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轉過頭看他。
太宰治沒有回望他,而是繼續盯著天空,輕輕地說,“比如死亡。追求永恒的長眠,也是一種追求幸福的手段。”
燈靜靜注視著他,微微彎起眉眼,“要牽手嗎?”
太宰治沒有回答。
燈就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停頓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可是和你、和中也一起走之後,每天都很開心。如果開心就是幸福,那我一直都很幸福。雖然也會有難過的事,可是不要難過太久,開心的時間比難過的時間長的話就好了。”
“因為你是笨蛋。”太宰治說,“像你這樣的笨蛋才做得到。”
“嗯。”燈說,“當笨蛋很好,可以活的很久。”
太宰治笑了笑,“又不是當笨蛋就能一直找到物資。”
燈苦惱地想了想,“好像是哦。”
“不是好像,就是這樣。”太宰治說。
燈還是看著他,“可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太宰是個笨蛋。”
雖然戴著手套,但恍惚間,好像能從交握的雙手感受到燈溫暖的體溫。
太宰治終於偏頭望向他。
燈的眼睛在中原中也看來,是比璀璨的寶石、深夜的星空更璀璨耀眼的寶物。
可是太宰治卻覺得,他的眼睛更像是……黃昏時、或是黎明時的天空與太陽。
一隻眼睛是昏暗的天空,一隻眼睛卻是柔和的陽光。
他不自覺彎起唇角,微笑起來,揉捏著燈的手指,過了會兒才道,“……有人認為,隻要做有利於他人的事,就能獲得幸福感。我做了很多很多,可是在其他人看來隻製造出了不幸。我也從來沒有因此感到幸福,隻有在最後一刻,我跳下總部大樓的那一刻才感受到一點快樂。”
燈安靜的看著他,思考幾秒,“那、以後就多多為自己做點什麼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
燈的另一隻手覆蓋住太宰治的手,用兩隻手將他的手握住,又說了一次,“為自己做點什麼吧,太宰。”
太宰治真的愣住了,頓了頓道,“為我自己做什麼?”
“嗯。”燈應道,“想做什麼都可以!”
太宰治有些漫不經心的微笑起來,“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我自己呀。說的好像我是什麼舍己為人的人一樣,雖然我剛才那麼說,可是實際上都隻是為了一己之私而已。”
燈隻是柔軟的看著他,應道,“嗯。”
太宰治各種輕浮的、半真半假的掩蓋真心的話語突然就卡在喉嚨裡。
他垂眸看了看燈握著他的手,還是有些漫不經心的說,“做什麼都可以?”
“嗯。”燈說,“隻要不會讓自己後悔、不會難過的事,做什麼都可以。”
太宰治把目光從燈手上挪開,輕輕笑了一下,“那……你來坐我腿上。”
燈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完全茫然的看他。
太宰治被他傻乎乎的表情逗笑,拍拍大腿,“發什麼呆?來坐。”
燈乖乖點頭,乖乖站起身,坐到他大腿上。
畢竟旁邊就是相連的座椅,燈當然是背對著太宰治坐下。
就像真的在坐椅子一樣。
太宰治默默盯著動作很自然的燈幾秒,有點無奈的卡住燈的腰,把他往後拉進懷裡,“不能動哦。”
大腿被坐著,身體大幅度的貼近,雖然現在的氣氛很溫馨,可是燈如果動來動去,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起反應。
不過就算真的一不小心就起反應,他也不會和中也那家夥一樣一副禽獸的下一秒就要把燈吃掉的樣子。
燈乖乖點頭,乖乖的沒有動。
太宰治抱著燈,靜靜望向依然空曠死寂的體育場。
人的心境真的很奇怪。
