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現在正在盤查的是汙蔑蕭景曜那幾人的事情。誰知對方動作也不慢,本來還留有一個活口,打算讓他咬蕭景曜一口。見勢不妙,那個僅剩的活口也沒了性命,說是傷勢過重,不治身亡。
正寧帝都給氣笑了,將案幾上的奏折全都掃落在地,咬牙吩咐錦衣衛指揮使,“給朕好好查!朕就不信,他們手段真的能通天,連朕都能瞞過去!”
最先遭殃的,當然是戶部的官員。
戶部的賬最先查出問題,胡閣老查賬不如蕭景曜厲害,但有問題的賬本都被蕭景曜給找了出來,胡閣老隻要根據問題賬目鎖定在其中動了手腳的人,這可就簡單多了。
蕭景曜離京前,戶部左右兩位侍郎都被下了大獄,還有先前經手過賬目,後麵官員考評後去了彆處當值的官員,也難逃其咎,都被胡閣老一個個地揪了出來。
福王前來為蕭景曜送行的時候都忍不住歎氣,“上回庫銀失竊,戶部已經清洗掉了一半官員。這一次的賬本問題,另一半官員也保不住多少。左右侍郎都成了階下囚,各清吏司郎中,員外郎,牽扯其中的不計其數。還有其他官署,全都在查賬,就是不知道他們有不有你這樣的能耐。查不出來也沒關係,等到你巡查各地回來,再去各個衙門幫他們查查賬也不錯。”
蕭景曜嘴角抽搐,“殿下,您這是嫌下官得罪的人還不夠多吧?”
福王頓時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誰讓蕭大人你太過厲害,能者多勞。”
“彆以為這是本王胡說八道,父皇肯定也打著這個主意。你可能不知道父皇的性子,他對自己看重的人,那真叫一個寄予厚望,什麼事都能交給對方辦,就沒有個空閒的時候。”
皇帝看重大臣的方式:拚命給大臣安排活乾,讓大臣忙得腳不沾地。
真是個用人鬼才。
實際上這邏輯也沒什麼太大毛病,身兼數職,管的事越多,手中的權柄就越大。官員們汲汲營營一輩子,削尖了腦袋想要往上爬,不就是為了權力二字嗎?
大權在握,多少官員畢生的夢想。不過就是累了點,多少人做夢都想受這份累。
鹹魚福王不能理解,甚至還向蕭景曜吐槽正寧帝,“父皇也不看看他的得用臣子都被他支使成什麼樣了,本王看著都替他們累。你這一次也不容易,各州都得去看看,沒個一年多根本回不來。瞧現在京城的架勢,等你回京複命之時,怕是京中一半官員,你又得重新再認。”
官場動蕩,是一部分的喪鐘,也是另一部分人的機遇。
福王都能想到他父皇接下來的套路,無非就是拉攏一波,打壓一波,再分化一波,繼續拉攏一波打壓一波,最後達到朝堂平衡。
不過這對蕭景曜還挺有利的,福王再次拍了拍蕭景曜的肩膀,樂嗬嗬道:“刑部,大理寺,錦衣衛通通出動,還有父皇在其中分化他們,讓他們自顧不暇。你這一路上,應當也就前麵辛苦一點,之後麵臨的壓力就沒那麼大。”
蕭景曜一琢磨,還真是這樣,當
即拱手,“謝殿下提點。”
福王大大咧咧地擺擺手,“謝什麼謝,你可是父皇安排給本王的小夫子。隻可惜你太忙,還沒正兒八經地教過本王。但本王觀你行事……額……念書還行,其他的你就彆教本王了,本王看著都提心吊膽。”
自打蕭景曜來了戶部之後,福王就發現自己的心臟麵臨的考驗越來越多,時不時就要被蕭景曜給震驚一回。福王可是立誌要舒舒服服長命百歲,好好享受一輩子的,實在不想學蕭景曜這一手捅破天的本事。
誰能想到大齊官場的大震動,竟然是一個剛踏入官場兩年的新菜鳥帶來的呢?
福王拍著胸脯向蕭景曜保證,“放心吧,你的家人有本王看著,不會出事!”
蕭景曜真心實意地向福王作揖致謝。他現在確實最擔心的是家人的安危,對自己這一路將要麵臨的凶險反倒沒那麼在意。
比武力值,護衛自己的禁衛軍可不是吃乾飯的。而且朝廷官兵用的兵器,和一般人的兵器可不一樣。比如弩/箭,便於攜帶,命中率又高,官兵能用,其他人若是用了,一個謀反罪名肯定躲不過。
官場爭鬥,互下黑手時,汙蔑對方藏有兵器甲胄等物,都是老手段了。這一招一出,要是成功了,就能順利將政敵全族都送上天,十分管用,用過了都說好。
也就是說,要是有人和蕭景曜比武力值,在途中弄個什麼匪徒襲擊蕭景曜的“意外”。對方要麼是武器比不過禁衛軍,被反殺,要麼就是帶了違背律法的武器,蕭景曜正好可以順勢拿這事大做文章,調來當地官兵一起剿滅逆賊。
定性為匪徒可能還隻掉自己的腦袋,定性為謀逆亂黨……嗬嗬,九族消消樂不謝。
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該怎麼選。
蕭景曜估摸著對方可能會在某些險要之處製造意外,這都是能提前預料到的東西,對蕭景曜來說,這就像解數學題,已知條件都分析完畢,求解思路也就清晰了起來。至於能用多少種解題方法……那不正好是蕭景曜的強項嗎?
