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 59 章 我選後者。(2 / 2)

“進來說話。”妲己道。

楊戩跟著妲己進了她的臥房。

她的臥房就是前屋主的臥房,很大很寬敞,本是給一對夫妻用的,現在隻有她一個人用,東西少了很多,便顯得空曠了許多。

“坐。”

楊戩按著她的話,在茶案前坐下。

案上隻有冷茶,也沒人打算泡一壺新的。

風燈照夜,月色入牖。

妲己抱著胳膊,神色冷然:“你覺得有多少人會信哮天犬的話?”

楊戩:“大約隻有唐僧。”

妲己扯了扯嘴角。

“我受夠了。”她一字一頓道,“我受夠這種生活了。”

楊戩沉默地望著她。

或許是事情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妲己甚至有種解脫與崩潰的快感。

“好啊,好的很。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今天不說,明天不說,難道一輩子不說?若是下次再見到,是不是還要接著裝傻?還是你打算像收買孫悟空一樣,和他們談條件讓他們不往外說?你還能管得住西天佛祖嗎!”妲己用力地按著案沿,手背泛白。

她感覺她現在就像是活在一個泡沫裡,這個泡沫異常脆弱,一碰就炸,但偏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於是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

而她在與楊戩重逢之前,日子隻是單調了些,遠不及如今時時吊著一顆心。

“不如給個痛快吧,楊戩。”妲己道,“你告訴我,若咱們這事瞞不住了,你們闡教會把我怎麼樣?會把般般怎麼樣?也好給我個心理準備。什麼罵名之類的身外之物我都不在乎了,但若是非要我死,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像之前一樣束手就擒。就算死,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楊戩知道她想聽的絕不是什麼“我會承擔一切,保護你不受傷害”之類的承諾,於是他道:“未有先例,恕我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但按往常來說,若教中弟子出事,該是師父負責,除非是師祖介入,否則旁人亦不得擅自插手。”

“那為什麼當初薑子牙可以處決我?!”

“因在戰時,他為主帥,涉戰之事,一律聽他調遣。況且九曲黃河陣後,我師父被削去了頂上三花,回玉泉山休養,不再參與封神之事。”楊戩道,“但現在已不是戰時。”

妲己嗤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你的意思是,能決定我和般般去留的,隻有你師父和元始天尊?”

“他們決定不了,至多隻能影響。”楊戩看著她,“不到最後一步,沒有誰能夠決定結果。你,我,他們,都隻能影響罷了。”

妲己忍不住笑了一下:“倘若你師門執意要處死我與般般,我又不願,你當如何?你與師門這麼情深義重,應當不會做出背叛師門之舉吧?”

楊戩安靜許久,才道:“你希望我如何做?”

“什麼意思?”妲己挑眉,“我希望你背叛師門,你還能真背叛師門?”

楊戩:“有我在,我不會讓事情走到魚死網破這一步。你可知當年為何封神?乃是因為天庭人才凋敝,昊天大帝手下缺人,亟需新人填補。師祖門下十二金仙,本是師祖心頭肉,昊天看中,師祖卻不願割愛,加上天庭空缺神職甚巨,這才有了下界封神之舉。然而九曲黃河陣一仗,十二金仙被削了頂上三花,元氣大傷,地位雖在,實力卻大不如前。”

妲己轉了轉眼珠:“看來現在元始天尊的心頭肉變成了你?”

“不至於。但在師祖麵前,總歸是能說得上一些話。”楊戩道,“若師祖不過問,交給我師父處理,我有把握解決此事。但倘若師祖過問,且不論他本人實際是如何想的,就當他是不願放過你,於情,我可以去百般懇求,於理,我可以仔細分析利弊。除非他是對素昧平生的你懷恨在心一意孤行,否則,他身為一教之主,就該給出一個最合適、最有利於闡教的處理方案——一殺了之,絕非上策,尤其是現在還多了個般般。傳出去,隻會落人口實。”

妲己冷笑一聲,剛要開口,便被楊戩打斷:“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你介意的是什麼。你討厭成與敗都係於我身,你討厭在世人眼中總是和我捆綁,你更討厭事情解決的理由,竟然隻是因為你生下了我們的女兒。就仿佛沒有她,你依舊十惡不赦,隻有生下她,你才配活在這個世上。”

