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068(2 / 2)

寒門天驕(科舉) 清涴 19222 字 8個月前

蕭景曜的身手在文官裡能排前列,和一部分懈怠了的武將也能打得有來有回。但碰上顧希寧,那是真的打不過。

哪怕顧希寧隻剩下一隻手,依然防守得滴水不漏,蕭景曜根本無法突破他的防線。

有這樣一位猛將一對一指導,蕭景曜的身手在年關假中突飛猛進,甚至已經能和顧希寧打得有來有回。彆說是顧希寧,就連站在一旁觀戰的顧明晟,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顧明晟還有些可惜,私底下悄悄對蕭景曜說:“我看你當初要是走武舉的路子,定然也能成為一員大將。你爹天生神力,你的力氣也不小,又有勇有謀,智計無雙,若是到了軍中,一定會是比希寧更重要的人物。”

蕭景曜都沒想到顧明晟對自己的評價會那麼高,心下也忍不住小小的嘚瑟了一回。這可是戰功赫赫的顧將軍的讚許和認可誒,誰聽了能不飄?

托顧希寧和顧希維時不時給蕭景曜來個突然襲擊的福,蕭景曜現在走路都繃著一根神經,習慣性地防備著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顧希寧和顧希維。

直到身手大概練出來一點點,有了進步後,顧希寧沒再接著鍛煉蕭景曜,而是給了蕭景曜一隊護衛。

這可不是普通的護衛,是原來邊疆的精兵。雖然隻有八個人,但個個兒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從戰場下來的精銳,天生就對危險的感知比較敏銳。

顧明晟還是放心不下蕭景曜,擔心蕭景曜在戶部搞出天大的事來,特地將這一隊精銳中的精銳給蕭景曜護身。

蕭景曜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不願去想自己在顧明晟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莽撞形象。

這一年的上元夜,蕭景曜當然邀了顧希夷一同出門逛街賞景放花燈。

城的上元夜隻會比南川縣的更熱鬨,攤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猜燈謎的鋪麵前擠滿了人,又有跑江湖賣藝的,銅鑼敲得邦邦響,吐火吞火惹來一堆人的驚叫聲。

最吸引人眼球的當屬藥發木偶和打鐵花。藥發木偶足有十層,每層裝飾各異,點燃火藥後,藥發木偶便一層一層轉了起來,一環扣一環,堪稱是將火藥用到了極致,算到了極致。不遠處的打鐵花更是令人驚歎,滾燙的鐵水被拋到到半空中,在還未落下的時候,另一人拿著木板對著鐵水猛擊,頓時便是一陣火樹銀花。真真兒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顧希夷往蕭景曜身邊靠了靠,好奇又興奮地看著漫天墜落的火花,雀躍道:“這些火花落下來,不會燙傷人嗎?”

蕭景曜想了想,說道:“那是鐵水,冷卻的速度很快,在空中就冷下了來了,落在人的身上也不會燙傷人。”

“原來是這樣!”顧希夷眼神亮晶晶,又看向了不遠處的赤腳過火堆,再次問蕭景曜,“那也是真的嗎?會不會是騙人的?”

蕭景曜心說這應該是萊頓弗羅斯特效應原理,繼續耐心地向顧希夷解惑,“你看他們的腳,都是濕的。等他們走上火堆後,水被火堆的溫度蒸發,會形成氣體保護他們的雙腳。隻要不在火堆上待得太久,就不會被燙傷。”

蕭景曜還看到這些江湖藝人在走火堆時,往火堆裡扔了些東西,繼續說道:“他們往火堆裡扔的,應當是朱砂和硼砂。這兩樣東西在融化的時候,會帶走大量高溫。所以他們在走火堆的時候,火堆的溫度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高。”

“竟然是這樣嗎?”蕭景曜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歎,嚇了蕭景曜一跳。

蕭景曜下意識地將顧希夷護在身後,警惕地看向麵前這位戴著彌勒佛麵具的男子。

對方微微一愣,而後爽快地摘下了麵具,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蕭景曜,“是我啊!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真要像你說的這樣,那我是不是也能像他們那樣乾。嘿嘿,到時候我還可以給父……父親展示一下我新練的絕活!”

蕭景曜冷汗都快下來了,苦笑道:“您要是真練了,我怕是就危險了。”

要了個命了,福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今天人這麼多,自己怎麼還能和福王碰上?

福王一點都沒有打擾到了蕭景曜和顧希夷的自覺,就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熊孩子一樣,不停地追問蕭景曜,“你隻要告訴我這會不會受傷就行。”

“當然會!”蕭景曜斬釘截鐵。

福王狐疑地看著蕭景曜,“你沒騙我?”

蕭景曜無奈,“台上一刻鐘,台下十年功。他們能練成現在這般輕鬆的模樣,平時肯定吃了不少苦頭。您身份尊貴,何必讓自己受皮肉之苦呢?”

