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福王這件事,蕭景曜隻要一想就覺得腦瓜子嗡嗡的。看看福王小時候的老師們都是哪些人。福王剛過開蒙的年紀,正寧帝正好登基。皇子們的老師,從上書房隨便拉出一位來,腰杆子都比蕭景曜硬多了。
人家還有個明確的師長的頭銜在,福王都對學習不感興趣,光想著怎麼去糊弄正寧帝。現在十多年過去了,福王都已經出宮開府,去戶部領了差事乾活了。蕭景曜這個連明麵上的老師頭銜都沒有的從五品戶部郎中,要去教導福王,正寧帝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愛學習的學渣,就算長大了,也不會突然好學起來變成學霸。尤其是福王這種沒有任何生活壓力又沒有更高追求的人,更加不會有學習的動力。
誰讓福王投胎技能滿點,生下來就站在了金字塔頂尖。這樣的人,自己又隻想當鹹魚,想激發出他的學習動力,還是趁早洗洗睡吧。
蕭景曜對福王沒什麼惡感,甚至覺得福王的性格挺好玩的。但是要當福王的老師,給他灌點墨水……
對不起,告辭!
好在年關假馬上就來了,蕭景曜不用立馬麵對福王,還能趁著這段假期想想辦法。
家裡的年貨,齊氏和師曼娘早就列好了單子,全都置辦好了,根本不用蕭景曜費心。
蕭元青順便幫著把關,給出合適的意見,並親自買了禮物送去公孫府和承恩公府。
反正蕭景曜和公孫瑾的關係緊密,大家都知道。
至於顧將軍府,那還是得蕭景曜親自登門。
未來女婿討好老丈人的事兒,當然得女婿本人出馬。
蕭景曜帶著一大車的年禮到了顧將軍府。
顧明晟一家人現在主打的就是一個低調。除了上次在圍場護駕表現了一把之後,顧明晟和吳長纓又佛係了下來,平日裡就在府中練練身手,偶爾帶著顧希寧去莊子上住幾l天,不知道推掉了多少武將們的邀約。
蕭景曜在正寧帝身邊當了將近一年的中書舍人,自然知道正寧帝對顧明晟的態度。
尤其是在顧明晟上交完兵權,乾脆利落地將所有權利都還給正寧帝後,在正寧帝心中,顧明晟已經是最值得信任的臣子。
蕭景曜隱隱感覺到,正寧帝是有意將顧明晟作為托孤重臣的。
但正寧帝又有些忌諱太子和顧明晟有任何往來,每當太子提到顧明晟,正寧帝雖然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臉帶笑意,但蕭景曜通過無數次複盤,總覺得那個時候,正寧帝看向太子的眼神比平時少了幾l分溫度。
蕭景曜一開始擔心正寧帝這是忌諱顧明晟功高蓋主,後來才咂摸出味兒來,正寧帝眼中那份冷意不是衝著顧明晟去的。
那就隻能是衝著太子去的。
天家父子關係,這可是大雷。蕭景曜都沒敢繼續深思,反正目前正寧帝和太子還是父子情深,在正寧帝眼中,太子的分量依然和其他皇子有壁。蕭景曜隻要老老實實地當他的中書舍人,聽從正寧帝的吩咐就
行。
為了自己的腦瓜子著想,不該想的事,蕭景曜一般都不去折磨自己的大腦。
隻是東宮那邊依然頻繁地請太醫,次數並不比正寧帝請太醫的次數少。蕭景曜在宮裡當值了那麼久,宮女內侍們又對他十分親近,消息想不靈通都難。
多少雙眼睛盯著東宮呢,正寧帝就是盯東宮盯得最緊的人。蕭景曜經常聽到正寧帝空閒下來後,詢問蘇世安太子的情況。
那會兒蕭景曜隻把自己當壁花,回家複盤的時候也不由為太子掬了一把同情淚。就……時刻被人盯梢的感覺還挺詭異的。怪不得太子在寧王等人出宮開府後,性情突然變得急躁起來。
以前正寧帝一盯就盯所有皇子,太子的東宮,皇子們的皇子所,都是正寧帝的重點關注對象。現在三個小皇子還沒到去皇子所單獨住的年紀,有自己的母妃看著,正寧帝這一腔父愛可不就隻往太子一個人身上傾注過去了?
