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甯微微垂頭,凝視著山下的黑甲秦軍,他的目光平靜而冷漠,隻是看到成蟜的時候,突然變得溫柔了許多。
“記住,”鬥甯幽幽的吩咐:“不要傷害蟜兒,其餘的人……無所謂。”
“是,甯君子!”
鬥甯輕輕抬了抬手:“動手罷。”
“有伏兵!”
兩側峭壁亮起火光,噪雜的聲音回蕩在山穀之中,秦軍大喊起來,瞬間戒備。
晉良立刻大喊:“快!撤退!全軍撤退!”
而山穀的地勢狹窄,想要撤退隻能原路後退,後麵的士兵拉得戰線太長,以至於前麵下了令,後麵的士兵卻沒有聽到,等聽到命令再後退,已然來不及,場麵變得混亂起來。
晉良對成蟜道:“大行人,快上馬!我調遣一隊精銳,護送你突圍!”
成蟜皺眉道:“來不及了。”
似乎要驗證他的言辭,呼呼的火箭從山壁上射下,一時間他們戰馬因為火焰而受驚,不停的掙蹦起來。
成蟜道:“趙軍是有備而來!”
晉良道:“咱們不能都折在這裡,必然要送大行人突圍!”
成蟜看了一眼混亂的四周,突然看到了隨行的韓非,眯了眯眼某,一把拉住韓非道:“韓公子,你走。”
“甚麼?!”韓非吃了一驚,瞬間連口吃都治好了。
成蟜道:“這些趙軍有備而來,我乃是秦軍的大行人,他們一定會盯緊我的一舉一動,我是逃不得的,但是韓公子你不同。”
韓非是剛剛入隊的生麵孔,又是韓國人,那些伏兵應該不會把注意力關注在韓非身上,如果有人可以突破出去,一定是韓非。
成蟜似乎想到了甚麼,在腰間一抹,將半塊大儺倀子玉佩拽下來,放在韓非手中,急促的道:“韓公子,你快上馬,一會子我讓人護送你突圍出去,去闕與前線與秦軍彙合。”
“隻是……”韓非道:“非並未見過秦王,若是與秦軍彙合,怎麼能說的清楚?秦王又如何會信得非?”
成蟜緊了緊隻剩下的半塊玉佩,道:“你拿著這玉佩,記住了,拿著玉佩!秦王一定會相信你說的話!”
晉良這時候大喊道:“來不及了,快!”
韓非抿了抿嘴唇,眼神堅定起來,道:“好!”
他翻身時上馬,晉良也沒有廢話,立刻點了一隊兵馬護送韓非,韓非轉頭看向成蟜,道:“大行人,保重!咱們闕與相見。”
說罷,一揚馬鞭,被幾個精銳黑甲武士團團護送著,一路風馳電掣的向外衝突。
晉良道:“趙軍來勢洶洶,咱們必須給韓非開路!”
成蟜為了掩護韓非離開,對晉良道:“敲起戰鼓!咱們把趙軍的注意裡吸引過來。”
晉良立刻讓人敲起戰鼓,鼓聲大作,回蕩在狹窄的山穀之中。
嗖嗖嗖——
漫天的火焰射下來,戰馬受驚,不停的奔走,
四周亂成了一鍋粥,但成蟜仔細一看,不由有些子奇怪,為何自己的身邊沒有火箭,就好像被區分出來了一般。
成蟜發現這不是錯覺,山上的趙軍射箭好像是有目的的,專門避開自己射箭,就仿佛……不想傷害自己似的。
“嗬——”
成蟜聽到一聲抽氣,轉頭一看,是公子無忌!公子無忌的戰馬受驚,撩起橛子,一下子便將公子無忌甩下馬背。
公子無忌摔在地上,手肘受傷,一時根本爬不起來,他踉蹌的掙紮了好幾下,全都無濟於事。
“無忌!!”晉良大喊一聲,他身在遠處,正在往這邊狂奔,但已然來不及,一支冷箭直衝公子無忌而來。
成蟜看得膽戰心驚,腦海中甚麼也沒想,把眼睛一閉,狠撲出去,一般抱住公子無忌向前一撞。
咕咚!
