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福王和胡閣老不解的目光,蕭景曜露出了疲憊的微笑,語重心長地說道:“聽我的,彆問,對你們的腦子好。”
胡閣老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怎麼能不問?那可是近百萬兩銀子!”
蕭景曜疲憊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胡閣老,若是下官有辦法查出庫銀大盜,你是否可以先不問?”
不是蕭景曜故弄玄虛,而是那玩意兒L,簡直匪夷所思,說出來能把胡閣老和福王的三觀給震碎。百聞不如一見,還是捉賊捉贓,將鐵一般的事實擺在他們麵前,他們才會相信。
胡閣老冷笑,“老夫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什麼場麵沒見過?你未免太過看輕老夫!”
但看著蕭景曜臉上的痛苦麵具,胡閣老還是緩和了神色,放輕了聲音點頭道:“你既然有了主意,那本官就將這事交給你來查辦。一個月之內,可否破案?”
蕭景曜想了想,拱手道:“閣老若是願意配合,應當可以。”
胡閣老自然是點頭應下,“那這事便交由你查辦。若是有不便之處,儘管來問我。”
胡閣老還是挺講誠信的。一開始把蕭景曜挖來戶部時就向蕭景曜保證,有困難來找他。現在這話依然做數。
蕭景曜自然是感激不已,碰上一個好領導,當真能省許多心。
福王好奇地瞅瞅胡閣老,又瞅瞅蕭景曜,頭上堆滿了問號,激動地發言,“那我呢?我要乾點什麼?”
這麼神奇的事兒L,福王表示,他也想參與。
胡閣老和蕭景曜齊齊陷入沉默。好一會兒L,胡閣老將先前保證關照蕭景曜的屁話收了回去,一點都沒有前輩愛的將福王這個難纏的家夥踢給了蕭景曜,“既然此事交由你全權查辦,殿下又這般熱心腸,你也能去找殿下求助。”
福王登時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蕭景曜,目光中滿是期冀。
蕭景曜心下無奈,嘴上卻道:“下官還沒想好具體的法子,若是有需要殿下配合之處,還請殿下多多配合。”
福王小雞啄米般點頭,很是興奮,“是讓我打入敵人內部?還是讓我裝傻,對庫銀大盜的一些小伎倆視而不見,到最後再將他們一網打儘?”
一聽福王這話就知道,他平時沒少看話本子。
蕭景曜臉上露出了一個客套的微笑,真心實意地誇讚福王,“殿下的想法十分合理。”
“是吧?本王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不錯。”福王更加來勁兒L了,又往蕭景曜身邊湊了湊,看著蕭景曜的目光瞬間就親近了不少,樂嗬嗬道,“話本子裡都是這麼寫的。本王英明神武,怎麼會被這等宵小糊弄?”
說完,福王又忍不住皺眉,認真思忖道:“隻是庫銀看守十分嚴格,有府兵把守不說,府兵回家,還要脫衣驗身。哪怕是戶部之人監守自盜,這手段也未免太過高超。難不成銀子還能長腳跑了?”
一聽這話,蕭景曜又要開始痛苦麵具,好在被死去的記
憶攻擊久了,蕭景曜也就淡定了。這會兒L蕭景曜臉上還保持著淡淡的笑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臉高深莫測,對著福王說道:“等到捉賊拿贓那日,殿下就明白了。”
把福王的好奇心拉到滿點。
福王果然很是期待,目露憧憬之色,“能在看守嚴密的銀庫中將銀子偷盜出去,這人也頗有幾分手段,是個人才,隻可惜走了岔路。本王倒是想會會他,讓人給他送杯斷頭酒。”
蕭景曜繼續微笑,十分好心地建議福王,“下官見殿下清減了些,到時候案子破了之後,殿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憂心。好吃好喝等著郎中們將犯人和罪證捉拿到您麵前便是。”
福王覺得蕭景曜這話說得有道理,當即點頭道:“這話不錯,到時候本王就備好好酒好菜,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下酒!”
蕭景曜:“噗嗤。”
蕭景曜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除非實在忍不住,不然一定不會笑。
這會兒L蕭景曜實在是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聲。
福王很是困惑,“不好嗎?”
蕭景曜忍笑,一本正經道:“很好,殿下多吃點。”
“那是自然,本子胃口素來不錯。”福王滿臉都是笑容,也沒忘記蕭景曜,十分大方地表示,“到時候本王也給你們備上一大桌好酒好菜,抓了賊人後,我們就辦慶功宴!”
