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弗唯和韓致遠的針鋒相對,最後引來班主任的報複。他通過裝傻充愣、裝瘋賣傻,采納旁邊老師的優秀意見,拍板決定兩人共同上台發言,以示公平。
此話一出,楚弗唯和韓致遠的臉都垮下來。
“當然,你們要是沒空準備發言稿,也可以提前跟我說,把機會讓給另一人。”班主任對學生們的臉色視而不見,笑道,“開學前一周給我就行,稍微留些審閱的時間,不用太著急。”
這是將二人逼進絕路,誰都不可能放棄機會。
“好的,老師。”
“明白了。”
“行,那就沒什麼彆的事,你們先回……”
兩人聞言轉身欲走,後半句卻戛然而止。
班主任瞥見角落的書冊,忙道:“唉,等等,正好你倆都來了,把班裡的書抱回去吧,都是暑期翻閱的材料。”
“班裡還沒選班委,就先辛苦你們了。”
片刻後,楚弗唯和韓致遠抱著書冊,一前一後走在空蕩樓道裡。兩大厚摞書冊堆在角落,他們各自抱了一半,便跟班主任老師告彆,緩緩地返回教室。
新校區麵積廣闊,裝修明亮而嶄新,從辦公室到教室有一段距離。室內有充足冷氣,抵擋了灼灼炎夏,但在屋裡停留太久,涼意後知後覺地上湧,也讓短袖外皮膚凍得僵硬。
兩人路上都沒有說話,楚弗唯走在後麵,她略微調整抱書的姿勢,又瞧見前方挺拔的背影,悻悻地撇嘴,暗歎回到初中老樣子。
這場麵跟升學前彆無二致,依然是沉默地結伴抱書,依然要並肩到台上發言。
但她都打算展開新生活了。
不知何時起,楚弗唯和韓致遠的交流逐漸變少,經常比賽或嗆聲,卻很少好好說話,一旦遇到僅有二人的情況,就陷入似曾相識的寂靜,不知道應該攀談什麼。
一如現在,樓道極漫長,像沒有儘頭,隻剩互不搭理的無聊。雙方的步伐還不協調,既不能保持同一水平線,也不能痛快地甩開另一人,宛若年久失修的老舊火車,前後車廂頹喪地搭著。
青春期之前,她和他是這樣互動嗎?
楚弗唯偶爾會回憶童年,思考當初的自己,如何跟他說上話,但腦袋裡僅有嬉笑幼稚的玩笑、打鬨,在散打課上掐得你死我活,為一件小事爭得不可開交,都對現在沒任何借鑒意義。
她和他當年是小孩,根本就不具備理性,高中應當成熟一些了。
說起來,韓致遠在長輩麵前裝得踏實沉穩,卻一口回絕她不再爭鬥、比拚的建議,確實跟理性也沾不上關係。
暑意的風從窗縫裡鑽進來,調皮蹭過她的臉,驅散空調的冷寒。
楚弗唯捕捉到夏天的味道,側頭就察覺冷空氣下的漏網之魚,那是樓道內沒被關緊的窗戶,或許有人曾在此駐足,輕輕地推開一條小縫。
她走上前,隨手將書冊放在窗台上,剛要將窗戶推回原處,卻被明亮風景所吸引。
窗外是一片湖,粼粼波光在陽光下閃爍,猶如無數銀魚躍出水麵,在空中炫耀璀璨的鱗片。湖的兩岸斜欹碧綠枝條,如藤蔓製成的相框,將明珠般的湖水圈住。
熱烈又燦然的畫卷在她眼前鋪開,是過去從未看見的嶄新景象。
“怎麼了?”