蕭景曜穩如老狗,完全不慌。
這一回講究的是一個速度,蕭景曜也並非不能吃苦的人,當即命人加快速度趕路,先去離京城最近的兗州。
兗州離京城最近,消息自然也最靈通。更妙的是,兗州去京城,並無天險或是其他險要之地,兗州官員想在路上給蕭景曜製造點意外,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蕭景曜出行的陣仗很是唬人,根本不打算刻意瞞著人。越是光明正大,不掩藏自己的行蹤,對方才會越束手束腳。襲擊尋常隊伍和襲擊欽差大臣,那性質能一樣嗎?
兗州官員簡直哭都沒地方哭,還得裝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來迎接蕭景曜,畢恭畢敬地把這位活閻王給請進衙門,還得把衙門中的賬本奉上,等待蕭景曜發落。
蕭景曜看完他們的賬本,心下歎氣,怎麼還是隻會改字這一招呢?把“一”改成“十”確實方便,但你們的總賬對不上數啊。
蕭景曜都不用再回戶部翻
賬本,就已經對著兗州知州說道:“正寧十一年,你們賬目上說是修繕衙門,本該是下撥兩萬兩銀子,你們筆下一改,就成了七萬兩。這賬本,一片瓦要一兩銀子,你們是打算把皇宮的琉璃瓦裝在自己衙門嗎?”
正寧帝又不是那種不清楚物價的帝王,會鬨出一個雞蛋二兩銀子的笑話。蕭景曜都不知道,一片瓦一兩銀子,和一個雞蛋二兩銀子比起來,到底誰更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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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知州訥訥不能語,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上,冷汗流了一臉都不敢伸手擦一擦。
蕭景曜繼續歎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老老實實交代,這些年你都同哪些人勾結,各自貪墨了多少銀子,都交代清楚吧。本官第一次來的就是兗州,念在你有首次配合之功,總能幫你轉圜幾分。其他人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對了,你自己的賬本呢?你都能把這些賬本給本官看了,想來也是存了幾分坦白的心思吧?”
兗州知州唯有苦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人。下官並不能像大人這般過目不忘,自然是留了一份賬本的。”
兗州知州說著,跪伏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顫抖著向蕭景曜求情,“下官的所作所為,親屬一概不知情。下官已經寫了放妻書,還請大人放過下官的妻子。她這一生,陪著我吃儘了苦頭,我風光時,卻迷上了旁的鶯鶯燕燕,將她逼近了家中的小佛堂。如今我東窗事發,妾室能發賣,她卻要跟著我丟了性命,屬實命苦。還請大人網開一麵,不再追究!”
蕭景曜認真地看著兗州知州,發現他這一番話,竟然都是肺腑之言,沒有一絲虛情假意。蕭景曜都不由疑惑,他明明知道妻子這麼多年的苦楚,為何當初風光時卻對此視而不見呢?
現在再來裝深情,不說他妻心中作何感想。蕭景曜這個外人看來,隻覺得他這份自我感動屬實可笑。
蕭景曜自然不會聽信兗州知州的一麵之詞,讓人仔細查了之後才發現,他這話確實是真的。他的妻子,現在已經搬去了一間道觀清修。嫡長子都折在了妾室的手中,那位夫人早就對兗州知州失望,直言來日兗州知州行刑之時,她定然會親眼去刑場看他的人頭落地,以解她心頭之恨。
蕭景曜心情複雜,將兗州知州交代的東西加急送去京城,呈給正寧帝。據兗州知州交代,同他勾結的是戶部左侍郎,現在已經在大牢裡蹲著的白輝瓚,至於戶部還有沒有其他官員參與,他也不知情,兗州官場這邊,有誰跟著他一起在賬本上動過手腳的,他倒是能交代清楚。
兗州知州的賬本一交上來,兗州官場就空了一半人。
京城那邊也在瘋狂拿人,這陣仗,年輕的官員根本不敢開口,認認真真地當鵪鶉。年紀大點的官員,更是從中嗅到了一絲先帝年間的窒息氛圍,瞬間就激發了一些不願再回想的記憶。
每天都有錦衣衛拿人,一出手就是抄家。朝堂之上,就連最愛蹦躂的禦史,這會兒都不敢再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勸誡正寧帝不能做這不能做那了。
京城裡的
壓抑氣息,在外麵當欽差的蕭景曜自然感受不到。
現在蕭景曜懷抱天子劍,到哪兒都是讓人跪一地的存在。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真的十分容易讓人飄飄然。所幸蕭景曜登臨過高峰,也不太喜歡彆人對自己下跪,不過飄了一會兒,就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瞬間警醒,開始三省吾身:我今天飄了嗎?案子辦好了嗎?初心變了嗎?