不過這待遇又是寧王求都求不來的,這可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蕭景曜輕舒一口氣,將腦海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打散,莫名覺得正寧帝讓他教導福王還挺好的,好歹接觸的不是寧王。不然的話,以寧王的頭鐵,要和太子剛到底的架勢,蕭景曜真擔心自己一個不慎就被寧王拖進大坑。要是他成功了倒還好,全家性命保住了。要是寧王失敗了,哦豁,完蛋,一大家子的項上人頭全都保不住。
這麼刺激的遊戲,誰樂意跟寧王玩啊?
主要蕭景曜看著寧王,也沒有什麼英明神武一代霸主之相,才不想和他有任何關聯。
福王就挺好,雖然鹹魚了點,但皇子還是鹹魚的好,至少不會帶著身邊一堆人的腦袋去冒險。
蕭景曜莫名其妙就這麼說服了自己。
顧明晟早就在家等著蕭景曜。
彆看顧明晟在戰場上勇猛無比,殺得敵人聞風喪膽。實際生活中,顧明晟卻一點架子都沒有,相當隨和,也不是健談的性子,不輕易發表自己的意見。
回京一年,顧明晟隻在正寧帝要給邊關將士們發雙倍月銀時主動站出來,提議把喝兵血的人全家老小都送去邊關乾苦力。其他時候,顧明晟隻站在殿裡充人數,正寧帝不點他的名,他絕不主動發言。
見了蕭景曜,顧明晟也沒有什麼老丈人的架子。
相反,顧明晟十分欣賞蕭景曜,見了蕭景曜過來,顧明晟的臉上就露出了笑意,溫聲問他,“可覺得冷?屋裡放了炭盆,若是不夠,我再叫人添點。”
蕭景曜趕緊擺手,眉眼彎彎,“不必了,我火力旺,不怕冷。一路上都是坐著馬車過來,到了門口才下車,府裡又把雪掃得乾乾淨淨,我腳上一點雪都沒沾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顧明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蕭景曜腳上的皂靴,見那靴麵果然乾乾淨淨,一點雪痕水漬都沒有,顧明晟便知道蕭景曜說的並不是客套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l分,“希維這些天一直在念叨著你,說是寫了一篇令人拍案叫絕的策論,必須得讓你看看。”
顧明晟這話一說完,剛走進花廳的顧希寧就忍不住放聲大笑,“他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寫的文章不好過?不管他的文章寫成什麼樣,在他眼裡,都是令人拍案叫絕的好文章!景曜,你可彆慣著他。該指出的錯漏都彆放過,千萬彆誇他。希維那小子,給他三分顏色他就能開染坊。平時沒人誇他,他都能一個人得意洋洋。要是你再誇了他,那他不得上天?”
蕭景曜的眼神飛快掃過顧希寧空蕩的右手袖子,眼神直視顧希寧含笑的雙眼,發自內心地敬佩顧希寧,同樣笑道:“寫得好不好,得看了之後才知道。”
“說的是!”顧希維拿著自己寫好的策論,得意洋洋地在顧希寧麵前晃了晃,“大哥你就會埋汰我!看看,我這策論寫的,絕對比一般秀才強多了!明年的鄉試,我的策論指定能行!”
簡直自信爆表。
吳長纓一巴掌拍在顧希維後腦勺上,用暴力的手段讓顧希維從美夢中醒過來,“你就不能穩重點?”
顧希夷站在吳長纓身邊,笑著對顧希維刮了刮臉,意思很明確:小哥你臉皮好厚!
