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嬌妾薄情 火燒花果山 12071 字 11個月前

苻琰背上一陣劇痛,回過頭,崔姣哆嗦著後退,他背上紮了把匕首,太疼,疼得不真切,他難以置信,這匕首是崔姣捅進去的。

他僵立在雪地裡,看著崔姣那雙含情眸中不再含情,她連看也不曾看他一眼,驚慌無措的把崔仲邕扶起來,把他周身看一圈,怕他受一絲傷害,緊張、擔憂、畏怯。

崔仲邕挨了幾鞭子,站起來都不太穩,仍與崔姣說自己沒事。

他們旁若無人的互相寬慰,看不到苻琰一臉慘然,苻琰隻覺得背上越來越痛,他的眼眸一直沒從崔姣臉上離開過,他們曾有過的情誼在這瞬息不值一提,再多質問一句,都顯得他更可笑。

還好冬日穿的襖衣,崔仲邕傷的沒多重,隻有冬衣被鞭子抽破了,他的手臂上因攔擋而遭了兩條鞭痕,崔姣用帕子包好傷痕,才想起苻琰來,她隻看了苻琰一眼,苻琰站立的地方被血染紅了,事已至此,再哭求也於事無補,她與崔仲邕防備的退了幾步遠,還在想,她捅的那一刀應挺深,他還能屹立不倒,不愧是習武之人,這體魄非常人能比。

可她這才在心底誇過他幾句身強體健,那身軀陡然栽倒在地,背上的傷也現於眼前,一大片的血跡,在他穿的那件淡黃公服上異常醒目。

往常他過來,都穿的是普通常服,公服多是入宮參宴才穿的,他在宮裡參加了宴席,連公服抖沒換下,就急著跑來小院見她。

崔姣心一顫,挪開了眼。

崔仲邕心急不已,刺傷太子,這可是大罪。

他上前想把苻琰扶回屋。

崔姣一把拉住他,兩眼通紅,“阿兄,我們快走。”

崔仲邕抖了抖手,再看地上苻琰一眼,苻琰煞白著一張臉,冷眸還狠戾的盯著他們,分明有傷,可通身的威懾依然能嚇到人。

……不知太子傷的有多重,若不小心把太子捅死了,他和牙牙隻有死路一條,就算太子死不了,也不會饒了他們,現在不走,就等著被人抓入牢獄,今晚太子聽到他們說話的那一刻,他的前程已毀,這長安已沒有他的立足之處。

他和崔姣慌裡慌張的朝外走。

苻琰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後背的傷讓他走一步都在疼,他們打開院門跑出去,他根本追不上,他恨極了,崔姣的心有多狠,傷他棄他至此,他應該立時招人將他們就地斬殺,可他卻仍在惦念著過往,那些過往比煙花還短暫即逝,真假難辨,他放不下,隻有他一人放不下。

苻琰追到門邊,看他們往巷子外跑,這半夜,他們跑不出去,宵禁了,大梁有律法,夜犯宵禁者,金吾衛先空弦警醒,若繼續奔走,便射其腳下警告,若還不停下,便能當場射殺。

傷了他,他們慌不擇路,很快就會被金吾衛射殺。

就算要殺,也該是他自己動手,崔姣對不起他,他要崔姣千倍百倍償還,殺了她,太便宜她了!

苻琰使儘剩下的力氣,將馬鞭抽在牆頭,空鞭響在巷子裡回蕩,須臾就有幾個暗探出來,見他受

了傷,忙上前扶住他。

苻琰解下腰間的太子令牌扔給其中兩人,道,“拿著去找巡邏的金吾衛,抓到崔氏和那奸……”

他克製著怒火,咬牙切齒道,“抓住他們,即刻打入東獄。”

禦史台獄分為東獄和西獄,西獄皆是看押的犯官,東獄則是押扣重案在身的罪犯,禦史台的衙署設在太極宮外廷,出了東宮,再過兩條橫街,便能到,如今朝中署衙大都在太極宮外廷,也是方便太子親臨。

太子被刺傷,這是重罪,被打入東獄不冤。

暗探們也是很納悶,他們在這裡蹲守多日,太子與那小娘子如膠似漆,不想今夜兩人就鬨翻了,太子堂堂孔武郎君,竟然被一個書生和一個小娘子給刺傷,傳出去,總覺得有些損太子威嚴。

“閉緊你們的嘴,但有一個字透出去,孤絕不輕饒,”苻琰狠聲道。

幾人忙道是,便分頭行動,兩名暗探去傳令,其餘人護送苻琰回東宮。

原本家令將東宮布置的喜慶,想討苻琰高興,未料苻琰攜傷回來,趕忙叫了好幾個醫師來,單拔出那把插在背後的匕首,就耗了半夜,苻琰趴在床頭疼的額際青筋凸現,幾欲昏死過去,卻因胸中怒恨,一直強撐著。

家令也是提心吊膽,想不通明明歡天喜地出宮去接人,怎麼就傷成這樣回來,能傷他的人也是膽大包天,總不會是那崔小娘子,想必是遇見了刺客?