蕭景曜沉默了一瞬,而後拱手道:“謝殿下。”
反正蕭景曜自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至於其他被暴擊到的同僚……祝他們好運,阿彌陀佛。
蕭景曜知道自己不該幸災樂禍,但這事兒L過於黑色幽默,蕭景曜在被死去的記憶攻擊了無數遍之後,終於開始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之上。
這一笑的功德,怕是要敲上十年的電子木魚才能補回來。
既然福王願意配合,蕭景曜也就不客氣地給福王安排了任務。
在查出庫銀失竊之後,整個戶部都籠罩在一層陰雲之中。胡閣老每天的臉色,完完全全就是彆人欠了他幾百萬。這數字不是誇張,按照後世的銀價,還真就是大幾百萬。胡閣老那臉色黑的,大家毫不懷疑,要是偷竊庫銀的罪犯被查出來後,胡閣老能當場擼起袖子衝上去將對方給打死。
戶部庫銀失竊,這麼大的事兒L不可能不上報給正寧帝。
正寧帝聽到這個消息都驚呆了,“庫銀失竊?少了近一百萬兩銀子?”
胡閣老把官帽都摘了,跪在地上請罪,老淚縱橫,“臣有負陛下信任,掌管庫房這麼久,竟然沒發現自己眼皮底下就藏著大盜。”
正寧帝頭有點暈,“你讓朕緩緩,一百萬兩銀子,是怎麼帶出銀庫的?”
不說銀庫的府兵,這麼大一筆銀子,戶部其他人也不瞎啊!
相比起憤怒,正寧帝這會兒L還是震驚居多。
震驚完後,正寧帝的怒火才熊熊燃燒,伸手一指福王,“你不是看著庫銀嗎?莫不是你成天在那兒L睡大覺,讓賊子在你眼皮底下溜走了?”
福王委屈,“兒L臣雖然在戶部睡大覺,其他郎中可沒睡,府兵也一直在看守庫銀,每天下值,郎中們都會再三查驗府兵有沒有監守自盜!”
正寧帝看向還跪在地上的胡閣老,歎了口氣,“胡卿快起。這案子確實匪夷所思,你一時不察,亦情有可原。”
正寧帝對胡閣老還是比較信任的,見胡閣老滿臉羞愧,都快辭官了,正寧帝又給了福王一個眼神。福王趕緊上前,將胡閣老扶起來,親自撿起官帽給胡閣老好好戴上,嘴裡還念叨著,“胡閣老不必憂心,庫銀本來是本王負責看管的,就算要責罰,也該最先發作本王。你這官帽還是好好戴著,不然父皇再從哪裡找到一個像你這般兢兢業業管理國庫的人?”
“本王知道,彆人私底下都管你叫鐵公雞,將國庫的銀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說你小氣摳門。但他們也不好好想想,他們若是坐在你這個位置上,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
胡閣老的眼淚繼續噴湧而出,不住地揪著袖子擦拭淚水,一邊哭一邊向正寧帝請罪,“臣禦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不妨事。”正寧帝擺擺手,沉吟了片刻,又看向福王,“你說,蕭景曜說他想到辦法,能抓住這個庫銀大盜?”
福王點頭如搗蒜,“是啊。兒L臣追問了他好幾次,他愣是不明說,想繼續賣關子。兒L臣見他也不是無的放矢之人,隻能耐下性子,等到他捉賊拿贓的那天了。”
正寧帝再次陷入沉思,胡閣老心下惴惴。
良久,正寧帝深深地看了胡閣老一眼,沉聲道:“那便先放手讓蕭景曜去查,希望他能如他所說的那樣,在一個半月之內查明真相。”
“謝陛下開恩!”胡閣老感激涕零,恨不得為正寧帝效死,以證明自己的忠心。
戶部庫銀不翼而飛,還是近百萬兩的大數目。一般來說,正寧帝該安排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官員來戶部查案了。隻是彆的部門來介入,到底不如自己自查出來問題並解決來得體麵。正寧帝願意給胡閣老這個體麵,胡閣老自然感激涕零。
壓力又給到了蕭景曜這邊。
蕭景曜倒沒覺得壓力太大,主要是他心裡已經對犯罪分子和作案手段有了大致的猜測,這會兒L隻要安排上一出大戲,讓他們主動跳出來繼續偷庫銀,才好人贓並獲。
而這,還真就需要福王的配合。
福王很是興奮,眼巴巴地看著蕭景曜,“終於有我的用武之地了嗎?我要乾什麼。是帶著一隊人馬威風凜凜去抓人嗎?”
