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你到底是誰【1萬字】(1 / 2)

家兄嬴政 長生千葉 21107 字 9個月前

成蟜自認為,並非一個喜怒形於色之人,而此時此刻,他再難掩飾自己的震驚,瞪大眼睛怔愣的注視著嬴政。

他被燙得狠狠哆嗦了一記。

嘭!

成蟜的雙手被嬴政死死攥住,壓在耳側的位置,這樣的動作讓他根本無從用力,二人的力氣本就懸殊,在如此的情況之下,成蟜再怎麼掙紮,也好似小打小鬨,欲拒還迎一般。

加之成蟜如今身著舞服,又薄又透,隻有一層單衣,稍一掙紮立時散開,簡直是衣不蔽體,勾勒著纖弱的軀殼,細膩的肌膚,在昏黃的燭火之下,泛著盈盈的光暈。

嬴政眯起眼目,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危險,似乎一頭食人的狼,已然見了血腥,再難收拾。

“也好。”嬴政分明是在笑,但笑容十足的冷酷薄情,幽幽的道:“既然是你們楚國主動送上門來的,寡人卻之不恭,正巧這些日子寡人忙於公事,疏於排解,你倒是貼心得緊。”

“等、等等!”成蟜明顯感覺自己打了一個磕巴:“我不……”

他剛要解釋,嬴政已然冷漠的打斷了他的話頭,最後的笑容也消失在臉上:“但你記住,即使你爬上寡人的床榻,也休想得到甚麼好處。”

嬴政說罷,突然低下頭來,成蟜感覺自己的頸側一片炙熱麻癢,整個人打了一個挺,仿佛一條缺水的小魚,腦海中轟轟的砸著響雷,不等他掙紮,那麻癢變成了刺辣,疼得他一個激靈。

“嘶……”成蟜被狠狠的咬了一記,瞬間回過神來,奮力掙紮道:“我不是來自薦枕席的……”

嬴政感覺到了他的不配合,臉色愈發的難看,不耐煩起來,死死桎梏住他纖細的手腕。

成蟜的手腕白皙纖細,被勒出了一圈的紅痕,更糟糕的是,他即使變成了楚國的若敖氏成蟜,身體也異常的脆弱容易過敏,隻佩戴著半塊大儺倀子玉佩顯然壓製不住這種敏感的體質,腕子上立刻紅腫起來,與白皙的皮膚程鮮明的對比。

“放、放開我!哥哥……”成蟜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這一刹那,嬴政猛地一愣,死死盯著成蟜。

轟隆——

嬴政的腦海中炸起一片驚雷,蟜兒?

眼前此人喚哥哥的嗓音分明不同,但是那聲調,那語氣,簡直與嬴政蚤死的弟親公子成蟜一模一樣。

成蟜發現了空當,趁著嬴政愣神的機會,猛地掙紮,從嬴政的臂彎下麵直接鑽出去,翻身下榻。

因著方才猛烈的掙紮,還有異常敏感的體質,成蟜雙腿一沾地麵,登時感覺膝蓋發軟,一陣陣的打抖,險些直接跪在地上。

“唔……”成蟜一聲悶哼,連忙抄住旁邊的案幾,這才勉強站穩。

嬴政眯了眯眼睛,方才成蟜摔倒的一刹那,嬴政險些下意識伸手去扶。

太像了……

那一聲哥哥,實在太像了。

嬴政狐疑的端倪著成蟜,很快平複了心神。眼前這人是楚國派來的

嬖寵,腰上還帶著半塊大儺倀子玉佩,又生得與幼年的成蟜八*九分相似,這說明甚麼?說明楚人是有備而來,便是打算用此子來混弄於寡人,如何能不像?

嬴政冷笑一聲:“這便是你們楚人的手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說著,一步步走過去。

成蟜撐著案幾,勉強而立,看到嬴政走過來,下意識摸向自己頸間,刺痛麻癢混合在一起,過於敏感的身子還在回味著方才的餘韻,不停的顫栗打抖。

成蟜連忙後退好幾步,與嬴政隔著案幾,保持安全距離。

“怎麼?”嬴政不屑的道:“你不是楚人派來伏侍寡人的嬖寵麼?這又是甚麼伎倆,看起來倒是不情不願。”

成蟜張了張口,嗓音軟得一塌糊塗:“我……”

他也震驚於自己的嗓音,明顯看到嬴政的眼神發暗,連忙咳嗽了好幾聲清清嗓子。

成蟜本來想與嬴政認親,但他方才偷偷握著玉佩,聽到了嬴政的心聲。如今自己是一個“楚人”,還是楚國的貴胄君子,麵容又如此酷似秦王早已經死掉的弟弟,又穿成這樣,現在“認親”無異於是作死,隻會引起嬴政的猜忌與懷疑。

不如……

不如先留在秦國,等嬴政消消氣兒,再想法子認親!

