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2)

嬌妾薄情 火燒花果山 12681 字 11個月前

良晌,苻琰才問話,“能不能救?”

醫師略有遲疑,“倒有治病的藥方,可仆也不能萬全保證一定能救活這位娘子,此症極害人,還得看娘子自己的造化。”

苻琰說,“開藥吧。”

醫師急道,“請殿下先將娘子移居彆處,仆定竭力救治娘子。”

苻琰微扯唇,“孤幼年得過這病,沒什麼可怕的。”

據傳得過貓鬼病活下來的人,不易再患此病,但苻琰畢竟是太子,若有閃失,他們這些人都得掉腦袋。

醫師還欲再勸,苻琰已揮手讓他退下開藥方。

南星躬身下跪道,“下仆受過崔娘子的恩惠,願近身照顧她。”

苻琰那冷峭的側臉泄一抹不算笑的笑,“你比她重情誼。”

南星不知要如何應答。

苻琰道,“下去吧。”

南星便退了出去,出去後,外麵已皆知曉,崔姣患的是貓鬼病,都知道這病厲害,家令命人拿艾草來熏,藥藏局送來不少辟邪驅瘟的藥草,人人佩戴在身,崇文殿內也安排了膽大的專人伺候。

醫師開好了藥方先送進去給苻琰看,苻琰隻看著那藥方上有相思子、蓖麻子、巴豆各一枚、朱砂末、蠟各四銖②,再佐以鹿角散方,揉以成丸,朱砂和蠟都有毒,不可內服,隻能將丸含在口中驅毒,鹿角散方熬製湯藥可內服。

和他小時候用的藥方一樣,也和大皇子用的藥方一樣,他活了,大皇子死了,全看天意。

苻琰便命去拿藥調製。

外麵諸人來來回回奔跑,最後調製好的藥丸和湯藥送進來,南星喂好湯藥,放了一顆藥丸到崔姣口中,與苻琰說,含服過子時,還得把藥丸從她嘴裡拿走,便退下了。

下人們值夜的值夜,歇息的歇息,東宮徹底靜了。

苻琰在窗邊又站了片刻,臉在夜色中分外蒼

白,他慢慢走到床畔,將帷帳掛起來,崔姣無知無覺的躺在褥子裡,黛眉彎彎,唇角微翹,不知她在做什麼美夢。

苻琰靜靜的凝視著她,腦海裡飄閃過許多片段,她說喜歡他時亮晶晶的眼睛,她與他歡好時嬌哭又離不開他的黏人像,她圍著他轉來轉去隻為他一人著想時的依戀,到今日她說著不喜歡他,欺騙他的囂張放肆。

可憐可恨。

他應該就此不管,死了最好,可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這麼鮮活的崔姣,心口就如密密麻麻的針紮,連背上傷口都抵不過這噬心的疼。

手指頭慢慢撫上崔姣的臉,他一怔,又立刻將手收回,轉過身,繞過夾纈畫竹大屏風,在黃梨榻上歇下。

苻琰睡下不久,象牙床上崔姣在哭泣。

苻琰沒起身,靜默的聽她哭,她哭的斷斷續續,隱約在喊疼,貓鬼病會使人心腹作疼,他知道有多疼,但他無動於衷。

至子時,更漏水響,那哭泣像是小了。

苻琰下了榻,繞過屏風走到床前,崔姣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緊閉著眼雙手捂住心口,嘴裡小聲念叨著阿兄。

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惦記著她的阿兄。

苻琰心已麻木,彎腰撬開她的嘴唇,將藥丸取出,手要撤走時,捂在她心口的軟指摸索著去抓他,抓到他的手便不放開,很輕很無力,他隻要一甩就行了。

他們這樣僵持了很久。

苻琰把她的手拿開,她在半空抓了抓,最終落回到被中。

苻琰將藥丸放進火爐中燒了,停在屏風前,她在喊殿下。

極輕極細的叫著。

她是發現自己無助,所以才叫的他,並不是真的心裡有他。

但苻琰挪不動腳,半晌救難以自控的旋身往床邊走去,伸手把她的嘴巴捂住,不想聽她叫他。

熱淚滴到他手上,他終於抵不住這連番的追纏,睡進了她的被窩,用了藥,她身上發冷,需得要苻琰這個火爐取暖,苻琰一躺下,她就如一尾滑溜的魚往他懷裡鑽,手腳得寸進尺的扒在他身上,汲取著他的熱氣,熱起來,她心口都似不疼了。

苻琰默著聲,她也閉著眸,漸漸就都入夢了。

翌日晨起,苻琰背上換了藥,用過朝食進黽齋忙政務,就是朝裡知道他得了風寒,那些公務也得送來他理清,皇帝是甩手掌櫃,現下頤養天年,朝裡也有大臣暗中議論過,不如皇帝退位做太上皇,讓苻琰直接即位,但這事也得有皇帝點頭才能成,有大臣探過皇帝的口風,最後被皇帝一頓臭罵,便沒人敢再提了。

時值晌午,家令又送了一疊奏疏進黽齋,苻琰埋在書案前,沒抬頭,隻隨口問道,“醒來過麼?”