蕭景曜微笑著搖頭,“不,是需要您同胡閣老吵上一架。”
福王:“???”
“不是,庫銀失竊,本王一個失察之罪肯定跑不掉。這時候你還讓本王去和胡閣老吵架,本王這麼沒腦子的嗎?”
蕭景曜臉上的笑容不變,鎮定道:“彆人會信就行。”
這話是什麼意思?福王一口氣梗在心口。認真想了想自己這些年的風評,福王驀然發現,他大爺的蕭景曜這個思路竟
然還挺對。作為一個不學無術隻想在戶部混日子,又深受皇帝喜愛的皇子,福王眼見著就要挨罰,為此和胡閣老大吵一架把鍋甩出去,那可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福王的工作總結:《我的皇帝父親》。
這標題一出,誰敢和他硬碰硬?
便是胡閣老,也要退避三舍。
福王委屈地看著蕭景曜,“我覺得你有意在敗壞本王的名聲。”
蕭景曜看向福王的目光頓時一言難儘。
福王歎了口氣,右手扶額,“行吧,本王知道了,本王本來就沒什麼名聲可言是吧?”
蕭景曜趕緊搖頭,“下官絕無此意。”
福王卻不在意這些,吐槽完後就十分心大地接受了蕭景曜的安排,給了蕭景曜一個嘚瑟的眼神,認真道:“這次本王聽你的,你欠了本王一個人情,得好好給本王講一點新奇的事兒L!”
完全沒問題。蕭景曜心說自己還有個隱藏任務,就是要給福王灌點墨水呢。反正不管福王學的是什麼,自己總歸是教了。所以蕭景曜答應得也很爽快。
福王比蕭景曜更爽快,同意了蕭景曜的提議之後,福王立馬跑去找了胡閣老大吵一架。
兩人吵得非常凶,拍桌子瞪眼,聲音吼得整個戶部都聽得到。
蕭景曜就聽到福王毫不客氣地嚷嚷道:“本王天天守在銀庫,怎麼可能丟銀子?誰知道是不是你上回清點銀子時,數目出了錯!”
胡閣老的聲音有點崩潰,“王爺切莫血口噴人!上回清點庫銀,本官可是帶著十三清吏司的員外郎一起清點的!就算本官糊塗了,那麼多個員外郎都糊塗了?”
“誰知道呢?你可是閣老,他們哪敢質疑你?”
“你——王爺你彆太過分!”
“本王便是過分了又如何?就算到了父皇跟前,本王也是這套說辭!”
然後就是掀桌子的聲音。
再之後,福王氣衝衝地從胡閣老的辦公屋出來,一路上逮誰罵誰,“混賬東西,不長眼嗎?誰讓你從本王麵前過的?”
“獐眉鼠目,形容猥瑣,滾遠點,你醜到本王了!”
“哪裡來的破鳥,嘰嘰喳喳吵死了,給本王將它打下來!”
毫不誇張地說,但凡有條狗從福王麵前經過,高低都得被他踹兩腳。
福王的狂暴狀態一開啟,戶部上空盤旋的已經不是陰雲,而是一大團黑漆漆的黑霧了,簡直是戶部所有官員的怨念形成的怨氣。
到了銀庫司,福王依舊餘怒未消,拍桌大吼,“人呢?都死哪兒L去了?還不給本王上茶?”
被嚇得不輕的一位郎中趕緊給福王倒了杯茶,福王咕咚咕咚連著灌下三杯茶後,還是不解氣,拍桌大怒,“本王說錯了嗎?銀庫司眾人天天守在庫房前,每天進出的人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怎麼將銀子帶出去?依本王看,胡閣老就是老糊塗了,先前清點銀子時就記錯了賬!”
“可惡!竟然還想讓本王替他背鍋,也不看看本
王背後站著的是誰?”
銀庫司一眾官員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雖然狂暴狀態的福王有點嚇人,但他這話說得對啊!憑什麼懷疑我們銀庫司監守自盜,分明就是先前清點銀子時出了問題!
