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一鼓作氣, 再而衰,三而竭。
既然做了決定,最好是馬上行動。
女人派阿朵給樂瞳和秦嘉送飯的時候, 兩人已經不見了。
阿朵有些著急, 慌張地回來稟報,跪在地上吐露著難懂的語言。
女人聽完就睜開了眼,臉上半點不見意外。
“很好。”她喃喃著,“就快到了, 一切都要結束了。”
“大巫師?”阿朵望著她的側臉,突然有些害怕。
女人卻不肯再透露什麼, 繼續撚著手中的念珠, 閉目休息。
以後就沒有休息的時刻了。
兩點之間, 線段最短,解決難題的辦法也是這樣。
既然要前往天外天,那不如直接送上門給祝巫族,反正他們都是要讓秦嘉去替姐姐死的, 正好可以順勢前往天外天。
可他又不能真的死, 所以需要一個假相。
他的“屍體”出現時, 已經發硬了。
族長的人發現山穀中竟然有入侵者, 哪怕對方已經死了, 還是無比驚駭。
居然有入侵者可以潛入到這個程度,可見是有些本事的,他會不會還有同黨?
來人立刻封鎖了山穀各個出路,讓手下去搜查同黨, 自己則帶著秦嘉的“屍體”去見族長。
族長那時剛從祭祀的房子裡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木架子上抬著的屍體。
那張臉太熟悉了,隻一眼, 他就肯定對方和自己的妻子有脫不開的關係。
準確來說是前妻。
“族長,我們在中央區發現了這具屍體!”
人死了應該挺長時間,屍體都硬了,皮膚慘白,毫無血色。
男人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幕,半晌才道:“去把大巫師叫來。”
族人愣住,有些遲疑,實在是這二十幾年來,大巫師和族長分著楚河漢界,各自執政,從未有過交流,就算有交流也是鬥爭,現在讓他去叫大巫師,搞不好會被打一頓丟出來吧?
這還算好的,如果被下蠱後果不堪設想。
但命令已下,不是他說不去就能不去的。
他隻能硬著頭皮去請大巫師。
來人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可結果出人預料。
“你說發現了一具屍體?”
大巫師的聲音低沉緩慢。
“是的,族長讓您過去。”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來意。
大巫師慢慢問:“是什麼樣的屍體,還要讓我去看?”
來人思及發現那具屍體時的震驚,抿抿唇如實說:“是個和大巫師很像的青年。”
門突兀地開了,手握人骨神杖的大巫師走了出來,臉上繪製著圖騰,頭上戴著流蘇花冠,哪怕上了年歲,依然美得好似神女。
那是整個祝巫族的夢。
自古以來,祝巫族最推崇的就是大巫師,大巫師是族中地位最高,甚至高於族長的。
每一任大巫師都是女性,為了延續血脈,他們都會挑選族中的優秀男性作為工具人,生下孩子後親自教導,與父親分割開來。
作為報酬,就如同公主的駙馬,女王的麵首一樣,男方會得到一個“族長”的虛名,這在最開始,是沒有任何實權的。
可有點失策的在於,大巫師們一方麵要誕育子嗣延續自己獨特的血脈,一方麵又因為生育之後會被孩子汲取力量,加速乾枯死亡,體力衰弱不支,很容易被族長一脈的人算計。
最開始還好,沒人敢真的做什麼,但後來,反叛的心升起,就再也難降下去。
這一屆大巫師還沒締結婚約之前,她的母親就已經被父親挾持了。
不單單是因為生育後身體不行了,更因為一代又一代,她們所繼承到的白馬血脈越來越薄弱,力量越來越小,一代一代單獨的傳承,也比不上毫無顧忌生育的另一方。
等到了她這個時候,族長那一方徹底搶奪了操控權,所以與其說那個男人怕族群在他的手上毀於一旦,倒不如說,是怕幾代人好不容易搶奪到的權利,被他自己給弄丟了。
到那個時候,真的歸入天外天,他也無顏見其他人。
算起來,她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惡心的男人了。
從當年分開到現在,二十幾年過去,她也就見過他兩三次,每次都還是隔著很遠,劍拔弩張。
男人應該也很意外她真的會來,雖然派人叫了,其實也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他都想好要怎麼再派人去說服對方過來一趟了。
不為彆的,隻為如果這具屍體的身份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麼他需要對方幫個忙才能繼續接下來的安排——複活他的女兒。
人骨神杖擊中地麵,地毯陷了一個坑,男人抬眼望著走進來的大巫師,對方半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隻是盯著地上的青年。
她緩緩蹲下來,乾枯的手指落在青年的頸間,在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幾秒鐘後,她拿開了手,淡淡地問:“你怎麼找到他的,他不是一直在逃避你們的追蹤嗎?”
這個問題聽起來,顯然是跟青年沒有任何聯絡,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進來。
男人皺起眉,仔細審判她的反應,隻要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他就能看出來對方可能和地上的屍體早有勾結,那麼這個人的死也很蹊蹺,能不能用都要另做打算。
可他什麼都沒發現。
不管他如何觀察,大巫師都是一種麵孔——麻木,陰冷,嫌惡。
就和多年前結婚的時候一樣。
男人被勾起不好的回憶,他是被這個女人嫌棄了一輩子的存在,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堪。
被他那樣肆無忌憚地打量,大巫師自然也有感覺。