妲己怔住。

“而如果你我之事暴露,由我出麵主導解決,不管我本意如何,你都很難再改變他人的眼光。”楊戩定定地望著妲己,“所以,我問你,你希望我如何做?若你真的不在乎名聲,隻求能平平安安地活著,那麼,交給我,那是我的師門,我比你更懂得如何說服他們。如果你想要與我劃清界限,想以自己的身份,去堂堂正正地搏一個將來,那麼,我不會在明麵上插手任何事情,即使你與其他人打起來。”

舊燭半殘,銀屏漸暗。屋內陷入長久的寂靜。

妲己摩挲著空空如也的茶杯,半晌才開口:“我選後者。”

楊戩毫不意外。

“‘活下去’,是我第一所求,但我想要的,並不隻是‘活下去’。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當年之事,總該有個正經的了結。否則我糊塗地苟活,與從前又有何區彆?難道隻是多了個你們闡教高貴的允準?”妲己望著楊戩,“我知道,師門在你心中很重要,你不會為了我和般般,與師門為敵。也正因如此,我想說的東西,永遠不可能從你口中痛快地說出來。所以我不為難你,我所求的東西,我要自己去求。”

楊戩:“好。”

妲己靜靜地看著他。

造化是多麼可笑,他終於能理解她的心境,懂得她的痛苦,她也終於不再讓他承擔背棄師門的風險,更不再對他抱有奢侈的幻想。

倘若當年他們就是這樣,還會走到那一步嗎?

答案是不會。倘若他們當年就是這樣會選擇,會放棄,他們甚至不會開始這段錯誤的關係。

“唯一的問題就是,般般怎麼辦呢?”妲己輕聲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般般怎麼辦呢?”

是啊,般般怎麼辦呢?她什麼都不知道,而過往又太過複雜,若陣仗鬨得太大,她被迫知道了這一切,恐怕會給她造成巨大的衝擊。

楊戩和妲己,再一次雙雙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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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明明挺困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白日裡過得太刺激了,她一閉上眼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麵,怎麼睡都睡不著,甚至還會情不自禁地複盤一下,哪個地方可以改進得更好……

啊啊啊啊煩死了!

般般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決定去找娘親聊天,和她聊聊人生道理,說不定聊著聊著就困了。

然而走到娘親屋前,卻發現窗前倒映出兩個人影,看起來在說話的樣子。

咦,真君還沒走嗎?

般般趴在門上聽了聽,什麼也聽不見。按理來說不該隔音效果這麼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刻意設了屏障,就是為了防她。

哼,什麼事嘛,這麼神秘,還得背著她說。

般般撇撇嘴,決定守在外麵,等他們一出來,就嚇他們一跳。然而妲己屋前並沒有什麼可藏身的地方,般般環視一圈,決定爬到牆頭上去。

她剛爬上牆頭,就看見家門外也徘徊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什麼情況,哮天犬怎麼也沒走?

般般暫時把娘親和真君擱到一邊,從這個牆頭躍到那個牆頭,最後躍出了大門外。

哮天犬被她嚇了一跳。

“你在這乾嘛?”般般疑惑不已,“在等真君嗎?為什麼不去裡麵等?”

哮天犬磕磕巴巴道:“你怎麼還沒睡啊?”

“睡不著,出來走走唄。”般般說,“哎,你知不知道真君和我娘在聊什麼?好神秘的,都不讓我聽。”

哮天犬:“……我哪知道。”

般般:“好吧,他們還不知道要聊到什麼時候呢,你怎麼不先回去休息呀?”

哮天犬欲哭無淚。

他哪裡敢說,玉鼎真人此刻正鬼鬼祟祟地徘徊在真君府附近啊!

若是真的有事要找楊戩,真君府是對他開放的,他完全可以在裡麵坐著,何必這副行蹤啊!

聯想到白日發生的事情,哮天犬真的不敢回去和他撞上。

話說回來,不會是那彌勒佛通風報信吧?這也忒快了!這麼愛管閒事,是出家人所為嗎?

可若不是彌勒佛傳話,玉鼎真人這大半夜的,又是在乾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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