做完這一套動作後,顧希夷突然想到蕭景曜還在場,趕緊收了臉上促狹的笑容,緊張地往蕭景曜的方向看去。
蕭景曜笑著對她眨了眨眼,顧希夷的神情瞬間就放鬆了下來,俏皮地回了蕭景曜一個眨眼,而後大大方方地往蕭景曜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托著腮看顧希維耍寶。
顧希維當場就不淡定了,連連搖頭歎氣,“果然是女生外向啊……”
“小哥你說話可得小心點哦,當心我告訴周姐姐你都胡說八道了些什麼。”
顧希維瞬間沒了聲,臉上慢慢爬上了紅暈。
蕭景曜好奇地看向顧希夷,顧希夷悄悄湊過身來,壓低聲音向蕭景曜解釋道:“娘為小哥說了門親事,是翰林院周翰林的孫女。周姐姐性子可好了,溫柔嫻熟,一舉一動都十分優雅,書香門第家的姑娘,渾身都是書卷氣。不過我們兩家還沒正式下聘,所以娘不讓我往外說。”
蕭景曜見顧希夷亮晶晶的眼神,就知道她對這位會成為她小嫂嫂的周姑娘十分滿意。
顧明晟和吳長纓感情深厚,和吳長纓生死相伴,從未有過第三人。顧家幾l兄妹從小就見著父母恩愛,心裡對未來的伴侶自然也十分期待。
顧希寧娶的是邊疆一位田姓武將家的女兒,性子爽利,使得一手好刀,還跟著吳長纓的娘子軍一起上過戰場,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顧希寧斷臂那一戰,要不是她拚死相救,指不定顧希寧就要丟掉性命。顧希寧斷臂後,自暴自棄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還是田氏一巴掌將他打醒,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夫妻倆的感情自是不必多說,就是子女緣分淺了點,成親多年一直未有子嗣。田家急得不行,顧明晟和吳長纓卻連一句話都沒說過,隻道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孩子的事急不得,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一直到進京後,田氏都還沒傳出好消息。
顧希維是小兒子
,嫡長子和嫡次子有著微妙的區彆,顧明晟和吳長纓對他不若像對顧希寧那般嚴厲,顧希維的性子自然就跳脫一些,是家裡的小霸王。
在蕭景曜看來,顧希維這爆表的自信心,很明顯就是家裡寵出來的。
聽到顧希維的親事定了下來,蕭景曜也有些驚訝,再仔細一問,好家夥,這可真是緣分。
顧希維未來的妻子,正是蕭景曜在翰林院那間辦公屋中,周翰林的孫女。
彆看周翰林自己躺平當鹹魚,他的長子可一點都不鹹魚。對方勤勤懇懇地念書科考,一路順順利利地考中進士,當了官後依然像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地乾活,是個有本事的官員,被外放出去任了通判一職。
眼下同顧希維定親的,應當就是周翰林長子的女兒。
蕭景曜想了想周翰林的做派,覺得顧家結這門親事也不錯。
周翰林再鹹魚,也是清貴的翰林,又有個出息的兒子。顧希維以後要走文官路線,在翰林院有周翰林幫扶,外地還有個官職不低的嶽父,又有蕭景曜這麼個天子寵臣的妹夫,資源妥妥的。
見顧希維一張白淨的臉已經變成了粉色,蕭景曜心下好笑,故意對著顧希維拱手道:“恭喜。”
顧希維僵硬地把策論往蕭景曜麵前一拍,生硬地轉移話題,“快看!”
蕭景曜笑著低頭,認真看起顧希維的策論來。
嗯……怎麼說呢,寫得倒是還行,但離令人拍案叫絕的程度,還是有不小的距離。
顧希維一見蕭景曜這表情就知道蕭景曜在想些什麼,沒好氣道:“和你當然不能比,但我又不傻,沒事和你比什麼?你這樣的人物,科舉考試幾l百年來,也就出了你一個。我才不會這麼想不開和你比。你就說,我和一般秀才比,這策論是不是比他們強得多?”
不得不說,顧希維雖然自信心爆棚,但還是有一定的理智在的。
沒等蕭景曜開口,顧希寧先給顧希維潑了一盆冷水,“爹娘給你請了名師,還有景曜這個幾l百年難遇的天才指點你。你要是還比不上一般的秀才,那你的腦子是用來乾嘛的?”
顧希維耷拉著腦袋,“大哥,你罵得好狠啊。”
顧希寧無奈,“誰罵你了?景曜沒挑出問題,看來你這篇策論確實寫得不錯。”
顧希維瞬間就抖擻了起來,仿佛一隻剛剛獲勝的小公雞,得意地看著顧希寧,“那是當然!我那些書可是一點都沒白念!”
顧希寧不由搖頭失笑,看向顧希維的眼中滿是縱容。
蕭景曜見話題又來到了自己身上,微微一笑,用手指點了策論上幾l個地方。顧希維也明白過來,將策論收進懷裡,麵上卻毫不認輸,繼續得意洋洋地看著顧希寧。
顧明晟和吳長纓含笑看他們兄弟倆鬥嘴,等到顧希維嘚瑟夠了,又狗腿地跑去為顧希寧端茶倒水夠,顧明晟才笑著搖搖頭,將眼神移到蕭景曜身上,“年後你就要去戶部,那邊的賬目可不簡單,你要多留個心眼。”
蕭景
曜也猜到了這茬,戶部管著國庫。國庫存銀的數目,蕭景曜曾經聽胡閣老同正寧帝提過,目前國庫共有銀子四千多萬兩。這麼一大筆數目,誰不心動?
