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被司機的聲音叫回神,葉晨夕猛地收回視線,食指不停按著關車窗的按鈕,把旁邊貼了防曬和防窺膜的車窗死死關嚴。
“司機師傅,你.......”
“二少爺,我姓馬,您叫我小馬就行。”
坐在主駕駛座的司機語氣依舊很恭敬,看上去得有30歲出頭,頭發用發膠打理成了三七分,手上戴著小羊皮手套,對待自己客套得像AI,但處理事情十分老練,和剛才那個一臉精英模樣的男人有幾分相同的氣質。
葉晨夕覺得自己一個高中生叫人家小馬還是算了,她默默說道:“馬叔,你把那張名片給我一下。”
“名片?”
馬司機這下有點驚訝地透過倒車鏡看了她一眼,趁著紅綠燈把口袋裡的卡片交過去。
可能是以為這位涉世不深的繼少爺被嚇到了,第一次碰到這種場麵手足無措,他遲疑了一秒還是開口解釋道:“二少爺,您不用擔心剛才的事,我送完您會去處理好的。”
“嗯,謝謝。”
葉晨夕當然沒被那點剮蹭的小事嚇到,出於禮貌道了一聲謝,她接過名片,把留著電話號碼的那一麵放到自己腿上,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存進相冊。
自己在意的當然是這件事了。
平心而論,葉晨夕覺得她長得其實蠻不錯的,完美繼承了便宜媽媽江女士的臉型和美貌,但是她那平日裡總是一副沉鬱得要死的眼睛和眉型,實在不知道隨了誰。
車子開回家還要10來分鐘,葉晨夕拍完照片便把名片還給司機,窩回後座裡重新打開手機,翻到了葉景裕的聊天框。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現在就隔著屏幕告訴他。
【是鹹魚呀:那個。】
【是鹹魚呀:有件事想和你說........】
下意識想打哥哥兩個字做開場白,腦子裡卻莫名閃過去幾個片段,她硬生生刪掉了那兩個字。
心裡反複措著辭,某段不知道是不是夢境的畫麵卻像控住不住了一樣,無止境似的來回徘徊,葉晨夕狠狠捏住自己的嘴唇,甩了甩頭把那天晚上的事扔出腦袋。
另一隻手卻因此不小心碰到屏幕,後麵那句沒打完的話竟然就這樣直接發了出去——
【是鹹魚呀:我出車禍了,】
.........
但隻是車尾剮蹭了一下,另一位車主願意承包所有責任,我馬上就能到學校。
完整的話本該是上麵那句,葉晨夕嚇了一跳,在撤回和繼續打之間猶豫了兩秒,還是決定繼續打字,她正打算劈裡啪啦快速把話接上,手機卻突然響起了“叮叮當當”的音樂。
響鈴與震動齊鳴,寬敞的後車廂頓時被這道刺耳的鈴聲填斥,把前麵的司機都震了一下。
葉晨夕定睛一瞧,竟然是已經很久沒打過的本機電話(林子車的微信通話不算),讓人夢回剛穿越那會兒在機場接到的電話。
但這次與最開始那次不同,來電號碼寫著清晰的備注:大哥。
啊這。
她連忙滑動了綠色的接聽鍵。
還不等說話,電話另一頭直接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冷清中帶著一絲聽不出來的波動,語速很快:“你在哪?”
“額,我在上學的路上。”
怕葉景裕誤會,葉晨夕趕緊解釋道:“我不發燒了,本想去上學的,但是路上有個車子蹭過來,好像把你那輛保時捷卡宴的車尾刮掉了一點漆,另一個車主趕時間所以先走了,他留了名片後續聯係,願意承擔所有的賠償。”
葉景裕打斷了她還想講車子的話:“你有沒有事?”
“........沒事。”
葉晨夕心情微妙地說道:“人一點事都沒有。”
葉景裕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沉默了幾秒,從她的口吻中判斷出確實沒有事,才傳來聲音:“嗯。”
“現在到哪了。”
“應、應該在科技館附近,有個東西忘了所以回去取一下,我還有十幾分鐘就能到學校了。”
葉景裕那邊似乎又皺起了眉:“東西讓家政給你送。”
“回去乾什麼?”
葉晨夕:“........”
原來還能這樣!?
