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如果104(1 / 2)

如果。

隻是如果。

如果太宰治不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結束自己的性命,如果他不是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失去繼續走下去的動力,如果他的個性就像佯裝出來的一樣活潑開朗,那……

以此為前提,問燈更喜歡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哪一個,燈的答案顯而易見。

……是中原中也。最後會和燈走到一起的,也隻會是中原中也。

但現實中不會有任何假設性的前提。

實際上,如果問燈同樣的問題,燈的答案也顯而易見。

就是——都喜歡。

雖然笨得很,可是在對人心、對情緒的掌控上,還頗有與生俱來的天賦。

也就是所謂的直覺係。

不過是笨蛋直覺係,真的要讓燈詳細說明他感受到的一切,他也沒辦法非常完整的說出來。

天剛蒙蒙亮。

燈光昏暗的員工休息室裡,燈和中原中也都還在睡。

太宰治輕輕順了順燈的額發,靜靜注視著他。

雖然很討厭自己,也很不喜歡自己的個性,可是偶爾也會有些慶幸。

因為燈放不下任何一個同伴。

對燈來說,僅存的兩個同伴、世界上除他之外唯二的兩個人都很重要,他都希望他們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燈會下意識忽視自己內心傾斜的天平,對他們完全一視同仁。

中也那個蠢貨不一定沒有察覺燈隱隱約約有些傾斜的態度,可是他一定沒有去思考更深入的事,因為他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可是那又怎麼樣?

太宰治想。

現在被偏愛,不代表會永遠被偏愛。

雖然很討厭命運,可是這就是命運吧。

如果他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連想都不用想,他已經成功墜落在港口大樓底部,真正的擁抱死亡了。

可是如果中也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他恐怕也不會想主動去做點什麼,他在燈心裡就隻會永遠停留在同伴的位置。

若是隻有他和燈兩個人,那也沒什麼關係,總有一天,關係也會慢慢推移著改變。

但現在不隻有兩個人。

如果不去做的話,到後來想要觸碰、想要擁抱,都會變得更加困難,甚至永遠失去機會。

太宰治坐起身來,戳了一下燈的臉頰,用極輕的、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真好呢,偏愛。我也想……”

他止住話,微微笑了一下。

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不能說他沒有被燈偏愛。

隻是偏愛的方向不太一樣而已。

因為他的情緒相對的比較不穩定,燈會下意識的更注意他的情緒。

漸漸地,最近燈對他的情感,也終於不再隻是對待喜歡的友人或同伴而已了,而是轉向更加深刻的方向。

但人類是貪婪的動物。

他身為Mafia,即使隻是曾經身為Mafia,也理所當然是更貪婪的動物。

得到了這方麵的偏愛,就想要另一方麵的偏愛,想要更多更多的偏愛。

可是……

太宰治臉上的微笑慢慢隱沒,朝著死寂的員工休息室看了會兒,接著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步履無聲的離開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無聲關閉。

時間還很早,空氣中浮動著清晨特有的氣味。

冰冰冷冷的,像是混合著水汽與灰塵的味道,有些潮濕,鑽進鼻腔裡時,會有種精神都被喚醒的清涼感。

他走到走道之外的觀眾席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廢棄的體育場非常、非常空曠。

如果大喊的話,會激起一陣陣的回聲。

世界上、更正,是他出身的那個世界和與那個世界差不多的所有平行世界,都有很多類似的廢棄體育館。

有的規模很大,有的規模很小。

大多是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也有可能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曾經盛極一時、被無數人們踏足的體育館,慢慢被塵灰掩埋、被植物覆蓋。