福王現在領的就是銀庫員外郎的差事。正寧帝讓福王這隻鐵公雞去看管銀庫,屬實是專業對口了。但戶部官員想要貪墨銀子,方法多了去了,不是隻靠福王守著庫房就行。
官員們最常用的貪墨方式就是做假賬。這不巧了嗎,蕭景曜就擅長這個。哪個大老板不懂得賬目裡頭的彎彎繞繞?那怕不是公司還沒走上正軌就先倒閉了。
蕭景曜這種白手起家的富豪,對賬目更是精通。事業剛起步時人手不夠,蕭景曜一人身兼多職,財務的事兒當然了解得透透的。
這年頭兒的假賬本,還真很難糊弄住蕭景曜。一是蕭景曜本身實力過硬,能看出賬目有問題,二嘛,後世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什麼信息查不到。蕭景曜最開始了解財務這行時,順帶了解了一下曆朝曆代的貪官們怎麼貪汙做假賬。
這不,正好專業對口了。
蕭景曜都覺得這一幕挺地獄笑話的。誰知道他上輩子心血來潮時查的東西,這會兒還真就派上用場了呢。
為戶部的貪官汙吏們點蠟。
顧明晟則擔心蕭景曜被人坑,“我見你沒有幕僚,要不要我替你尋幾l個靠譜的幕僚和賬房?”
吳長纓也幫腔道:“這倒是個問題。戶部那幫人都是老狐狸,他們中有的人要真有問題,怕是設下了不少陷阱等著你落套。你沒個能商量的人,單打獨鬥,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
說完,吳長纓又提醒蕭景曜,“聽你話裡的意思,你是要去跟著福王做事?福王現在管銀庫,那個位置可不簡單,多少人為了銀庫員外郎的位置,頭都打破了。彆說銀庫員外郎,就算是看守銀庫的府兵,都有一堆人爭著搶著去乾。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用我多說,你自己都能明白過來。”
顧希寧聽得眉頭直皺,倏而看向蕭景曜,“去演武場,我再幫你把身手好好練練。”
蕭景曜無奈,“不至於這麼緊張吧?天子腳下,他們莫非還敢當街殺人不成?”
顧希寧一臉嚴肅,“陛下去圍場,都有人膽大包天敢行刺陛下。我知道你不是個隨波逐流的人,若是賬本有問題,你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更何況,陛下對待貪官從不手軟,他們若是真的對國庫的銀子下手,那貪墨的數額定然少不了,足夠將他們抄家滅族。這等性命攸關的大事,你說他們狗急跳牆之下,會乾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顧希夷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看著蕭景曜,眼中滿是擔憂,“大哥說的有道理,你還是多練練身手,若是真的碰上了什麼意外,好歹也有幾l分自保之力。”
蕭景曜含笑點頭,對著顧希寧微微躬身,“那就勞煩大哥了。”
顧希維故意起哄,“哦喲,大哥勸不管用,小妹一開口,某人就巴巴應了下來,當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小哥!”顧希夷狠狠踩
了顧希維一腳。
顧希維誇張地大叫一聲,倒在椅子上,“我說句實話都不行了?哎,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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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希夷好氣啊,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奶凶奶凶地瞪著顧希維。顧希維有被可愛到,笑著將腳放過去,“喏,不解氣的話,再踩一腳。”
顧希寧也不由失笑,領著蕭景曜往演武場的方向走去,嘴裡還說道:“彆看希維和希夷吵吵鬨鬨,實際上,家裡最寵希夷的就是他。其他人給了他委屈受,他可能還能忍一忍。要是欺負到了希夷頭上,他能跟彆人拚命。”
蕭景曜笑著點頭附和,“當兄長的就是該這麼護著妹妹。希夷這麼可愛,兄長們寵著她也是應該的。”
顧希寧暗暗點頭,不再提這一茬,轉而問蕭景曜,“你可有用著趁手的兵器?”
到了演武場後,顧希寧更是豪氣衝天,不管蕭景曜的眼神落在哪樣兵器上,顧希寧都能當場給蕭景曜來上一段。
上過戰場的將領就是不一樣,蕭景曜幾l乎能從顧希寧的一招一式中聞到血腥味。顧希寧一認真起來,簡單的演武場就被他變成了你來我往廝殺不斷的戰場,殺氣如有實質。蕭景曜都忽略掉了顧希寧空蕩蕩的右臂,猛將的壓迫感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