差點忘了家裡的女傭也可以幫自己送東西,對不起,是她鄉下待慣了土包子一個,完全沒有打開這種思路。
不過袖扣畢竟是個有點尷尬玩意兒,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葉晨夕完全不想讓彆人進自己的房間隨意翻找東西,她決定使用老技能糊弄過去,放乖了一點聲音:“對不起。”
“我馬上就要到學校了嘛。”
“哥......哥,我剛才隻是消息沒發完,車裡什麼事都沒有的。”
下意識想喊哥哥兩個字,叫出前一個字又有些莫名的卡殼,好在葉景裕那邊反應正常,冷漠的語氣甚至比剛才軟化了幾分,低沉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過來有些失真,像是在安慰她。
“一個人怕嗎。”
“呃,還好?”不是什麼大車禍,就是蹭掉了點漆,萬能司機也在的。
隻有最開始慌了一小下,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麻煩事。
“有事打電話給我。”
“.......好。”
對方說完便掛掉了電話,葉晨夕把手機從耳朵旁邊拿下來,垂眸看著退出去的通話頁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司機後半程開的很順利,等車子進了彆墅,她快步回到房間,找到擱置在玫瑰和粉色小花旁邊的精致袖口禮盒裝起來,又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確認沒有什麼忘帶的才離開彆墅。
車子再次啟程,眼看著快要開出小區,葉晨夕卻突然在門口發現了一個無比眼熟的身影。
那人留著一頭燙染過的栗色韓式短發,耳垂墜著銀色的耳飾,身上穿著熟悉的黑色夾克和修型牛仔褲,身下騎著一輛深紫色的摩托,稚嫩的臉頰是一貫的拽樣。
不是井熠還能是誰。
她連忙示意司機停車,搖下車窗對著那道身影喊道:“井熠!”
被喊住的少年身體一僵,桀驁不馴的惡霸模樣秒變小狗,剛才還因為不耐煩對門衛揚起來的下巴縮回去,深棕色的眼眸亮起了一層光亮。
他下意識想扭頭四處尋找聲源處,腦子裡想到什麼,很快又蔫了下去。
葉晨夕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直接拉開車門下車,彎下腰趴在門口讓司機小馬不用管自己,心無旁騖地去處理車尾的修補。
廢話,有F4在,誰還會自己坐乾巴巴的私家車上學!
一想到這些天少蹭了好多Buff值就心痛,正好井熠騎了摩托車,等會兒死皮賴臉也要讓他帶自己一把。
葉晨夕告彆司機便去拍了拍某個栗發少年的肩,想到對方之前還和自己鬨彆扭,乾脆拉住了他的袖子,乖巧地說道:“井熠。”
“你怎麼在這裡?”
“是特意來探望我嗎?”
“才....!”井熠看到葉晨夕真的出現在了自己身後,紅著耳根下意識想要反駁的話僵住,才了個半天實在說不出來否認的話,隻能咬著小虎牙彆過頭:“才.......有。”
他隻是想偷偷來看一眼葉晨夕,樓下轉轉就走的。
對方這幾天都沒去上學,連續兩天都見不到,甚至連消息都不回,雖然井熠那天上午主動走掉在先,但是他當天晚上就後悔了。
看不到葉晨夕,簡直寂寞的不行了,平時周末還能依靠微信聊天緩解相思病,可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井熠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難受得想哭。
他是不是生自己氣了?
連麵都不想見了。
那天上午井熠實在控製不住醋壇子,明明葉晨夕想參加任何表演都是他的自由,井熠的理智卻控製不住情緒,他看不得彆人與對方親親蜜蜜,腦補一下都受不了。
池濯哥後來直接在活動室裡笑著冷嘲熱諷:“所以是你把她惹生氣了吧?”
井熠對此揪心了好久,還好裕哥今天告訴他葉晨夕隻是發了低燒,這幾天都在家休息。
他遲疑了幾秒,當機決定在快午休的時候出校園去看對方幾眼,走之前沒忘找某個小弟借當初根本看不上的基佬紫新摩托,雖然對一幫小弟們毫無基情,但是想見葉晨夕的心情很急切!
擔心他不想見到自己,井熠甚至做好了轉悠幾圈就離開的準備。
“有?”
葉晨夕有點懵逼,不管怎麼說先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你是從學校過來的嗎?這也太巧了,我剛好打算去上學,看到你就下車了。”
“井熠,你可不可以拉我一程啊?”