每到被眾人吹捧得飄飄然的時候,蕭景曜就會讓自己回想起那六條……不,現在是七條人命了。輕描淡寫就拿人命做局的人,正是這幫吹捧自己的官員們的靠山,蕭景曜隻要想到這點,什麼飄飄然的心思都沒了。
蕭景曜的第二站是青州。青州的知州就不若兗州的知州那般配合,蕭景曜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諸如山間滾石,驛站投毒,馬被毒死等事情。蕭景曜都覺得,自己要是成功查完各州的賬目,回京複命後,路上經曆的磨難,估計也能湊個九九八十一難,堪比唐僧西天取經。
一路驚險萬分到達青州後,迎接蕭景曜的,是失火的衙門。往年賬冊全都被燒了個一乾二淨。
嗯,解決不了製造問題的人,那就解決承載問題的重要證據,這個思路,沒毛病。
蕭景曜都被氣笑了,“青州這五年的賦稅,每年減少五十萬石糧食和一萬兩白銀。你們確實該燒賬本,這假賬做得可真好,一看就讓人知道這是假的!”
青州知州被蕭景曜諷刺得麵色發白。蕭景曜卻懶得理他,直接抬手,示意禁衛軍摘了他的官帽,將他押去京城。
“你可知,單憑戶部的賬本,就足夠定你的罪了。更何況,兗州知州已經將你供了出來,也算是將功補過。你要是嘴硬到底,可妨礙不了本官一星半點。”
青州知州當即就繃不住了,立即開口道:“你憑什麼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等到我回了京城,要你好看!”
奈何蕭景曜不吃這套,禁衛軍更是毫不留情地給他上了枷具。這位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多年,一點苦頭都沒吃過的青州知州登時心態崩了,大喊道:“我也要將功補過!我也知道有哪些人做假賬貪墨了國庫的銀錢!”
蕭景曜本來沒把青州知州放在心上,這位就不是一個聰明人,知道的東西肯定不如兗州知州多。
沒想到這還是條大魚。腦子不夠聰明,還能做到這個位置的,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這位的背景足夠硬。
確實很硬,大儒顏退之的幼子。而顏退之,身上還有一個職位:太子太傅。
不僅如此,太子妃也姓顏,是青州知州嫡親的侄女。
啊這……
事情越來越大條了。
蕭景曜木著臉,寫了封加急密報,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告知了正寧帝。
而後,蕭景曜在禁衛軍們佩服的目光中,堅持讓這位身份尊貴的青州知州戴著枷具進京,天牢有他一席之地。
接下來,蕭景曜又去了閔州。
閔州靠海,蕭景曜忍不住關注了一下海上問題。然後,蕭景曜就發現了
一件極為有意思的事情,雖然大齊有海禁,但在閔州,海上走私之事,可是一點都不稀奇。甚至附近的幾個島嶼,都住著海盜,時不時還來搶掠閔州百姓一波。
蕭景曜嘴角不由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這可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啊。
海禁意味著什麼?朝廷不允許,那私底下有門路做這個買賣的,妥妥的壟斷生意。
資本家可太喜歡壟斷這個詞了。壟斷就意味著,規則我來定,價格同樣我來定,你們隻有接受的份,愛買買,不買滾。
就是這麼傲慢。
蕭景曜當初在殿試提到增強大齊和其他小國的往來時,都沒敢將話引到開海禁上。海禁一開,動的就是閔州地方豪強的蛋糕,他們有錢,又慷慨資助當地的讀書人,在當地修橋鋪路,是百姓口中的大善人。蕭景曜要是一開始就提開海禁,朝中閔州係官員就能在一開始把蕭景曜坑到死。
而現在嘛……蕭景曜仔細琢磨了一下自己的能量,惋惜地歎了口氣,自己的資曆還是弱了一點。等到自己成為封疆大吏後,就能有底氣同他們來掰掰手腕了。
閔州知州更乾脆,給蕭景曜來了個死無對證,將他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帶進了棺材裡。
蕭景曜再次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第一次用天子劍調來了閔州的官兵,將閔州衙門中的官員都圍了起來,挨個審問。
蕭景曜雖然沒有學過查案審人,但後世信息大爆炸的時代,誰還不知道幾個查案的方法呢?
更彆提蕭景曜一腦袋的賬本,張嘴就是詳細的賬目就足夠唬人了,一通抽絲剝繭,蕭景曜甚至還讓官兵圍了當地兩家望族。
官商勾結,官官相護,最後一捋,捋到了柳將軍頭上。
柳將軍,柳貴妃的親爹,寧王血緣上的外祖父。
蕭景曜:“……”
行叭,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太子的外家都被自己牽扯進來了,再加一個寧王的外祖父,又算得了什麼?
更令蕭景曜生氣的是,閔州附近竟然還有倭人犯邊!時不時就來騷擾沿海百姓,犯下累累罪行。
蕭景曜聽到這個消息時,臉色難看得要命。
護衛試探著問蕭景曜,“大人為何如此生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蕭景曜平靜道:“大概是厭惡的dna動了吧。”
護衛:“???”
為什麼大人說的話,他都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