福王覺得蕭景曜說得對,終於不再提這茬。

蕭景曜暗暗鬆了口氣,心說還好福王是個聽勸的。不然以正寧帝對福王的寵愛,福王要是因為自己這幾l句話跑去練赤腳過火堆,還受傷了,正寧帝能給自己好

果子吃?

蕭景曜想想就頭大如牛。

福王頗為遺憾地看了眼引發眾人驚呼的赤腳過火堆表演,往蕭景曜身邊湊了湊,笑彎了一雙眼,樂嗬嗬道:“我父……我爹都跟我說了,讓我跟著你多學點東西。本來我還不樂意,不過現在一看,你也是個妙人,以後我樂意聽你的。”

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蕭景曜腦海裡突然浮現這個念頭,而後故意同福王開玩笑,“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大膽一點,這些東西,您可千萬彆學!”

福王頓時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陣兒,福王才直起身,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湊近低聲說了一句,“放心吧,我不會學的。”

而後,福王的聲音壓得更低,蕭景曜都要費勁兒凝神細聽才聽得清,“我要去宮裡給父皇和大哥送禮物了,你和你的未婚妻好好玩吧。”

話音剛落,福王已經大步向前,將手裡的彌勒佛麵具往身後一拋,對著蕭景曜燦爛一笑,而後轉頭就走,再也沒回頭。跟在他身後的護衛趕緊接住麵具,對著蕭景曜點頭示意,同樣沒了身影。

顧希夷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搖頭道:“福王這性子,簡直比小哥還鬨騰。”

蕭景曜笑而不語,帶著顧希夷放完了河燈之後,才將她送回家。

過完上元節,社畜們也得繼續乾活了。

開年工作的頭一天,自然是要上早朝的。蕭景曜四點就爬了起來,天還沒亮就等在了宮門口。乘著轎子過來的胡閣老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俊秀得格外突出的蕭景曜,心情更是大好,特地來提醒蕭景曜,“彆忘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得來戶部當值了。”

蕭景曜笑著點頭,“下官不敢忘。”

胡閣老樂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特地叮囑蕭景曜,“等會兒你就走在我身邊,有人替我提燈籠照亮路,省得烏漆嘛黑的,一腳踩空不知道掉進哪個地方。”

胡閣老這一番好意,蕭景曜自然是領情的,頂著無數人快要將他燒穿的目光,蕭景曜就這麼從容鎮定地站在胡閣老身邊,和胡閣老一起進入宮門前去上朝。

不得不說,有人在旁邊點燈籠,這夜路確實好走的多。

蕭景曜這次升官後,早朝站的位置又往前靠了靠。

大齊規定,京官不管品級多低,都得來上朝。

蕭景曜一開始以翰林院修撰的身份來上朝時,正好站在殿門處吹冷風。現在的位置就好得多,起碼不會有冷風嗖嗖刮過他的背。

同一屆的進士,自然會被人拿來對比。如今陸含章還在原地吹冷風,蕭景曜已經站在了大殿中等的位置。其他官員看向陸含章二人的目光也格外有深意。

開年第一天,好消息是沒有什麼大事,壞消息是正寧帝再次申明,官員不可貪腐枉法,甚至有意查近五年的賬目。

蕭景曜一聽,眼前就是一黑。

顧將軍給自己的護衛給得妙啊,這賬一查,六部九寺還有其他部門,不會來個無人生還吧?

蕭景

曜不用猜都知道,胡閣老肯定會把查賬這事兒的大頭交給自己來辦。近五年的賬目……戶部掌管天下錢糧,人口,土地……

這些賬目都得重新盤查一遍,彆說五年了,就算查一年的都夠嗆。現在又沒有電子表格,全都手寫記賬,天知道戶部的賬本堆了多少本。

彆說查賬,就是要把它們全看一遍,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更彆提查這個賬會得罪多少人,貪官們在性命攸關之際,絕對會無所不用其極。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正在查問題的人。這一招也不是不行。

蕭景曜突然就覺得,未來嶽父當真是思慮周全。想的更深一點,怕是未來嶽父早就猜到了正寧帝的心思了吧?

這個心思……有點可怕啊。

怪不得顧明晟回京後從不輕易發表意見,要是他猜正寧帝的心思一猜一個準,那怕就不是美談,而是事故了。

下朝後,福王樂顛顛地跑來找蕭景曜,好奇問他,“你還懂得什麼東西?昨晚說的那些就挺好,你有空可以跟我多說說,我愛聽。”

蕭景曜皮笑肉不笑,“殿下,臣見您的算盤打得挺不錯,查賬的事兒……”

福王恨不得當場扭頭就走,臉上寫滿了“退退退”,“彆來找本王乾活,本王隻想舒舒服服地混日子!”