府兵下值,經過檢查後,得知了這一消息。原本惶恐不安的心頓時就是一定,跑去對福王千恩萬謝,“還好有王爺在,能為我們做主。不然,我們怕是要被推出去當替罪羊了!”
“王爺的救命之恩,臣等沒齒難忘!”
福王豪氣衝天,驕傲地拍了拍胸脯,“本王可是皇子,父皇素來寵我。我既然當了銀庫司的員外郎,就不會讓我們自己人受委屈!查我們乾什麼,先讓他們查往年的賬目去!指不定就是賬目出問題了呢,彆想讓我們頂罪!”
一幫人都哭著給福王跪了下來,用儘了畢生所學,將福王吹得天上有地下無。要不是福王還有那麼一丟丟理智,這會兒L都該飄上天和太陽肩並肩了。
等到府兵和郎中們都走了之後,福王立即變臉,得意洋洋地看著蕭景曜,“如何,本王演的不賴吧?”
蕭景曜從客觀的角度深深讚美他,“豈止是不錯,那真的不像是演的。”
福王的嘴咧開一半,忽然覺得不對,瞪著蕭景曜,“你這是在埋汰本王?”
蕭景曜嚴肅臉搖頭,“殿下多慮了。”
“算了,本王不同你計較。反正本王也是學的寧王。你埋汰的也是他,不關本王的事。”福王抓了抓臉,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這出戲本王已經唱完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蕭郎中,第一次挑大梁辦案,父皇他們都看著呢,千萬彆叫他們失望。”
蕭景曜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許,“臣定不辱使命。”
福王已經準備撤了,經過蕭景曜身邊時,順手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還打了個哈欠,“你快點查吧。這些天大家人心惶惶,本王想睡覺都睡不安穩,整個人都憔悴了。”
蕭景曜:“……”
算了,好歹福王還是樂意配合自己的,比想象中的最壞打算強多了。
果不其然,有了福王的出頭後,銀庫司眾人心頭瞬間一鬆。第二天來當值時,蕭景曜明顯看到他們的精神狀態都和先前大不相同。
一個個神情輕鬆,步履輕快,和其他司的同僚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其他清吏司的同僚們那叫一個恨啊。娘的,你們庫銀司惹出來的爛攤子,現在我們全部查賬,你們反倒屁事沒有。這上哪兒L說理去?
有福王當靠山了不起啊!
是挺了不起的。
同僚們痛苦地一邊做手上的新活,一邊查舊賬。再一看,好家夥,庫銀司那邊屁事沒有,福王都開始自掏腰包請他們吃天香樓的招牌菜了!
他們也想在福王手底下乾活,不用再受這份委屈!
社畜的內心都是共通的。很快,銀庫司就成了戶部最令人羨慕的去處。
有福王在,就算是胡閣老,也得讓他三
分啊!
銀庫司的當然能感受到彆人對他們的羨慕。福王這一手,簡直給足了他們優越感,所有人都有些飄飄然,每天前來當值,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輕了二兩。
福王不處在狂暴狀態,還是十分平易近人,沒有任何架子的。
銀庫司上頭的烏雲散去,府兵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試探地問福王,“殿下,各清吏司現在已經在查賬了,我們真的沒事了嗎?”
福王倨傲地抬起下巴,“本王說沒事就沒事。庫銀剛剛清點完,花費的時間可不少。他們隻管去查賬,看哪裡的數目對不上。反正該我們做的事,我們都做好了,以後再讓本王清點銀子,本王都得翻臉。清清清,沒看這次清理庫銀都清理了一個多月嗎?不累的嗎?”
眾人心下大定,繼續掏心掏肝搜刮出他們貧瘠的詞彙量,將福王誇了又誇。在他們的嘴裡,福王的英明,已經到了拳打六部,腳踢九寺的程度了,不管誰來,都比不上福王一根汗毛。
蕭景曜也露出了一張了疲憊的俊臉,一臉不堪回首,“前一陣腦子裡每天都繃著一根弦,清點庫銀時更是眼睛都花了。我就沒見過那麼多的銀子,後來看到那層銀光都想吐。還好有王爺在,今年總不至於再庫銀清點一回。”
福王冷哼,“那是當然。”
說完,福王又一拍桌子,“胡閣老要是不同意,本王就再去掀他一張桌子!”
所有人心下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