韓致遠走在前方,卻時刻關注她動向,發現對方沒有跟上來,索性回頭,停下腳步。他望著窗台上的書冊,又走到楚弗唯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窗外。
緊接著就看到她眼裡的風景。
盛夏明媚,湖水蕩漾,微風過後泛起陣陣漣漪,前所未有的心曠神怡。
韓致遠望著美景,目光卻不自覺偏移,用餘光打量她專注的神情。
她一動不動地凝視窗外,像是生怕遺漏一簇波光,目不轉睛地欣賞絢麗湖水,倏地輕巧忽閃睫毛,甚至遺忘目的地。
他最後沒說話,不願驚擾此景,又將視線投向遠方,分不清波光瀲灩,還是心生漣漪。
這是他近期跟她相處的技巧,除了沒營養的玩笑外,堅持寡言少語,仿佛再多吐露幾個字,有些尚不知曉的情緒就藏不住,將會帶來動蕩的變化。
兩人站在窗戶前,共享微熱的夏風。
楚弗唯沒想到韓致遠去而複返,但她認為他的緘默難得識時務,沒打擾自己賞景的悠然情緒。直到小腿站僵,她才轉了轉腳踝,活動起步伐,不再看窗外。
韓致遠瞥見她的小動作,他無聲揚起下巴,朝向教室的方向,用肢體語言詢問“走麼”。
“走。”
下一秒,楚弗唯剛要抱起窗台上的書冊,卻見韓致遠抽走其中的一半。他將其摞在自己的那份上,隨即轉身就走,大步拉開距離,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
她抱起剩餘的小份書冊,懵道:“喂……”
韓致遠沒回頭:“快走吧,該回去了。”
火車頭再次開動,一前一後地行駛,還是她跟在身後,滋味卻大不相同。
他該不會以為她累了,所以才故意停下來吧?
她想說,體貼得不像他,卻又覺得像他,隱約可見童年的影子。
楚弗唯驟然減壓,她渾身輕鬆,步子卻依舊慢,刻意不追上韓致遠,保持著忽遠忽近,腦海裡又浮現跟林聽的對話。
“不過你就那麼討厭韓致遠?”
“……倒也不是。”
這是實話,她確實沒那麼討厭韓致遠。
但要是不擺出針尖對麥芒的架勢,用濃烈的排斥來掩蓋一切,冥冥中似有什麼就不可控。
*
開學儀式是在一個晴天舉行。
台上,楚弗唯和韓致遠並肩而立,作為新生代表依次發言。他們都穿上正裝,俊男靚女的組合,堪稱惹眼的風景線。
今年難得有兩位新生代表,自然更加引起旁人注意,少不了有學生閒來議論。冗長會議催人昏昏欲睡,嶄新麵孔讓人眼前一亮,觀眾席也開始交頭接
耳。
“看著還挺配。”
“他倆本來就是一對吧。”
“真的假的?”
“我聽他們學校人說的,難道分了麼?”
開學儀式結束後,楚弗唯聽見一些離譜風評,差點氣得咬碎了牙。她愈加確認自己想遠離韓致遠的決定沒錯,要不是兩校合並導致計劃失敗,怎麼會出現這種荒謬言論!?
楚弗唯內心慪火,斜了韓致遠一眼:“要不是你非要上台,也不會搞出這些來。”
如果不是班主任想一碗水端平,開學儀式上隻會出現一人,哪裡會吸引外人眼球,給予謠言火速發酵的搖籃。
“明明是你非要上台。”韓致遠淡然道,“謠言就是用來篩選認識水平一般的人,難道你還怕這個麼?”
她吐槽:“膈應和怕還是不一樣的。”
有時候,楚弗唯都不知道韓致遠在想什麼,他究竟是渾然不在乎,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兩人在初中時態度熟稔,就時常惹來同學議論,並非摻雜惡意或嘲笑,僅僅是感慨雙方關係好,都讓她偶爾略感彆扭。她和他的相處像被外界強行施以標簽,不再如童年時輕快、自在,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是沒辦法的事,男女意識的蘇醒,讓她和他做朋友都有點怪。
韓致遠瞧她失神,冷不丁道:“你要是心裡不舒服,我讓他們少說兩句。”
“誰去說?你說嗎?”楚弗唯瞪眼,撇嘴道,“趕緊拉倒,你少火上澆油,就這樣吧。”
她都能想象他出麵勸告,招惹來更大風波,還不如靜止冷卻。
“哼,算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她雙臂環胸,倔強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韓致遠瞧她一本正經,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又趕忙抿住了唇角,卻還是被抓個正著。
楚弗唯麵色詫異:“你笑什麼?”
“沒什麼。”
韓致遠板起臉,不好說她故作嚴肅的態度,跟她想要高中變成熟的目標相去甚遠,還是幼年置氣的憤憤模樣,難免有些詼諧逗樂。
他應道:“嗯嗯,你最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