走進其間,就像是看見某種末日的景象。

植物在堅固的建築之中攀爬蔓延,將牆壁、玻璃、地麵,全都侵蝕崩落,無數昆蟲動物棲身其間,將建築化作屬於它們的樂園。

但事實上。

真正來到終末才會知道,人們以為會一直留存著、直到人類滅亡後都還留存著的植物,甚至還比人類更早滅絕。

鋼鐵叢林沒有成為植物和動物的天堂,而是宛如墓碑一樣寂靜的佇立在原地。

沒有任何生命存在。

但地球仍然在轉動,依然有風、有雨、有陽光,有嚴寒的氣候,所有的一切都在加速這座宏偉都市的崩塌。

太宰治靠到椅背上,靜靜望著前方仿佛無法看見儘頭的體育場。

這是活在終末的人們迫切想要逃離的地方。

是隨時都有可能因為物資短缺、誤判前方路況、各種不同的原因而輕易死去的末世。

沒有新鮮的食物、隨處可得的燃料,沒有完善的醫療、便利的交通。

沒有辦法確保自己能活多久、能走多久,不知道每一條路都通往哪裡,不知道前方是生路還是死路。

隻有一個又一個生活在終末裡的人。

無數人渾渾噩噩的在饑餓、嚴寒、爭鬥中死去,死前都還在咒罵著為什麼沒有出生在更安穩的時代。

也有無數人心裡有著明確目標,比如博士、她的工作夥伴,還有燈。

即使知道是做不到的事,依然試圖改變人類的命運,意誌堅定不移。

想想就覺得可悲。

不過,燈也有著同樣堅定的意誌,才能一直走到這裡,撿到兩個來自其他世界的人,繼續往前走。

也是因為燈有著堅定的意誌、有燈的陪伴,對來自其他世界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而言,這個無數人想要逃離的世界,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糕。

——空無一人的世界,就代表再也沒有鬥爭了。

所有的一切都即將步入死亡,所有的存在都在擁抱死亡。

何嘗不是一種烏托邦呢?

太宰治輕輕吐了口氣,望向場館天花板。

螺旋狀的天花板一圈又一圈的往上,其中比較細的線條部分實際上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見外頭的天色。

無論世界怎麼變動,地球依舊繞著太陽旋轉。

原本還有些昏暗的天空,不知不覺緩緩亮起。

太宰治看著天空上被分隔開來的白雲,喃喃著道,“……棉花。”

當然不是什麼天馬行空的想像,隻是想到了這個世界的太宰治。

他唇角掛上一點嘲諷的笑,又慢慢收起。

碰到棉花也會受傷嗎?

還真的是膽小鬼啊。

……那他呢?

每個世界的同位體因為有著不同的成長經曆、不同的生活環境,已經成為不同的人。不隻是理論或猜測而已,看過無數平行世界的他最清楚這一點。

他也很清楚,即使已經是不同的人了,在某些事情上依然或多或少會有共通之處。

他其實……也有些害怕。

所謂的幸福,究竟是什麼?

“太宰?”

燈還帶著倦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太宰治沒有回頭,隻是隨意的應了聲,“嗯。”

燈慢慢走到他座位旁的樓梯上站好,打了個小小的嗬欠,伸了個懶腰、左右晃晃身體,好像終於清醒了點,眉眼彎彎的說,“太宰,早安。”

太宰治依舊隨意的應道,“早安。”

燈順著他的目光,也抬頭看向體育館的天花板,接著低頭看看太宰治,慢吞吞的從他麵前經過,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畢竟要容納太多觀眾,即使已經很儘力的讓環境能舒適一點,可是座位與座位之間仍然沒有多少距離。

太宰治微微斂下眸,用餘光看了看燈近在咫尺的手,沒有動、什麼都沒有說。

燈也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和他一起坐著,望著不知道何方的何方發呆。

他們肩並肩,靜靜地坐著。

清晨有些朦朧的天色終於完全散儘,空氣裡潮濕的味道減輕,天空化作一片湛藍。

太宰治望著天空中緩慢飄動的雲,終於低聲問,“你覺得,幸福是什麼?”

“幸福?”燈想了想,“就是……覺得快樂,唔、滿足和安心?”

太宰治笑了一下,“你說的都隻是短暫的感覺。當快樂的時光、滿足和安心的時間過去,就會因為強烈的落差而感到痛苦,那還是幸福嗎?幸福應該是更安定、更恒常的存在吧。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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