成蟜目光微動,平靜的道:“我並非是楚人安排的嬖寵,蟜的確是楚人無疑,但楚人隻當蟜是棋子,若敖之後丟之可惜,因此才拿來對付秦主,蟜不過想活命,還請秦主網開一麵,讓蟜可以依附於秦主。”

“你?”嬴政頗為輕蔑的道:“依附於寡人?便算你是楚國若敖氏,在寡人的眼裡,根本一無是處……憑你也配?”

成蟜:“……”從未覺得便宜哥哥如此毒舌!看來往日裡便宜哥哥對自己還是溫柔的。

成蟜依然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鎮定下自己,有條不紊的道:“秦主明鑒,蟜乃楚國若敖氏之後,想必秦主也知曉,若敖氏雖已然沒落,但仍舊是楚國的老宗族,老貴胄,若秦主開恩,蟜願意臣服於秦主,並且為秦主在楚人之中做內應,楚人狡詐,想必……秦主很需要這個內應,對麼?”

嬴政冷笑一聲:“你敢與寡人談條件?”

成蟜聽他這般說,深知嬴政的秉性脾氣,若是他不想聽,早就不會與你廢話,如今成蟜好端端的站在這裡,說明嬴政其實已經聽進去了,而且他十足需要一個楚人的內應。

成蟜甚至輕輕笑了一聲,看起來並不懼怕嬴政的威嚴,淡淡的道:“秦主英明,這天底下,絕沒有嫌棄自己錢財太多的商賈,自然也沒有嫌棄自己人才太多的君王,蟜自問在眾多能人異士之中,並非是那個最賢德的人才,但決計是秦主最好的內應,秦主合該是沒有道理拒絕的,對麼?”

嬴政眯起眼目,深深的看向成蟜。

成蟜不著痕跡的再次握住大儺倀子玉佩,因著玉佩隻有半塊,他如此驅動玉佩,靜氣凝神,反而十分的消耗體力,這虛弱的身子幾乎堅持不住。

嬴政:

【此子說得有些道理,隻是……】

“咳……咳咳……”成蟜虛弱的厲害,實在無法繼續讀心,但嬴政明顯已然心動,便道:“秦主明鑒,蟜對於秦主來說,不過一隻螻蟻,早一些捏死,與晚一些捏死,根本無有區彆,既然如此,秦主何不試一試蟜,若蟜對秦主有利,便留下蟜一命,若是無益,再殺不遲,並無任何損失,還請秦主三思呐。”

嬴政沉默不語,成蟜心裡尋思著,你哥哥就是你哥哥,真是不好糊弄。

成蟜再次開口道:“秦主,蟜自作聰敏,鬥膽一猜。如今眼下的形式,秦主分明可以一次性拔清楚派的毒瘤,然,秦主卻執意扶持昌平君坐上丞相之位,並且迎娶楚女作為妾夫人,保留華陽太後穩坐華陽宮,難道是因著秦主念舊麼?自然不是……秦主是打算用殘餘的楚派勢力,牽製母係外戚的力量……不知蟜猜測是否屬實?”

“哦?”嬴政終於開口了,幽幽的注視著成蟜:“你說的倒是有些意思,繼續說說看。”

成蟜暗自鬆了一口氣,繼續道:“以華陽太後為首的楚派,因著七年前的臘祭叛變一事,已然被打擊的體無完膚……”

他說到此處,嬴政登時眯起眼目,沉下臉色。

七年……

七年前的事情,對於嬴政的影響很大,這七年間,無論是宮人還是士大夫,都對此事閉口不言,唯獨被成蟜今日提起。

“楚派便像一顆毒瘤,秦主本可一次性潰膿,卻留下楚派一口*活氣,旁人以為秦主念舊,蟜卻以為,秦主是打算用這口楚派的活氣,與趙太後的外戚對抗,讓他們互相牽製,朝廷自然平衡。”

趙太後,自然便是嬴政的親生母親趙姬。

嬴政即位之後,呂不韋與趙姬專權,趙姬是個典型的“戀愛腦”,還不如華陽太後手腕專橫來的強,但凡有個小白臉攛掇趙姬,趙姬便會不停的往嬴政的朝廷裡塞人。

嬴政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局麵,因此特意留了楚派一口*活氣,讓楚派與趙姬的外戚勢力勢均力敵,有事兒沒事兒互相牽製,如此一來,嬴政這個做君王的便會清閒許多。