蕭景曜:“……”

真是預料之中的回答。

胡閣老親自帶著蕭景曜來到戶部。福王雖然嚷嚷著不想乾活,還是走在蕭景曜另一邊,和蕭景曜一起進了戶部。

兩人什麼都不用說,行動上就已經表明了他們對蕭景曜的態度。

戶部當然是胡閣老為尊,一開始福王過來的時候,大家還擔心福王和胡閣老爭權奪利,殃及他們這些池魚。結果福王來了戶部後成天睡大覺,大家也就隻把福王當成吉祥物給供起來。

吉祥物也是有分量的,單憑身份就能壓死人。福王和胡閣老,絕對就是戶部的第一和第二號人物。

他們倆同時為蕭景曜保駕護航,其他人哪怕對蕭景曜有再大的意見,麵上都不敢露出分毫。

和進翰林院的冷遇不同,蕭景曜一來戶部,就受到了大家熱情的歡迎。

胡閣老親自帶著蕭景曜去了銀庫,告訴蕭景曜他要乾些什麼活,順便將戶部堆積的賬本分了一大半任務給蕭景曜。

到了銀庫之後,蕭景曜終於明白為什麼福王能每天都在這裡睡大覺了。

銀庫員外郎,重點就在於看守庫房。

每天放庫兵進去守衛,下午散值後,再讓人檢查庫兵有沒有偷帶銀子,一天的事兒就乾完了。

這是什麼天選養老地方?周翰林看了都流淚。

讓蕭景曜十分震驚的是,看守銀庫的庫兵,每天散值後,需要將自己脫得光溜溜,證明自己沒有藏一兩銀子,由其他人檢查完畢,確認無誤後,才能放他們回家。

這一套搜查流程,比科舉檢查還變態。起碼蕭景曜參加科舉考試時,不用將自己脫個精光。

這種

事情,福王當然不會親自去乾的,都是安排彆的官吏去檢查,福王隻要聽最終的結果就行。

在蕭景曜的追問之下,福王也黑著臉承認,“本王偶爾也會進去查看一番,看他們是不是在蒙騙本王。想要糊弄本王,沒那麼容易!”

蕭景曜想起了某些奇葩事,瞬間痛苦麵具。

福王疑惑,“本王說得不對嗎?”

蕭景曜微笑臉,“不,殿下說得非常對。時不時進去檢查,也能對他們有所震懾,一般人糊弄不了殿下。”

福王瞬間抬起了下巴,很是得意,“父皇還罵我隻會睡大覺。我還是挺能乾的。”

蕭景曜也隻有點頭同意。

果然不出蕭景曜的預料,胡閣老將查賬的事兒全都交給了蕭景曜處理,拍著胸脯對蕭景曜說道:“碰上什麼難處,隻管來找我。我一定替你做主!”

蕭景曜猶豫再三,還是說道:“胡閣老,既然要查賬,不如先看看總賬同銀庫中的數目對不對得上數,這樣也好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查。”

胡閣老有些意外,“銀庫中的銀子,去年各地收上來後,十三清吏司的員外郎們一起算的賬,最終統計到我這裡,數目應當不會有誤。”

胡閣老這點信心還是有的,又提了一句,“去年正好讓他們用的你寫的數字來記賬,就算他們想做假賬,碰上這麼個新東西,也得認真琢磨琢磨一段時間,才敢下手。”

蕭景曜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的重點不在這上麵,而是在庫房的銀子上。胡閣老親自對過數目,那再好不過了。蕭景曜再接再厲,“數目和銀錢都對得上,才好去查其他的賬。若是總賬都出了問題,其他地方的錯處隻會更大。”

胡閣老費儘心思才將蕭景曜搶來了戶部,當然不會駁蕭景曜的麵子。蕭景曜提出的建議也十分中肯,胡閣老當即拍板決定,“那就按你說的,先查庫房的銀子和總賬對不對得上數。”

說完,胡閣老立馬從記憶中調出了現在庫房存銀的數據,“老夫若是沒記錯,去年算完賬,國庫統共有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六千二百四十二兩銀子,這個數我和其他員外郎們對了好多遍,不會有錯。”

蕭景曜不置可否,等待重新清點出的庫房銀子的數據。

果然不出蕭景曜的預料,在胡閣老發話說要重新清點庫房銀子的數目之後,整個戶部的氣氛都不對了。

本來最清閒的銀庫司瞬間成為了戶部的焦點,所有人都被人緊緊盯著,等著清點出來的銀子的數目。

福王不乾活,隻監工,蕭景曜拿著秤和星戥,領著一幫人打開一箱一箱庫銀,重新清點銀子的數目。

胡閣老親自坐鎮,帶了一隊兵在外守著,出現任何動靜,隻管將人拿下。

四千多萬兩白銀,要清點也不容易。

將庫銀數目全部稱出來算出總賬後,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

讓胡閣老震驚的是,這次清點出來的數目,竟然比總賬上的數目少了將近一百萬兩!

胡閣老勃然大怒,“誰敢在國庫弄鬼?”

福王好奇地看著蕭景曜,“你怎麼知道庫房的銀子數目不對?”

蕭景曜才來幾l天,就能看出庫房有問題?這得是多利的一雙眼啊。

蕭景曜再次痛苦麵具,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他。

那種變態至極偷庫銀的方法,蕭景曜上輩子看完後隻想重金求購一雙沒看過這個消息的眼睛。

誰知道現在竟然還真用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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