兩個人撲簌簌的滾出去,公子無忌被成蟜撞開老遠,成蟜也搓著土地蹭出去,隻覺自己肩膀一陣刺痛,肩頭溫溫熱熱,複又涼絲絲,定眼一看,流血了!
冷箭並沒有射中公子無忌,反而蹭著成蟜的肩膀劃過去,受傷並不算太嚴重,隻是成蟜如今隻剩下半塊玉佩,血流一時間根本止不住。
“成蟜!”公子無忌連忙踉蹌爬起來,去看成蟜的傷勢,壓住成蟜的傷口。
晉良也趕了過來,橫劍保護在成蟜與公子無忌麵前,沙啞的道:“沒事罷?”
公子無忌的手上瞬間被鮮血陰濕,急促的道:“需要找一塊平坦的地方,給成蟜止血,他流血太多了,這樣下去……”
成蟜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快速的失血讓他渾身無力,越發的無力,明明前一刻還覺得自己可以爬起來,後一刻便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力氣全都被抽乾了。
“成蟜!!”
隨著晉良和公子無忌的喊聲,成蟜意識昏沉,慢慢閉上了眼目,陷入了昏厥之中……
“廢物!”
啪!
成蟜似乎聽到了嗬斥之聲,那聲音充斥著冰冷,仿佛冰錐子一般,又極其的耳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一般。
趙軍伏兵臨時營地之中。
趙軍押解著俘虜來的秦軍,將他們悉數關押起來,趙軍的將領沾沾自喜的道:“看來這次收獲頗豐,甚麼公子無忌,甚麼大將軍晉良,還不是被我給抓住了?”
那將領兀自沉浸在喜悅之中,便聽到背後有跫音而至,轉頭一看,賠笑道:“甯君子你來了?快看看,這可都是甯君子您的功勞,你……”
不等他說完話,一記耳光突如其來,直接打在那將領的麵頰上。
將領吃了一驚,震驚的看著麵前的鬥甯。
鬥甯麵容平靜,哪裡有一點子的溫柔,冷漠的仿佛臘月的冰霜,冷冷的凝視著對方,嗬斥道:“廢物!”
將領頗為不服氣,臉皮青筋跳了好幾下,但最後還是強忍下一口怒氣,道:“這……甯君子,您這是甚麼意思?咱們這一仗打得著實漂亮,我實在不知有甚麼地方
得罪了甯君子。”
“你不知?”鬥甯眯眼道:“動手之前,我是如何與你所說?不許傷害蟜兒一根頭發絲,其他人隨你,而你呢?”
將領臉色有些僵硬,乾笑道:“甯君子,這……這是誤會啊,純粹都是誤會!我特意吩咐過了,不讓將士們難為小君子,你看看,這火箭都是繞著成小君子射的,誰知……誰知他自己衝上來呢,您說對罷?”
鬥甯冷笑道:“予不管這些,也管不著這些,郭將軍既然答應了予,如今卻讓蟜兒受傷,便是郭將軍的無能。”
“這這……”將領麵色尷尬到了極點,但還是賠笑道:“是是是……甯君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這裡給你賠不是了,咱們都是為了王上辦事兒,自己人,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可好?”
鬥甯沉聲道:“予再重複一遍,誰也不能傷害蟜兒一根頭發絲,彆再給我耍甚麼花樣兒。”
說罷,一甩袖袍轉身離開。
郭開看著鬥甯離開,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麵頰,陰森森的冷笑一聲:“不過是王上養的一條楚人走狗罷了!竟在我麵前如此大呼小叫,等你沒有了利用的價值,看我如何奏請王上的,哼!”
鬥甯轉身離開,進了其中一間營帳。
營帳中靜悄悄的,軟榻之上躺著一個年輕清瘦的男子,那男子閉合著雙眼,眉頭微微皺著,肩膀上的箭傷已經包紮止血,纖細白皙的手掌之中握著半枚大儺倀子玉佩。
正是成蟜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