嬴政沒成想,自己的謀劃,竟然被一個堪堪見過一麵的陌生人看透。

成蟜微微一笑,道:“秦主,蟜雖沒有大才,但生著一雙眼目,若能為秦主效力,成為秦主的眼目內應,便可多多挑撥楚派與太後外戚勢力,為秦主分憂。”

嬴政稍微思量一番,道:“也好。”

呼……成蟜狠狠鬆了一口氣,險些直接軟倒在地上。

嬴政卻又道:“想要成為寡人的眼目也好,然……”

他說著,修長有力的手指虛空指了指成蟜腰上的玉佩:“這半枚玉佩,你不配戴著,摘下來,便可以離開路寢了。”

成蟜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玉佩……

這可是救命的物什。

成蟜的這具身子骨已然十足柔弱,弱不禁風,毫不誇張的說,比林妹妹還不如,加之五感過於敏銳,全靠這半塊大儺倀子

玉佩壓製,若是摘掉玉佩……

怎麼?嬴政催促的道:不願意?

怎會如此?成蟜心中千回百轉,麵上卻鎮定自如,將半塊大儺倀子玉佩摘下來,輕輕放在案幾之上。

“唔……”成蟜感覺自己手腕的紅腫更加刺痛了,雙腿無力,還有一股頭重腳輕之感,寒冷的冬風從戶牖竄進來,撕扯著他的衣袍,刺骨的冰涼。

嬴政冷淡的道:“你可以走了,若是有事,寡人自會遣人去支會。”

“敬諾……”成蟜微微蜷縮著單薄雙肩,冷得直發抖:“蟜告、告退……”

成蟜轉身退出路寢宮,一出門,臘月的冷風吹得成蟜更是一個激靈,雙手摟住自己的肩膀,快速順著垂帶踏跺跑下去,熟門熟路的跑進公車署,上了輜車這才感覺稍微暖和了一些。

“回彆館。”

“是,小君子。”

輜車一路粼粼而行,到達彆館之時,成蟜感覺自己頭重腳輕的症狀加重了,冷得愈發厲害,怕是在發熱。

他踉蹌的下了輜車,跌跌撞撞進入彆館,推開下榻的屋舍大門,幾乎是摔倒在軟榻上,沒有力氣去拉被子蓋上,瑟瑟發抖的把自己蜷縮成一小團,沉沉的陷入夢鄉之中。

成蟜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便宜哥哥嬴政。

路寢宮柔軟的王榻,嬴政一雙如狼的眼目死死的凝視著自己,成蟜知曉這是一場噩夢,但怎麼也無法醒過來,嬴政將他死死壓在軟榻之上,嗓音低沉沙啞,輕輕的呢喃在他的耳側。

“蟜兒……”

嘭——

劇烈的破門聲猛地將成蟜驚醒,他猛的睜開雙眼,狠狠吐息著,有些失神的回味著“噩夢”之中的餘韻。

“好啊!成氏的小君子,真是翅膀硬了!”一聲冷笑將成蟜的失神拉回來。

冰冷刺骨的冬風,從敞開的舍門竄入,成蟜側頭一看,原是有人闖入了自己的屋舍。

是楚國大行人。

大行人居高臨下的冷笑:“成蟜,你真是好得很呐!真真兒的好!我與羋夫人廢了多大的光景,多大的功夫,這才將你獻給秦王,而你呢?你做了甚麼好事?!聽說你昨夜被秦王趕出了路寢宮?!你可真是能個兒!如今整個彆館都傳遍了,你讓我楚國的老臉往哪裡放?!”

成蟜被冷得發抖,他感覺自己還是渾身無力,頭重腳輕,應該還是在發熱,平靜的道:“很冷,麻煩將舍門帶一帶。”

楚國大行人憤怒的道:“成蟜!!彆以為你來了秦國,便可以不服管教!你始終是我楚國的走狗!還當自己是若敖氏的後人呢!?你就是一個下賤的嬖寵!如今你連一個嬖寵都不會做,爬不上秦王的王榻,楚國養你何用?!”

成蟜靜靜的看著楚國大行人發癲,好像和自己無關一般。

楚國大行人被他的態度激怒了,氣極反笑道:“是了是了!我險些給忘了,你那寶貝弟弟還在我的手裡頭,你可彆忘了!”

說罷,轉頭吩咐道:“去

,把那小崽子給我帶來!”

成蟜艱難的撐起身子:“你要做甚麼?”