外麵的醫師在煎藥,家令出去問暗探,暗探們紛紛搖頭說不知,家令活了這一大把歲數,什麼世麵沒見過,稍一想,便知這傷和崔姣脫不了乾係,那小娘子素來嬌嬌怯怯,總不會是她捅的吧。

藥煎好了送進去,醫師們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累半宿了,苻琰傷在後背,沒傷到要害處,現下喝了藥,傷口也處理好,不用這麼多人等候在殿前,家令隻留兩個年輕醫師歇在旁邊的廡房內,隨時聽後傳召。

一番折騰下,那宜春宮內還住不住人,家令尋思得問一問苻琰,遂入內,隻見苻琰手裡攥著那把從他背上取下來的匕首,眼眸裡儘是毫不遮掩的凶性。

若匕首的主人在他麵前,大抵是得挨幾刀。

家令到床前先將被角都掖一掖,然後手揣著袖子,躬身小聲問苻琰,“殿下,仆已命人將宜春宮拾掇出來,宴席也設好,崔承徽還回宮嗎?”

他一問完,就得了苻琰一記極怨恨的眼神。

家令咳兩聲,又問,“殿下受傷,是否要告知禁苑?”

苻琰把匕首扣在枕下,閉上眼。

那就是不能說了。

家令識時務的退出崇文殿,一忽兒竟哭笑不得,能叫太子這般生恨,那小娘子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現下看,她也回不來東宮了,倒省了許多事情,太子挨這刀也是讓他自己長長記性,既是想出宮的人,再留也留不住,強留最後傷的隻會是他自己。

太子和皇帝求封崔姣為承徽,皇後那邊後來得知了消息,也是惱了一肚子的火。

家令這就親自往蓬萊殿

走一遭,隱瞞了苻琰受傷,隻說皇後儘可放心,今夜苻琰回東宮,對崔姣已心灰意冷,東宮承徽隻會是皇後屬意的女郎。

皇後得此消息,雖不知是何緣故,但有家令這番話,也是高枕無憂了,遂不再心惱,想著幾日後的人日,做夢都能笑醒。

--

卻說崇文殿這裡,時不時有人入殿內通傳,東大街沒有崔姣兄妹的身影,西大街也沒有他們的身影,越抓不到他們,苻琰越怒怨難消,若不是有傷在身,他要親自將他們抓到,最好要她看著,他是怎麼將她兄長大卸八塊!

更漏將過了子時,一暗探進來傳話,“太子殿下,他們藏在樂遊原上的一條小巷子內,現已被抓到,送進了東獄。”

苻琰倏然要起身,可背後傷口一動就痛,崔姣捅他絲毫沒放輕力道,他不過是打了那個廢物幾鞭,她就要殺他,可真是心愛之人,所以才敢以下犯上!

苻琰又躺了回去,低抿出笑,那笑極瘮人,他道,“把他們分開關在兩個牢房裡,讓他們隔著牢房,一日送一餐,讓他們自己選擇給誰吃。”

他們情深,他倒要看看,這情深抵不抵的過挨餓。

--

崔姣與崔仲邕被抓進東獄後,兩人也是抱著必死的心,可苻琰沒立刻殺了他們,而是將他們分關在牢房中,他們也不解其意,隻能徒勞等待著死亡來臨。

在牢獄第一日,獄卒隻送了一頓飯,言明每日隻會送一人份的食物,讓他們自己抉擇誰吃。

崔姣與崔仲邕方知,苻琰不想讓他們好死,死前也得磨搓一頓。

崔仲邕手臂上有鞭傷,第一份食物,崔姣讓給了他,但是他隻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怎麼都不願吃,崔姣含著淚把那一半吃下去。

忍饑挨餓,他們也想再活下去。

能活一天是一天。

太極宮地勢低窪且潮濕,皇帝受不了這濕氣才搬去的大明宮,這牢獄中更是水濕嚴重,長安每年的冬期都很漫長,這才過了年,冬還沒過去,三五日就下場雪,牢獄內也積了不少雪水。

天不隨人願,想活的人往往要遭遇最苦的磨難,崔姣這一日吃了那麼點食物,又在濕氣極重的獄中呆過整日,當夜,她就著了病。

崔仲邕捶著獄門,朝外叫人,叫了許久,才有一獄卒入內,他求獄卒道,“舍妹病了,勞煩請個醫師……”

獄卒譏誚道,“你當這是你家?這是天牢,進了這裡,生病死了都算是好事,她死了,以後沒人跟你搶食物,你該謝天謝地。”

崔仲邕手忙腳亂從袖子裡摸出一串錢,這錢是他送那兩箱財物去進奏院換飛錢,進奏院點算財務時剔出來的,嫌這錢不值個多少,他就帶回去了,揣在衣服裡一直忘記給崔姣,如今落難,這點錢若能給崔姣請的醫師,也是值當。

他把那串錢塞給獄卒,求道,“勞伍伯麻煩,求您替舍妹請一個醫師來,某定當感激不儘。”

獄卒顛了顛錢,沒多少,一個窮鬼,怎麼就得罪了太子。

獄卒拿著那串錢出牢獄,上交給了獄官,獄官親跑東宮,將那串錢奉給了苻琰,順便傳話。

“那位小娘子生病了,她兄長求請醫師……”

牢獄中就能見識世間百態,獄官多年監管牢獄,怎會看不出那對兄妹不是普通犯人,且不說兄妹倆容貌上乘,就拿他們觸犯宵禁來說,尋常情況,是當街射殺,哪有機會抓到送進東獄,況且獄卒遞上來的那串錢,他沒看錯的話,是春錢,民間可沒有發春錢的習慣,這春錢每年過年,帝後會賞發下來,但也隻有高位宮人有機會領到。

據他看,這兄妹難說不是宮人,又有太子這邊打過招呼,一日一餐一人食,是存心要磨這兩人的心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