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LiveHouse離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中原中也按著燈的肩,帶著他輕飄飄的往天上飛。
燈張開一隻手,舒服的感受晚風和夜色。
腳底下是燈火通明的橫濱。
雖然東京的夜景很美,可是中原中也更喜歡橫濱的景色。
即使有諸如擂缽街這種陰暗的、永遠無法點亮光明的地方,可是他還是很喜歡。
或許這就是歸屬感吧?
中原中也想。
故鄉、生長的地方。
即使不是非常完美,依然會有強烈的歸屬感。
“骸塞已經倒下來了。”中原中也道,“應該會有以前還矗立著的照片才對,等會兒我找找看。”
緣分很奇妙。
屹立不搖那麼多年的骸塞,在大概一年前倒了下來。
骸塞倒塌,對橫濱的人們幾乎沒有影響。
不過是一個會擋住天際線的建築消失而已,依然和以往一樣的過著生活。
擂缽街裡幸運的沒有被骸塞廢墟壓死的人們,現在也還是過著一如既往的生活。
擂缽街的居民不可能團結起來把骸塞的石塊清除,在附近黑市行動的極道組織成員們不會受到影響,就更不可能多花心力處理那些廢墟。
就繼續放著堆著,直到現在依然維持著和一開始倒塌時一樣的景象。
雖然這代表著擂缽街無人過問的悲哀景況,可是也正是因此,至少還能讓燈看見骸塞的殘骸。
隻要不經過擂缽街和貧民窟,直接降落在骸塞廢墟上,應該就……就不會聽見什麼親親摸摸的聲音了吧?
中原中也想起另一個燈說過的話,忽然很想和另一個自己一樣,幫燈把耳朵捂起來。
不過現在還在天上。
在天上能聽見的聲音應該比較少。
他頓了頓,還是有點小擔心的說,“等會兒……”
等等、要怎麼說比較好?
說不要去聽親親摸摸的聲音?可是燈哪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他和另一個燈不一樣,對這些聲音還沒什麼正確的認知——
燈等了會兒沒等到他的下文,茫然的問,“等會兒?”
“沒什麼。”中原中也輕咳一聲,無意識的把燈抱小孩一樣抱進懷裡,說出廢話,“等會兒就到骸塞了。”
燈乖乖攬住他的肩頸。
中原中也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把人抱住了。
他看了眼不覺得哪裡不對勁的燈,耳朵微微紅起來,若無其事的繼續抱著人。
怎麼能這麼乖啊,就這樣任他抱住了、趴在他身上,一點都不反抗的。
他彎起唇角,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都被晚風吹散,靜靜的抱著燈往前飛行。
不過確實快到了。
“那裡就是擂缽街。”中原中也站在半空中道。
與燈火通明的城市很不一樣,擂缽街有燈光的地方寥寥無幾,陰暗的像是沒有住人。
燈眯著眼睛認真看了看,“……唔、太暗了,看不清楚。”
中原中也當然也看不到。
不過這是他待了很久、在這裡生活很久的地方。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他依舊能知道……羊群曾經的據點在哪裡。
“大概在那個方向。”中原中也指了指,“在燈光比較多的那附近。”
畢竟曾經是擂缽街最大組織“羊”的所在地,羊群潰散後,聚集在那裡的依舊是勢力比較大、實力比較強的群體。
燈又認真的看過去。
中原中也彎彎唇角,“白天再帶你來看。”
“現在不能去嗎?”燈問。
“現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而且大晚上的,一定會有不少那種聲音。
有的是搭著伴生活的人,有的則是做生意的人。
以前羊群的存在,也讓不少原本無法逃脫那種命運的少女有了至少可以安身的地方。
或許就是因為看過太多這種事了,他才會那麼抗拒沒有感情的觸碰吧。
中原中也思緒有些飄開,又被他拉回來。
他們現在位在擂缽街上空。
搞不好燈還是能從這個距離聽見那些聲音……
隻要不知道、沒親眼看到,聽見了也不會怎麼樣吧。
中原中也看了眼燈。
不然就下去看看?
晚上的擂缽街有很多危險的地方,可是在某種程度上也比白天更安全。
不過中原中也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擂缽街無法撼動、可以護佑許多人的強者了,現在當然也不會在意什麼危險不危險的。
他比較在意的是躲在暗中窺視的視線。
如果白天過來一定會有很多人窺視著他們,晚上這種視線應該會少很多。
畢竟很多人都會回到蝸居裡,非必要不出來。
他思考片刻,低聲道,“等會兒說話小聲一點,我以前住的地方應該已經住著其他人了。”
燈乖乖點頭。
中原中也便輕飄飄的往下降落。
他已經很久沒有晚上回擂缽街,也很久沒有回到羊群的聚居地了。
周邊的環境和以前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房屋變得很破舊。
在黑暗中都能看出來的破舊。
中原中也稍微環顧一圈。
羊群以前的據點,現在已經被不少群體瓜分掉了。
他帶著燈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一間屋頂殘破、用防水布隨意遮擋著的小房子前,低聲道,“以前我就住在這裡。”
現在裡頭有淺淺的光,還有一些活動的聲音,明顯不隻住著一個人。
燈小小的點頭,小聲的說,“住著三個人哦!”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小小的房子住三個人,很擁擠吧?”
燈搖搖頭又點點頭,認真的望著在黑暗中發著淺淺微光的小房子,神色很專注,“中也住過的地方。”
他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了半晌。
中原中也隱蔽的往旁邊瞥了一眼,拉著燈往另一個角落走過去,“有人在看了。”
燈跟著他往暗處走。
青苔、水窪、生鏽的水管。
擂缽街的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聞。
在這種更為陰暗的角落,難聞的味道就會更加濃重。
“還好嗎?我是說、味道。”中原中也問。
“嗯。”燈點點頭,“還好。”
中原中也停頓幾秒,又問,“……那聲音呢?有、嗯,有很多聲音嗎?”
“很多呀。”燈回答,“說話的聲音、打架的聲音、生病的聲音,還有很多很多奇怪的聲音。”
中原中也不太想問奇怪的聲音究竟是怎麼個奇怪法。
一定會有黏黏的水聲。
咳。
“我們出去走一段。”中原中也問,“不要被人發現,能做得到嗎?”
燈點點頭,“嗯。”
他的腳步努力地放的很輕,存在感也變得很低。
做的比中原中也預想中還要好。
中原中也悄悄地笑了一下,同樣降低了存在感,和燈一起慢慢走回角落之外的道路上。
這或許也不能說是道路。
坑坑窪窪的,也沒人建設過,隻是房屋與房屋之間被踩平的地麵,逐漸變成約定俗成的通道而已。
隻要降低存在感、放輕腳步,躲在蝸居之中的人們就完全無法發現他們的存在。
隻剩下幾個大概是比較大的群體裡負責夜晚警戒守備的人,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不過也看了沒幾秒就挪開視線。
中原中也在裡世界還算是很有名氣的。
“以前羊的地盤,大概從那裡開始。”
他指了指一個由木板簡單釘起來的屋子,又帶著燈往前走了一段路,“到這裡為止。”
羊的地盤幾經爭奪,很多屋子都已經和記憶中不一樣了。
最後一間屋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