家令回道,“殿下走後,崔娘子就醒了。”

他見苻琰半側著臉,雖不看他,但是在聽,便把今早崔姣的情況都說出來,“崔娘子精神頭不錯,早起典膳局送了鳴牙餅、春分嵌、胡麻粥、櫻桃髓等,都吃了不少,用過朝食又睡下了。”

苻琰

便把頭低下,繼續辦理政事。

家令猶豫著,說,“殿下,容仆一勸,崔娘子得的是貓鬼病,此病凶險,不如先把她送進宜春宮,有仆婢侍奉,殿下也不必擔憂她的安慰,殿下自己身上也有傷,若再感染貓鬼病,仆等無法同皇後殿下交代。”

苻琰長眸微睨他,“你看不出來孤是在懲處她?她犯了大錯,再讓她住宜春宮,孤還讓她享福不成?”

家令有口難言,他真看不出太子在罰崔姣,崔姣現是民女,就是承徽,也沒資格住崇文殿,崇文殿雖不是太子寢殿,可也是太子居所,東宮能住進去的,隻有太子妃,可現在崔姣住在裡麵。

太子還說是懲處。

分明是在獨寵。

崔姣患了貓鬼病他也不嫌棄,這病危險,他也不怕,疼愛一個女郎都不顧自己的身體,往後這東宮再進新人,有崔姣在,想得他寵幸大抵是沒機會了。

“殿下可以如此,仆卻不能不顧殿下安危,崔娘子若不從崇文殿搬出,仆隻能去稟報皇後殿下了。”

苻琰眼發冷,“荀公,你在東宮料事多年,孤從不過問你與母後通報過東宮多少事情,孤念在你恪守儘職,你卻不記得自己是東宮內坊宮官了。”

家令著急道,“仆若不記得自己是東宮宮官,就不會擔心殿下的安危,殿下寵愛崔娘子,與崔娘子的那些事,仆都甚少告知皇後殿下,可殿下莫不是已忘記,崇文殿是殿下的住處,崔娘子如何能住的?崔娘子身染貓鬼病,殿下再忘情也該記得,您是太子,您的身體不僅是您自己的。”

苻琰道,“孤不是好好的?”

貓鬼病就是發病也得有一兩天,哪有這麼快的。

家令抖擻著胡須,差點老淚縱橫,“殿下是硬要如此行事,仆也隻好拚著這條老命去讓皇後殿下來勸殿下了。”

苻琰手中執著的筆往案上一放,“荀公知孤得過此症,孤不會得此症,荀公屢次拿母後壓孤,是真覺得孤不會遣公出宮?”

家令是擔憂苻琰的身體,但像苻琰說的那樣,他患過貓鬼病,能活下來,便是大福相了,可若有閃失,他們底下人也擔待不起。

家令語重心長道,“仆一把老骨頭,出宮了也正好養老,仆隻是不放心殿下,這病不是小事。”

苻琰怔忡些許,說,“陛下說這病是害人巫術,孤想借此機會看看,這到底是病,還是害人巫術。”

生母之死是他的執念,不讓他冒險,他也不會罷休的。

家令到底心軟下來,但有一事要問清楚,“崔娘子若能好,要在崇文殿住到什麼時候,殿下終歸要娶太子妃,總不能讓崔娘子一直住在裡麵。”

苻琰眉目幽深,隱含慍怒,“住到她悔改為止。”

家令歎了口氣,那要是不悔改,是不是要住一輩子,太子妃都住不進崇文殿,崔姣卻是不想住,被逼著住,這以後東宮太子妃隻怕也是崔姣了,這樣厚的福氣,那小娘子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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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苻琰回崇文殿,崇文殿周圍年老的宮官下仆都被暫時調離,隻餘身體康健的年輕人在值守。

苻琰回崇文殿暖室換過傷藥,才進的內室,內室崔姣還在睡,他到床前,崔姣側臥在被裡,眼睫微微動。

在裝睡。

方才在外麵,醫師跟他說,幸虧崔姣這貓鬼病發現的早,喝了藥緩解很多,慢慢養幾天,心痛症狀消減,就好了。

苻琰轉步欲走,就聽她又捂住心口,叫殿下。

苻琰臉色青成一片,胸口暴怒再難遏製,爬上了床,張開手掌把她嘴巴捂住,不許她叫自己。

可她已現本性,哪是那般純良任欺的,一口咬住他的手心,沒刹住力道,把他的手給咬破了,流出血又進了她的口中。

苻琰火大的撤開手要教訓她,誰知她舔起了他手上的傷處,吸食他的血液。

苻琰微一愣,發覺她胸口似乎不疼了,隻是渾身發寒,還咬著他的手不放。

苻琰克製著一身的暴怒躺下,她閉著眼睛也能睡到他身上,壓得他背上傷口做疼,剛想把她推下去,外麵的門被敲了敲。

苻琰卸下帷帳,讓人進來。

南星入內,隔著屏風慌張道,“殿下,不知誰走漏了風聲,陛下傳旨到東宮,說殿下身患貓鬼病,不便理政,要殿下明日把手頭事務都交接給襄王,殿下就在東宮養病,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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