“比起司機我更想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
眼睜睜看著上次見麵還委屈巴巴的栗發少年滿血複活,把頭重新扭回來悶聲點了好幾下頭,葉晨夕給自己的嘴點了個讚。
果然打直球是最厲害的武器。
回去的路上順帶著再次解釋了一下睡美人的劇本,告訴井熠她那個劇本很正經,是花池濯親自改編的沒有任何齷齪,公主也非常討喜,希望他能支持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睡美人”和“公主”這兩個字,前麵的栗發少年猛地把頭轉了回來。
這次他比剛才的滿血還要滿血,簡直快要溢出去了,英俊帥氣的容貌充斥著希冀,頭發因為動作被吹得翹立在風中,像兩隻豎起的耳朵:“真的?!”
“我肯定會去看的!”
井熠差點停下車子,回過頭把心心念念的人摟到懷裡。
他紅著臉垂下眸,看向自己腰上的兩隻纖細白皙的手臂。
不、不過被摟著也不錯。
說真的,他這幾天一直萎靡不振,都忘了去查一下Sleepiy具體是什麼意思,差點把劇名丟到了腦後,原來是睡美人啊!
葉晨夕竟然願意繼續給自己解釋,原來他沒討厭自己。
井熠的心裡甜滋滋兒的。
“嗯嗯。”
葉晨夕察覺到F4被哄好了,心裡頓時鬆了口氣,示意他趕快專心繼續開車,不要東張西望。
待摩托車開了差不多30分鐘,兩個人才徹底進入聖亞斯學院的大門,回到各個班級的座位裡。
***
藝術節將至,留給社團排練的時間非常緊張,現在不隻是周一、周三、周五進行社團活動,周二、周四也要去社團記背台詞、圍讀劇本。
葉晨夕耽誤了整整兩天,自然不敢懈怠,利用下午體育課的時間抓緊把台詞背熟,確保一個字都不會磕巴才安了點心。
接下來,無論是給花池濯送袖扣,還是後麵遇到林子辰和便宜老哥,事情都進展的很順利。
與夢境裡那些光怪陸離的孤寂感不同,葉晨夕全身心放在把羊毛薅回來這個方麵,攻略的路途非常順暢。
葉景裕和花池濯的態度也與想象中不同,他們對待自己仍和平時一樣,差點讓她誤以為那天遭受到的某些舉動都是錯覺。
不過這兩個人.....亦或者說,四個人的反應很可能和最近藝術節將至、學生會快要忙爛了有關。
連井熠這種占據主席團位置混吃等死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了,裝扮校園、采購物資,負責方方麵麵的簽到,他作為統領組織部的管理層,隻能帶著那群小弟親力親為,更不同提其他三位掌管事實的F4。
所以他們能維持現狀已經很不錯了。
在這種所有人都很忙,忙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階段,戲劇社發生了一件十分重大的變故——
有個人撂擔子不乾了。
時間是下周二,距離正式表演還有兩晚的那天社團活動。
表演室內最基本的初步排練已經完成,其他部門的人則是逐步開始清點道具、服裝,以及準備掛在身上的麥克和各種到時候需要準備的東西。
祝葉彤本身沒有參與初步的排練,她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服裝設計上,把活扔給其他人做的時候才能騰出時間背一背台詞。
所幸她是天才,王子的戲份又很少,基本都在後麵兩場戲,用各種奇奇怪怪的符號標注一下,讀了兩遍竟然就能記下所有句子。
然而,變故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有個社員在拾掇道具的間隙,不小心踩到公爵的衣擺,伴隨著“撕拉”一聲令人牙疼的響聲,那件新鮮出爐的戲服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啊啊啊啊!!!!”
正在旁邊清點手工小道具的祝葉彤聞聲看到這一幕,差點當場暈過去,狠狠吸了一口氧才從地上猛地爬起來。
手下還有公主的那套壓軸作品沒完成,沒想到現在突然毀了一件,作為一個對服裝0零容忍的設計狂魔,她絕對不能接受縫兩下湊合穿。
哪怕是放棄飾演王子這種任務,祝葉彤都堅持連夜重新趕製一套,也就是說她需要在兩天之內做整整兩套衣服出來,根本沒有時間參與演員那邊的排練。
理所當然的,她不演了。
事件的最後。
王子的飾演者換成了宋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