼便注意到了承槃中剝好的果子,那是嬴政方才給成蟜剝的,成蟜還未吃完,打算留著慢慢食。
“正好,我口渴的緊!”公子文治說著,自來熟的抓了一隻果子丟入口中。
成蟜皺眉道:“那是哥哥給蟜蟜剝的。”
公子文治不屑的看了一眼成蟜:“吃你一顆果子怎麼了?往日裡少吃了?”
公子文治:【孬種小崽子,說他有我們老楚人的血統,都是丟人!】
成蟜小短手叉腰,這個公子文治,顯然是覺得自己個兒L是個軟包子,便捏癟了搓圓了的欺負自己。
那敢情好啊。
成蟜深吸了一口氣,恨不能使上吃奶的力氣,“哇——!!!”一聲大哭出聲,乾打雷不下雨的道:“嗚嗚嗚嗚——哇——哥哥!!哥哥!有人欺負蟜蟜!嗚嗚嗚……”
成蟜這一聲“驚天霹靂”,成功將公子文治嚇壞,與此同時,嘩啦一聲帳簾子被打起,嬴政驅馬趕過來,道:“怎麼了,蟜兒L?”
成蟜委屈的撲過去,把自己根本沒流出眼淚的小臉蛋兒L紮在嬴政“偉大”的胸肌上使勁蹭,吭吭唧唧的道:“嗚、嗚嗚……壞人叔叔欺負、欺負蟜蟜……嗚嗚……他搶蟜蟜的果子,還——還打蟜蟜!”
公子文治:【我何時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