明明眼前的景象絲毫沒有改變,可是昨天看著沒什麼感想,獨自坐在這裡的時候又覺得荒蕪悲涼,現在卻覺得……頗為壯闊。
寂靜又壯闊。
其實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很多行為都是單純為了自己做的。
畢竟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他也……在看見燈被神明吃掉之後,他也不想再繼續旁觀,從那之後為自己做的事就變得更多了一點。
他靜靜看了會兒體育館,就把頭埋進燈頸窩裡。
很溫暖,也很柔軟。
當然隻是心理上覺得柔軟。
男性的身體本來就沒有女性那麼柔軟,燈又瘦巴巴的,可是心理上的感覺就是特彆柔軟。
不過真要說的話,因為燈屁股很有肉,其實不隻是感覺而已,是真的軟軟的。
太宰治默默想著,又默默打住思緒。
……他在階層都市待了這段時間,現在身心都挺健康的。
他也不太想被燈問關於生理反應的事。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中也說的沒錯——還沒有水到渠成。
即使這種慢吞吞的發展、一直無法水到渠成的原因,有大半是因為他和中原中也都還沒打算告訴燈,伴侶之間會做什麼比同伴更親密的事。
說什麼珍惜、羞澀都是借口,實際上隻是因為他和中也互相牽製著而已。
如果來到階層都市和燈一起旅行的隻有他們之中任何一個,就算因為環境條件不允許,還沒把燈吃乾抹淨,現在也一定親過了。
搞不好還摸過了。
階層都市的平行世界,一定就有這種隻有中也過來,或是隻有他過來的世界。
唉,有點羨慕。
隻是想想就有點羨慕。
太宰治抱著燈晃晃身體,輕輕歎了口氣,“唉。”
燈還是聽他的話乖乖的沒動,問道,“太宰?”
太宰治搖搖頭,“沒事。”
他微微垂下眸,稍微側過頭,隔著燈的高領毛衣,極輕的、不動聲色的碰了碰他的脖頸。
頸動脈規律跳動。
一下又一下,隔著皮膚、隔著毛衣,傳遞到太宰治唇邊。
“……在做什麼?”
一個討人厭的聲音突然響起。
太宰治不用抬頭都知道是中原中也。
當然,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
太宰治沒有回答。
燈還是乖乖沒動,隻是微微轉頭對中原中也道,“在聊天。”
誠實的很。
可是就算中原中也問燈剛才和太宰治聊了什麼,燈也不會說。
不過中原中也不會問這些。
就像太宰治也不會去問燈都和中原中也單獨聊過什麼一樣,他們畢竟共事很久,還是有點默契。
或許也不能說是默契。
隻是他們都對對方的事情沒什麼興趣而已。
太宰治還是抱著燈沒放開。
仍然是頭都不用抬就知道,中也一定又在想怎麼讓燈趕快從他腿上下來。
果然下一秒,就聽中原中也道,“咳……燈、先下來吧,稍微整理一下?”
太宰治在心裡嗤笑一聲,還是緊緊環著燈的腰不放。
燈想了想道,“中也也坐一下?”
太宰治默默抬起頭,看了懷裡的笨蛋一眼。
這個笨蛋的直覺反應,有時候真的會讓他都有點措手不及。
……因為他和中也都不想坐在一起,燈讓中也也過來坐坐的話,燈理所當然的要坐在中間,也就理所當然的會被放下來。
不過燈當然沒想那麼多,隻是直覺的認為應該這麼說而已。
就是這樣才讓人無奈。
一定也沒想到這些的中原中也沉默一秒,默默看過來。
太宰治無語的瞥了他一眼,還是在燈打算動動之前先卡著燈的腰,把他從腿上抱起來,放到地麵上。
燈重新坐回旁邊的座位,中原中也這才跟著坐到燈另一邊的位置上。
雖然排排坐著望向什麼都沒有的廢棄體育館真的很蠢,可是……很悠閒。
他不討厭這種感覺。
太宰治想。
放在身邊的手被燈握住。
太宰治側頭看了一眼,微微彎起唇角,把手指慢慢扣進燈指間,和他十指交握。
很溫暖。
讓人貪戀著,握住了就不想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