“做甚麼!?”楚國大行人陰森森的道:“我要讓你看看,這個大行誰做主!”

“嗚嗚嗚——哥哥……嗚嗚……”

很快便聽到孩童的哭聲響起在冬風之中,兩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架著三四歲大小的小男孩而來。

小胡亥掙紮的踢著腿兒,手臂被吊著,幾乎要脫臼一般,哭的滿臉都是淚水。

“哥哥……哥哥……亥兒疼……疼……”

成蟜掙紮著起身,顧不得自己身子虛弱,衝出屋舍,一把抱住小胡亥,將孩子緊緊摟在懷中,冷嗤道:“放開他!”

楚國大行人踱著步,慢悠悠的來到院中:“成蟜,你可彆忘了,你始終是我楚國的走狗!做為一隻走狗,便要有走狗的模樣!你現在的樣子,讓我覺得你像是一條會咬主人的狗,這可不是好狗啊!”

他揮了揮手,陰森的道:“給我打!往小崽子身上打,讓我們成小君子看看,反叛主人的狗,是甚麼樣子的下場。”

“是!”

五大三粗的壯漢立刻行動起來,衝著小胡亥拳打腳踢。

“嗚嗚嗚……哥哥!”

小豆包的哭聲淒慘,抱著自己的小腦袋,成蟜心中轟隆一聲,猛地想起上輩子被父親拳打腳踢的場麵,他心竅仿佛要裂開一般。

成蟜不顧一切的將小胡亥抱在懷裡,拱起後背,用自己的身子保護胡亥,不讓那兩個壯漢打到他。

嘭!砰砰——

成蟜立刻挨了三記,本就鈍疼的身子更加疼痛,缺失了大儺倀子玉佩之後,成蟜的感官異常敏銳,“平平無奇”的疼痛放大放大,不停的放大,不停的擴散,撕心裂肺,痛徹心骨。

但無論如何,成蟜都沒有放開懷裡的小包子,死死摟住他,不讓他受到一絲半點的傷害。

“給我打!讓他長點記性!”

“彆往臉上打,給我往看不到的地方打!還要留著他這張臉去魅惑秦王呢,打壞了可不行!”

“嗚嗚!哥哥——你們是壞人!不要打……不要打哥哥!”

“嗚嗚嗚……”

“嗚嗚哥哥……”

————

嬴政將成蟜從路寢宮趕出去,凝視著案幾上的半塊玉佩,慢慢伸手過去,將玉佩納在掌心。

玉佩溫熱,甚至還殘留著成蟜的體溫,便像那日,七年前的臘祭之日,嬴政撿到的半塊玉佩一般,還殘留著弟弟的體溫……

“蟜兒……”

嬴政輕聲自言自語一句,將自己腰間的另外半塊玉佩摘下來,兩塊玉佩正好嚴絲合縫的對在一起……

七年前的臘祭,公子成蟜墜入雍城的護城河之中,眾人雖然奮力施救,但撈上來的,不過是一具冰涼涼的屍體罷了,不會哭,不會笑,再不會喚一句哥哥……

而公子成蟜佩戴的半塊大儺倀子玉佩也不翼而飛,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七年之中,嬴政派遣了不少人打撈,但依舊找不到玉佩的蹤影,反而是各國的使團,陸陸續續的派遣了不少使者前來,不是長得與成蟜相似,就是帶著假的大儺倀子玉佩前來進獻。

嬴政不知見過多少塊假的大儺倀子玉佩,當他在宴席上見到成蟜的那一刹那,心頭猛烈的顫抖了一記。

怎麼會有人生得如此相似?

嬴政握著那兩塊玉佩,幽幽的道:“是蟜兒的玉佩……”

“王上。”寺人站在門外,恭順的道,

嬴政將玉佩收入袖中,冷淡的道:“何事?”

寺人回話道:“回稟王上,羋夫人聽說王上將楚人使者趕走,殿中無人伏侍,特意前來詢問,王上是否需要伏侍?”

嬴政冷笑一聲:“楚人的耳目還真是靈通,去告訴她,無需伏侍。”

“敬諾,王上。”

“等等。”嬴政叫住寺人,眯起眼目幽幽的道:“派人去盯著彆館,楚國使團但凡有甚麼風吹草動,立刻前來稟報。”

“敬諾!”

寺人將路寢宮的殿門關閉,恭敬的退出去,一時間整個路寢宮中隻剩下嬴政一個人。

嬴政握著玉佩,和衣躺在榻上,似乎是有些困頓了,眼皮沉重,慢慢墜入了夢鄉。

“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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